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沆瀣一氣
吃薯片的南瑾瑜淡定的看著戲,她覺得依著白瑾堂的性子想追到白水晶估計有難度,不過眼下這情形瞧著,進展似乎也比她想象的快多了。 “一炷香之后正骨,趕緊吃點兒。” 南瑾瑜勸道,沒有語重心長怒其不爭的樣子,反倒是在稀松平常不過了。 大廳里碎了滿地的水晶雕像看著都心疼,不過這姑娘家里有礦她就不替人家瞎cao心了,發泄下情緒心理反倒更健康。 “很疼嗎?” 白水晶回過神來,見白瑾堂依然一動不動的立著,沒有不耐煩也沒有發火的跡象,臉上有點燒得慌。 “不疼,不過你肯定吃不下就是了。” 南瑾瑜沖她露出個端莊的笑,這姑娘顯然還沒太深入了解過自己的腹黑,以至于這么相信她,還真是有些下不了手呢! “最好還是吃一些,方才不是說餓了嗎?” 白瑾堂見南瑾瑜露出那副表情,心知大概是好不了的,于是轉身坐下,將托盤遞到她面前。 “嗯。” 白水晶再如何別扭,也抵擋不住誘人的美食香氣,再加上她的確是餓了,于是低頭吃了起來。 空落落的宴會大廳里,蕭琛獨自坐著喝茶,瞥見角落里出現的綠毛龜,沖他招招手。 “你過來。” “是!秦王殿下有何吩咐?” 綠毛龜笑嘻嘻過來,臉上的鬼面瞧著有些年頭了,看不清后面隱藏的是怎樣一張臉。 “你這面具是白水晶給你的吧?” 或許是太過無聊了,蕭琛竟然關心起一個仆從的面具來,不由得令人汗毛倒豎。 “是……是主人賞賜的!” 綠毛龜有點摸不清蕭琛的套路,只能呆呆的看著那張主人偶爾提起的驚世駭俗的絕美容顏,本以為是因為這張臉困擾得自家姑奶奶至今未嫁出去,如今一見直教人感嘆不已。 秦王殿下的臉自是過目不忘風華絕代,可是美得過分少了煙火氣,用主子的話來說便是這是男神的臉,不是爾等凡人能得到的,自然不適合! “那就對了,給你換個面具吧。” 蕭琛從袖袋中取出個錦袋,扁扁的似乎沒有裝東西。 “多謝秦王殿下賞賜!” 綠毛龜驚訝的雙手捧過那個錦袋,打開一看里頭竟然是張薄如蟬翼的面具,大小款式和自己臉上的相差無幾。 不同的是,上面的花紋樣式簡單了許多,似乎遮擋不了多少真容,不過倒是比他臉上這個鬼面面具更加精致。 “早些年離開的時候你主子什么都沒要,唯獨跟我討了這個面具,原來是送你的。” 蕭琛淡淡道,唇角勾著個好看的弧度。 白家的瘋丫頭,死過一次之后,無論是不是那個白水晶,與他而言都沒有什么兩樣,故人能與小瑜結緣也算是好事一樁。 “竟是如此?主子她對我太好了!嗚嗚嗚嗚……” 綠毛龜怔了片刻,繼而捧著面具低聲哭了起來,明明是個年紀不大的少年,卻偏偏表現得像是中年人般無賴又透著些大智若愚的可愛。 “你家主子性子急躁,日后多向著白大人些,畢竟嚇跑了再找一個就難了。” 蕭琛瞧自家小狐貍cao心的模樣,忍不住開始替她收買人心。 白瑾堂為人不似他那對雙生弟弟般狡猾,被欺負約莫也是注定的,只希望白水晶那瘋丫頭別太過分就行。 “是是是!秦王殿下所言甚是!我家主子十八了,再不嫁真的就成老姑娘了!噓……” 綠毛龜一副尋到知音的樣子,吐槽的話說道一半,便聽到里頭忽然沒了聲音,立刻又慫兮兮的轉身隱在了暗處。 當年他被扔進天坑里,經歷了半年多不人不鬼的日子,他殺戮無盡成了無間惡鬼,重見天日之時已經沒辦法行走在陽光下,只能鬼面遮臉如幽魂般活著。 若不是主人可憐他,他大概只能永遠呆在十八層地獄下做個鬼卒,直到后來有了這個面具,他才敢出來見人。 “噗嗤!她色厲內荏慣了,你竟然這么怕她?” 蕭琛失笑,似乎想到什么,隨手扔給他一個藥瓶,“毒娘子的駐顏丹,于你而言毒性微弱,倘若你想去除臉上的紋身,可以服用此藥,如若日后還需要,差人來燕京要便是。” “殿下何需……” 綠毛龜驚呆了,捧著手里精致的白玉瓶,冷硬的心瞬時被融化,淚如雨下。 “你家主子不是要給小瑜做婚服么?你盡心些便是。” 蕭琛睨了他一眼,狹長的眸子染上了幾分笑意。 白水晶是個聰明的姑娘,從救她的時候起便是如此,而后她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回來,無論是不是從前那個白水晶,她都做到了君子之交淡如水,該還的禮數半分不少,答應的事情盡心盡力。 “是是是!秦王殿下您放心,我家主子做的婚服,定然是整個大燕最美的,沒有之一!” 綠毛龜神采奕奕道,佝僂的背似乎都挺直了幾分。 外頭的小插曲并未影響里面的劇情進展,南瑾瑜本人渾然不覺蕭琛在外頭做了什么事兒,只是等著白水晶吃完東西,而后才慢條斯理的開口。 “水晶吃飽了吧?大哥哥你可以準備藥材了。” 南瑾瑜頤指氣使的理所當然,白水晶卻有幾分不太好意思了。 “白大人還餓著呢,不如……” “無妨,你的傷要緊。” 白瑾堂搖頭,轉身按照南瑾瑜遞過來的方子去配藥了,全程沒有半分不滿或者是怨言,面色平靜如水。 人一走,姐妹倆人便嘰嘰喳喳開始聊上了。 “姐妹兒啊,你這樣使喚人家是不是不太厚道,他可是你哥!” 白水晶嘆了口氣,之前還哀怨的小眼神徹底變成了擔憂,饒是她無理取鬧慣了的,瞧著白瑾堂無怨無悔的樣子,都有點心虛了。 “沒事兒!他不就是來贖罪的么?道歉有用要巡捕干什么呀?該使喚就使喚,等人走了那可就沒機會了!” 南瑾瑜滿不在乎道,斜斜的倚在臥房門口的軟沙發上,翻了個身躺著繼續吃東西。 “嗯……這話倒是有道理,可你不知道啊,方才沒來之前我發了好大的火,我怕把人直接惹毛了。” 白水晶心虛的嘆了口氣,早知道她就不發脾氣了,原主的委屈她一丁點兒也沒印象,要不是綠毛龜說給她聽,她啥也不知道! “看見了,外頭碎一地的水晶擺件兒呢!姐妹兒,你家里有礦我理解,下次發脾氣別摔東西,傷錢。” 南瑾瑜點點頭,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來,直接把白水晶逗樂了。 “你也說了家里有礦吶!不過除了這一望無際的水晶洞,我真的啥也沒有……好羨慕你,遇到了心疼你的人。” 白水晶哀嘆道,視線停留在南瑾瑜過分不講究形象的姿態上,忽然笑了。 “jiejie你有礦啊!不夠話又說回來了,我大哥哥這玄蛇既然是式神,怎么會跟著你?” 南瑾瑜指了指盤踞在她肩膀上睡覺的玄蛇,渾身不自在道。 白瑾堂這樣的約莫也只能找白水晶了吧,這兩人一個馭蛇一個見鬼,真的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啊! “這小東西喜歡我……” 白水晶抬手摸了摸玄蛇腦袋上的角,嘴角浮現出幾分笑意來。 “你確定么?你怎么知道的?” 南瑾瑜狐疑道,一副發現了新大陸的表情。 “它一來就鉆窩衣裳啊!我掐他脖子捏他七寸都沒事兒……難道不是喜歡我?” 白水晶露出一副納悶兒的表情,撫著玄蛇腦袋的手微微頓住,不解的看著南瑾瑜。 “唔,你說的沒錯兒,那么乖巧肯定是喜歡你的!”南瑾瑜恍然大悟,不等白水晶開口,繼續道:“式神完全聽從主人驅使,唯有強烈的本體意識才會出現和主人相違背的做法,但是這種強烈的本體意識,也是主人的潛意識之一。” “噗!咳咳咳咳……” 白水晶被茶水嗆了,玩蛇的動作停了下來。 “我方才還納悶兒呢,你倆兒不是不對付么?怎么玄蛇會在你這兒。” 南瑾瑜一派輕松的說完,也不再繼續解釋別的,反正問就是她聽說的,想求證自己問去唄她也不懂! “呃……是我誤會了……” 白水晶拍著胸口,忽然將睡覺的玄蛇拎起來,也不再相信白瑾堂說得驚醒了他會不會暴躁的事實,這小東西擺明了就是白瑾堂的眼線啊! “不過式神再怎么通人性,也只是個寵物而已,你也別太在意。” 南瑾瑜勸慰道,露出一副姨母般的蜜汁微笑。 這么好的姑娘要是丟了,大哥哥可就真的得成單身狗了,反正他倆兒都是成年人,不若給他們制造點兒機會…… “嗯,不在意,我真是!哎喲氣死我了!” 白水晶語無倫次道,將半睡半醒的式神扔到一旁,它立刻又順著她的裙擺爬回來,完全是賴上了! “我也是聽我二哥說的,真實性還需要謹慎求證啊。” 南瑾瑜對手指,一副我是不是說錯話了的樣子,瞧著更糟心了。 “你二哥能騙你么?我真是小瞧了這個家伙……” 白水晶磨牙,早知道白瑾堂不是什么好鳥,只是沒想到他竟然這么腹黑呢? 簡直就是只一肚子壞水的悶狐貍! “也是哈,不過大哥哥的式神尋常都不露面兒的,想來也是沒有喜歡的人,我這是頭一次見,才會嚇成這樣。” 南瑾瑜攤手,之前她知道白瑾堂身上帶著蛇,確實從未見過竟然是條那么小的蛇。 “越說越氣人……他還唬我把玄蛇送我!” 白水晶氣鼓鼓的控訴道,想到白瑾堂好的過分的脾氣上,忽然又生不起氣來了。 “送你?他不要命了嗎?” 南瑾瑜驚得瞪大了眼,繼而馬上捂住了嘴,一副說錯話的樣子,直接沉默了。 半晌之后,白水晶回想之前他的樣子,才道:“常年與蠱打交道,又能馭蛇,他是如何性子這么平和的?” “姐妹你有所不知啊,任誰有一對兒惡魔雙胞胎弟弟,家中沒有娘親帶,都會性格平和的……” 南瑾瑜失笑,早前見到他們三兄弟時,她便覺得白瑾堂著實就像個大家長似的,越了解越發現他過得辛苦。 彼時二哥三哥年紀尚幼,舅舅鎮守邊關,家中幾乎全靠他一個半大孩子,處理雜事各路人際關系以及帶孩子…… “嗯?雙生弟弟么?不是一大一小?” 白水晶驚嘆道,想起綠毛龜與她八卦的那些事兒,忽然沉默了。 西南白家苦苦支撐,獨立于巫族之外已是不易,五年前那場聯姻或許是他們期待已久的救贖,結果傳來的卻是她與人私奔的消息…… “一邊兒大。” 南瑾瑜覺得這事兒沒什么好隱瞞的,早晚她都會知道,當務之急是讓這姐妹兒放下心底的戒備,好歹試試才知道合不合適啊! “還真是不容易。” 白水晶陷入了回憶中,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往事,半晌才道:“我那么欺負他,人不會被我嚇跑了吧?” “噗嗤!” 南瑾瑜沒忍住笑出聲來,沖她比劃了個嘴巴拉拉鏈的動作,眼神飄向門口。 白瑾堂端著個托盤立在門口,里面擱著一碗熱騰騰的中藥和一些新鮮的藥膏紗布,面色點懵。 “咳!” 白水晶尷尬的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死,鉆進被子里拿抱枕擋住了臉。 “藥準備好了。” 白瑾堂這才開口說話,仿佛沒聽到她們方才再說什么似的。 “那就開始吧,先正骨。” 南瑾瑜面帶笑意點點頭,一副今兒這出戲不錯她心情很好的樣子,著實叫人想生氣都沒脾氣。 白瑾堂走到榻邊,將手里的托盤擱在腳踏上,見白水晶整個人滾進了錦被中,無奈道:“水晶你將腳伸出來,藏著也躲不過。” “嗯……” 白水晶悶悶的應了,往外面挪了挪。 “不是這只腳,另一只。” 白瑾堂掃了眼她趴著的姿勢,抬手將她翻了個面兒。 “哎哎哎……” 白水晶感覺自己整個人騰空,繼而兩條腿都涼颼颼的擱在了榻邊,再看白瑾堂,目不斜視的坐在榻邊,一手拉著她的腳踝一手拿著藥,絲毫沒有要憐香惜玉的自覺。 “掌心預熱一下就可以正骨了,順帶將她這些年穿高跟鞋走形的腳調整下。” 南瑾瑜打了個哈欠,白瑾堂可是正兒八經跟著巫醫學過的,小傷小痛的他根本不在話下,自然之道自己這么做是為了什么。 “好。” 白瑾堂照做了,視線停留在一臉緊張的白水晶面上,道:“你有帕子么?” “干嘛?接生啊!少啰嗦嚇唬人,趕緊直接來!” 白水晶催促道,他們越是關心她的反應她越緊張,越緊張就越疼不知道嗎? 還不如快刀斬亂麻直接動手呢,早死早超生…… “唔,那就開始了。” 白瑾堂點點頭,想了想還是將自己的手帕取出來遞給了她,而后開始抹藥。 “啊……” 南瑾瑜打了個哈欠,從袖子里摸出來兩團棉花將耳朵塞上了。 下一刻,穿透天際的尖叫聲便從里頭傳了出來,下的大門外的鬼面人和綠毛龜齊齊一顫! “不行!我得進去瞧瞧,主子該不會是被人欺負了吧?” 鬼面人急匆匆要往里面闖,被綠毛龜一腳踹回去了。 “老實待著吧你!多半是正骨了,方才我進去的時候主子好著呢,況且里頭那么多人,哪兒能有你想的生米煮成熟飯的機會呀?” 綠毛龜沖他翻了個白眼,擺弄著臉上的新面具。 沒準兒主子倒是想生撲了白大人,可是情況和實力不允許也未可知呢? “說得倒也是哈……主子那三角貓的功夫,別說打不過白大人了,只怕天晴郡主她都打不過!” 鬼面人搖頭,同樣是女子,自家主人怎么就那么奇葩呢? “你可別提天晴郡主吧,傳聞一劍斬三人的女子,那是尋常人么?她用毒的知道么?” 綠毛龜嫌棄同僚沒見識,教訓的口吻不言而喻。 “嘖嘖嘖,我說你前兒為何那么狗腿呢,敢情你啥都知道呀!” 鬼面人驚呆了,壓低聲音道。 “我也是后來才知道的,秦王身邊的影衛聊起來我無意聽見的。” 綠毛龜摸鼻子,他純粹是被郡主風趣幽默的行事風格吸引了,誤打誤撞了大運! “啊啊啊啊啊啊啊……白瑾堂你大爺的!老娘疼死了你輕點兒啊!” 慘叫聲再次傳出來,門外一片安靜,方才還聊天的人瞬間消失不見,連帶著會喘氣兒的活物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咳!水晶你叫得太大聲了。” 白瑾堂臉都紅了,想拿帕子將她嘴堵上,又覺得這么做實在不妥。 “嗚嗚嗚,我不就是崴了個腳么?你這是正骨還是要命呢?” 白水晶淚眼婆娑的看著他,一臉控訴的神色。 “嘶嘶嘶嘶!” 玄蛇蜿蜒著立起來,沖著自己主人吐著蛇信子。 “你看看!玄蛇都看不下去你虐待我了!” 白水晶理直氣壯道,卻見白瑾堂的眼神閃過幾分古怪,“它跟你說什么?” “沒什么……” 白瑾堂抿唇,強忍著嘴角浮出來的笑意,轉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