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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人心智

    孝嚴將門岔住,之后靜坐在半截土炕的炕沿上,開始仔細回憶他自從進了這個院子之后發生的事情。

    這個院子按照五行八卦排列,完全沒有生門,進來全是死門,天軸地軸旋轉,一個陣布的極其邪性,完全是鎮壓冤魂的,他沒有辦法現場挖地三尺,可是依然能感覺到地下也遍布鎮魂釘之類的。

    他閉上眼睛,打開感官,四處飄飄悠悠的冷風只帶著一點物質輪換的磁場,孝嚴極度敏感,可是也抓不住空氣中的訊息。只能嗅著磁場中若有若無的魂飛魄散之氣息,為這陳年的老鬼新鬼他鄉之鬼們默哀了一炷香時間。

    正在胡思亂想,外邊有規律的敲門板的聲音,“扣、扣”,打斷了他的思路,他出聲問道:“誰呀,是大姐嗎?”

    門外敲門聲音依舊,不過無人搭腔。

    孝嚴起身從炕沿上站起來,拉開門栓往外看了一眼,確實沒人。

    他覺得可能自己聽錯了,用臟兮兮的爪子撓了撓頭,回身又坐了回去,他是打小金尊玉貴的少爺,再自幼習武也嬌氣的很,深覺這土炕不只硌得慌,好像還帶著那么一股子土腥味,太不享受了。

    可惜剛坐穩,聲音又來了,這回好似更清晰了些,“扣、扣”。

    他一下子精神了,也未搭話,屏住呼吸邁著細步,貓一樣悄無聲息的走到了門口,呼啦一下打開了門,除了撲面而來的冷風,門外還是無人。

    孝嚴功夫不低,自信沒有人在這么短的時間和距離內,能悄無聲息的消失在門口。他見怪便想破,剛想邁出門去,不過驟然一個激靈,這究竟是惡人逗他,還是他的幻覺?

    思及至此,自己安全最重要,他不再往門外走,用門栓將門插死,反正用不了一會衙役們就自會打上門來,他就不出這個屋,看能把他如何。

    門外敲門的聲音又來了,還伴隨著小聲叫他的聲音:“少爺,少爺,你在里邊嗎?”

    “岳九?”這聲音太熟悉了,他心念一動,隔著門問道:“你怎么來了?”

    岳九聲音鬼鬼祟祟:“少爺,梁大公子說覺得不對勁,擔心你出意外,他回府衙了,讓我提前來接應你,快點讓我進去。”

    回府衙調衙役的事,確實只有恩澤和小九兩個人知道,他想了想,還是確認了一句:“小九,你小命幾兩幾錢來著?”

    岳九哭笑不得:“祖宗,你是把我當老妖怪了嗎?不才區區在下小命五兩三錢,比你不知道強多少倍!”

    孝嚴聽到岳九是聲音,也放松了下來,當即忘了身處何處,不正經的性子又冒了出來:“岳九,你這半夜敲門剛才又不說話,那會跑哪里去了?”

    岳九嘟嘟囔囔,說到下一句聲音卻突然變了調:“剛才小九放水去了!哎呀,什么東西?!”

    孝嚴在屋里仿若聽到了大型動物撲食的聲音,接著岳九一聲躲避不及的聲音:“畜生,滾一邊去!”

    “啊!”再一聲慘叫,緊接著是垂死掙扎的聲音。

    這一切全在電光火石之間,驚的孝嚴心神動蕩,不敢再耽誤時間,拎起外間屋灶臺上的菜刀一個箭步就沖了上來,呼啦一下子扯開房門,之后大驚失色。

    只見兩只扁毛畜生、血紅眼睛的山魈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了,可能就是悄悄跟在岳九身后來的,一只咬穿了岳九的腰腹,另外一只卻咬穿了岳九的脖子,兩個畜生全嗜血的在瘋狂搖晃大嘴,擴大傷口,岳九血濺當場,尤其頸項上的血管血液噴起老高,眼看著是不能活了。

    “哎呀,小九!”見此情景,孝嚴眼淚當即就模糊了視線,極度悲傷失落導致了極度憤怒,他當場就瘋了,拎著菜刀一個箭步沖到了門口,擺出拼命三郎的架勢一頓猛砍。

    山魈雖然兇悍,但是終究是動物,見了血就想吃rou,護食一猶豫的空檔,孝嚴復仇者的菜刀已經砍到它們脖子上了,畜生護疼,可惜松開嘴的時候已經受了致命傷,不再和孝嚴戀戰,歪歪扭扭的拖著汩汩噴血的傷口跑了。

    孝嚴也顧不上其他的,扔了菜刀伸手就把岳九抱進了門里,他從小到大,沒有經歷過親人驟然離世的悲哀,完全手忙腳亂的不知所措,伸手想按住岳九的傷口給岳九止血,可按了脖子上的腰腹上的又在噴血,看岳九痛苦著大口大口的捯氣,眼淚噼里啪啦的往下砸。

    “小九,你挺住,我帶你找人去!”

    岳九看著就不行了,一張口血從嘴角鼻子淌出來,兩只淚眼盯著他,極虛弱小聲的問道:“…少爺,你剛才…為什么沒早點給我開門啊。”

    岳九傷的太重了,說罷頭一歪,一口氣就再也上不來了。

    孝嚴五內俱焚,岳九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感情非其他常人可比,這轉瞬間死于非命,一下子就奪了他的舍要了他的命了,要是早點開門,可能岳九進了屋就沒事了,內疚之情滾滾而來,山一樣的壓在他身上,像幾把刀子一樣攪他的心肺。

    他抱著岳九放聲痛哭,鼻息間聞到的全是岳九還冒著熱氣的血腥味。

    “九,哥對不起你,你醒醒啊,九。”他抱著岳九的尸身搖晃,可岳九再也醒不過來了。

    “九,我…把你帶出來,沒把你帶回去,我還有什么臉回家啊。”孝嚴鼻涕一把淚一把,覺得是自己非要到山里來,結果要了岳九的小命,全怪他。

    “都怪我作死,還不快點給你開門,我也不想活了,岳九你等我一會,我和你一塊走。”他一時想不開,失魂落魄的站起來,四處摸索著開始找剛才拿來砍山魈的菜刀。

    ——總之梁恩澤一跳下院墻,本來想動靜小點不引起別人注意,剛偷偷摸到了孝嚴住的屋子,就順著半敞開的門縫看到孝嚴在巴掌大的屋里丟了魂似的亂轉,不知道在找什么。

    嚇得穩重的梁大公子激靈一下的是,孝嚴背后還站著一個足有一人高的銀白色黃鼠狼,這黃鼠狼比個頭最大的狼還大不少,人立而起,一雙冒著血紅光芒的眼睛在燭光的映照下泛著不詳的光芒,長嘴巴四周的長胡須和毛全已經斑白了。

    這巨型黃鼠狼的嘴張著,看起來像是似笑非笑,又邪惡又兇殘,和人一樣的用后足直立著,亦步亦趨的跟在孝嚴身后,向著孝嚴的耳朵吹起,還在不停的說話。

    見此罕見恐怖的情形,梁恩澤一時未敢輕舉妄動,手握著锏柄微微彎曲了膝蓋,擺出一副進攻姿勢。

    再定睛看那銀白色的黃鼠狼,可能是年頭太多了,身上本來的黃毛大片的變白了,看起來長了一個這樣罕見的銀色。

    那黃鼠狼并未發現門外的梁恩澤,一邊吹著氣,一邊說話的聲音好像也不小:“你殺了自己兄弟,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去死吧,去死吧。”

    孝嚴滿臉是淚,看屋里什么全鍍上了一層水光,他終于通過刀刃的反光找到了被他隨意扔在門口剛進屋地方的菜刀,剛才他拿菜刀砍跑了山魈,刀刃都有點砍卷刃了。

    孝嚴一心求死,撿起菜刀就往自己脖子上砍——

    梁恩澤一看吃驚非小,這怎么要來破案的人還要吻頸自殺呢?定有蹊蹺,他也顧不得引不引得起別人注意了,斷喝一聲:“岳兄,住手!”

    緊接著一腳踢開兩扇門板,飛身沖進了屋子,帶起的風聲將桌子上一盞燭光吹得明明滅滅,雙手舉起手中锏越過孝嚴,天花蓋頂一樣就往這大黃皮子頭上砸。

    大黃皮子正在專心的勸孝嚴自殺,沒想到半路上殺出來一個程咬金,當即嗷的一聲暴露了畜生本色,四蹄著地就地一滾,堪堪躲開了這一擊。

    孝嚴被這一聲斷喝嚇的一哆嗦,愣在當場,菜刀也嘡啷一聲落在了地上。

    梁恩澤武功高強,反應極快,看到這不是善類的黃鼠狼瞬間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長锏去勢不減,只換了一個方向,又惡風不善向地上的黃皮子砸去。

    那雜毛畜生活的年頭多了,還算有點道行,會咬會躲,縱使如此一條后退也被長锏上的利刃刮了個邊,頃刻間血刷的就下來了。

    梁恩澤不想讓這個畜生跑出去,眼睛盯著它的去向,向后一個掃堂腿就要把門關上——

    黃鼠狼最會猜人心智,看到后進門這個人的動作嚇了一跳,這要是被關在屋里,一會岳孝嚴再回過神來,還焉有它的活路在?

    當機立斷,也顧不得后腿上的疼痛,從地上爬起來的瞬間就躥向孝嚴,張開血腥的大嘴,露出滿口獠牙,凌空而起,向孝嚴的脖頸撲去。

    孝嚴這一瞬間剛剛回神,眼睛甫一放亮,就只看到了這一張血盆大嘴帶著股腥臊之氣沖著他咬來了,他心智還沉浸在岳九慘死的悲傷中,反射性的一側身閃過,之后一伸手就要去掐這個畜生的后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