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掌控人心
日落月升,清冷的月光灑在窗前,倒有幾分不同于燕京繁華的詩意。 南瑾瑜猛地睜開眼,瞧了眼外面的天色,“噌”的坐了起來,“幾時了?接風宴完了吧?現在過去還來得及么?” “酉時過半。” 蕭琛轉過臉,面色晦暗不明。月光灑在他的肩頭,顯得有些清冷。 “呃……我睡迷糊了。” 南瑾瑜嘆了口氣,她這幅小身板兒真的是弱不禁風,饒是她如今強加鍛煉,底子弱也是注定的了,比起她前世攀巖自由潛的健康身體,馬甲線什么的也是一去不復返了! “無妨,他們那頭也不見得真有事兒。睡好了么?咱們過去露個臉。” 蕭琛摸了摸她的腦袋,寵溺的語氣像極了哄寵物的樣子。 “好。” 倘若不看臉,約莫大伙兒都會把她當成只寵物看待吧? 南瑾瑜簡單收拾了一下,跟著蕭琛往花廳去了。 本以為他們住的客院便算十分破敗了,不想整個府邸走下來,沒有最破只有漏風的,當真是長見識了…… “這虞大人的府邸,未免也太寒磣了些?” 南瑾瑜意有所指道,反正她這個吃軟飯的小白臉兒面首,說話本就不需顧及什么為官之道得罪人之類的事兒,若是太過謹小慎微,反而顯得出戲。 “刺史府是原先的東川府最大的富商被抄家之后留下來的私人財產,只不過往上數已經幾十年,朝廷賜給虞大人的時候,便是這幅破敗不堪的模樣。原本動用公款修繕府邸是常規cao作,朝廷也默許這樣的撥款,可是虞大人清廉,便將此事擱置了。” 蕭琛解說得極其耐心,似乎對這里的事兒了若指掌。 “原來是這樣啊,虞大人瞧著,也的確是個清廉的好官兒。” 南瑾瑜附和道,視線停留在不遠處盯著他們的人身上,淡淡的移開了。 “虞大人因為太過清廉,以至于被同僚嘲笑的事兒,早就傳遍了大燕,天下無人不知東川府有個清廉的父母官兒,也因此,這轄區內的州縣皆算是太平。” 蕭琛頷首,玉白的臉上浮出幾分笑意來。 扶風縣、清豐縣皆是東川府的轄區,接下來他們要走的那幾個捐官兒的殺人放火的縣令以及縣丞,也都在他轄區內呢! 呵呵呵呵,還真是個清廉的好官兒呀! “唔,果然是小瑜孤陋寡聞了呢!” 南瑾瑜似笑非笑道,抬手摸了下頭上碩大的南湖東珠發冠,蕭琛這妖孽怕是又要拿她作伐了吧? 說話間,兩人已經行至刺史府的花廳。 沒有悅耳絲竹,沒有貌美舞姬,沒有動聽琴聲,唯有一曲蕭聲孤清寂聊,顯得與宴請二字格格不入。 “秦王殿下到!” 穿著素白袍子的師爺高聲宣道,仿佛這諾大的刺史府連個通傳的下人都養不起。 “屬下參見秦王殿下,殿下萬福!” 眾人起身行禮,氣氛冷如寒冬臘月。 “免禮。” 蕭琛微微抬手,似乎見慣了這等場面,面不改色拉著南瑾瑜在上首坐下了。 “三哥怎的這會兒才來啊?這一個時辰在作甚?” 獻王調笑道,不正經的語氣將宴席的冷凝氣氛撕破一個缺口,顯得曖昧異常。 “你管得著么?” 蕭琛懶洋洋睨他一眼,妖孽臉雖沒有沉下去,但也能聽出來十分不悅了。 “咳!這個……臣弟自然是管不著,不過三哥不來,咱們這兒遲遲沒有進展,不如三哥給大伙兒指點迷津,如何?” 獻王將視線落在換了身衣裳的南瑾瑜身上,不屑的目光多了幾分疑惑。 蕭琛先前那般寶貝天晴郡主,這會兒怎的又迷上個面首了?難不成三哥生性風流只是一直藏得太深么? “說到哪兒了?” 蕭琛挑眉,沖一旁的夜白招了招手。 夜白立刻上前幾步,將手中記錄的冊子呈上,隨即沉默的退了回去。 青衣小jiejie不和他住一個屋,他的心好痛好難過想殺人怎么辦? “三哥,說到這銀子被劫走前調虎離山那兒。” 蕭瑾淡淡道,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卻又表現得十分賣力。 “嗯,我大概知道了,接著說下去。” 蕭琛合上手中的冊子遞給身邊的好奇心嚴重的南瑾瑜,隨口吩咐道。 “是!” 蕭瑾應了之后,清理清嗓子繼續說。 “那日我們中了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接連被夜襲的死士吸引四散兒走,被敵人鉆了空子,奪走了押解的賑災銀兩,傷亡雖不大,但是……顏面盡失!” 虞大人聽完,緊蹙的眉心依舊沒有松開的跡象,視線轉向蕭琉璃道:“這般危險的情況,敢問公主當時在哪兒?” “必須要說么?不說不行么?” 蕭琉璃已經換掉了侍衛裝,穿了一身素袍子,像個俊俏的公子哥兒。 “不行!事關重大,還請公主見諒!” 虞大人搖頭,目光如炬直勾勾的盯著她,仿佛這樣便能看出她是否撒了謊。 “害!就……還挺丟人的呢!本公主與七哥鬧了點兒小別扭,正在氣頭上,便見小俞公子朝我拋出了友誼的小白鴿,我走過去坐下,與他剛準備談心看月亮之時,便聽到身后嗖嗖嗖幾聲,危機之下小俞公子舍命護住我,我倆兒就滾進了馬車底。” “噗!” “嗤!” “哈哈哈……” 周圍傳來憋笑的聲音,眾人強忍著笑意,唯獨虞大人面無表情,繼續追問。 “公主與小俞公子躲進了馬車底?那么劫匪搶劫之時搜查馬車卻沒有發現你們二人?營地留守的侍衛傷亡數人,為何……” “并非如此!話說當時我倆兒躲在馬車底,本公主哪兒見過這陣仗啊,嚇得都快哭了好么?是小俞公子將我藏在車底的隱蔽處,叮囑我無論如何別出來,嗚嗚嗚……” 蕭琉璃說得繪聲繪色,一副嚇壞了又崇敬的神色看了南瑾瑜一眼,見少女的嬌羞與復雜都表現得淋漓盡致。 “咳!” 南瑾瑜掩唇干咳,沖她遞了個眼神,意思是你差不多得了啊,再演戲就過了啊…… “然后呢?” 虞大人愣了片刻,審犯人的視線終于從蕭琉璃身上撤走,轉向南瑾瑜。 “然后呀,本公主說了你們可能都不會相信!瞧著溫溫柔柔文文弱弱的小俞公子,竟然拔劍便沖出去了!她為了救我舍身與劫匪拼命!說時遲那時快啊,十幾個劫匪便追到了她身后,當先的兩個大刀已經劈到了她的頭頂,嚇得我幾乎從馬車里蹦出來!哦,不過我想了想,出去也是個死不僅打不過還給小俞公子添亂,于是便沒出去……” 蕭琉璃一邊對手指一邊看南瑾瑜,希望嫂子不會嫌棄她吧,她練得是輕功啊,她是真的打不過啊! “所以呢?” 虞大人嘆了口氣,覺得這六公主的口才不去茶樓說書真是可惜了,但是他這會兒沒工夫聽戲本子,他只關心真相! “所以我沒動啊!哦,繼續說回去,說時遲那時快啊,兩柄大刀眼瞅著就要從小俞公子的頭頂上劈下去了,只見月光下銀白的如練一閃而過,瀑布般的血色噴濺開來,落在草地上發出嗤嗤嗤的聲音,當先的兩名劫匪一個被斷手臂、一個被開膛,跟在他們后面那個來不及被扎了個對穿,這是我見過的最利落的一箭三雕,那氣勢那招式那……” “咳咳!劫匪三人被小俞公子一招斬下了么?可是斷臂開膛對穿都不是致命傷,方才依著七殿下所言劫匪皆是高手,公主這么說未免太夸張了些?” 虞大人尷尬的打斷了她的戲本子,將心底最大的疑惑提了出來。 “我夸張?我哪里夸張了!本公主所言句句屬實,倘若有半個字假話,我嫁不出去我!” 蕭琉璃想了想,將到嘴邊的天打五雷轟改了。 賭咒這種事兒隨便說說就好了,何必動真格的呢是吧? “公主息怒,下官不是這個意思,不若還是請小俞公子來說吧?” 虞大人頭痛得嘆了口氣,將求救的目光投向南瑾瑜。 “唔,嗯。” 聽戲聽得正起勁的南瑾瑜忽然被人點了名,只好頷首起身,繼續解釋。 “一劍斬下三名高手的確是夸張了些,不過公主所言倒也并非不實,不過是因為……在下的兵器淬了毒。” 南瑾瑜打了個哈欠,盡量將自己的眼神表現得放肆些。 畢竟是用毒之人,沒幾個良善天真的,再說了,她劍上本就淬了毒,這也是事實,雖然不是她干的吧,還挺好用的! “公子用毒?何種毒?” 虞大人顯然有些驚訝,驚訝之余視乎有些失望。 只是與故人生得有幾分相似罷了,品性心性截然不同! “這個嘛……虞大人若是想探查,不若待本公子寫個拜帖回去給師傅問問看?師門毒方從不示人,大人自然是可以例外的。” 南瑾瑜微微抬了下下巴,顯得異常倨傲。 “敢問公子師從何人?竟然這般囂張!” 白袍師爺按捺不住呵斥道,他一早便瞧這個小白臉兒不順眼了!如今竟然還敢在審案子的時候擺譜兒? “隱門毒娘子關門弟子,虞大人請自便。” 南瑾瑜聳肩,一副你愛咋咋地反正我是無所謂的樣子,比方才蕭琉璃的表現更加氣人。 “竟然是毒娘子……” 虞大人震驚的瞧了蕭琛一眼,隨即抿唇不語,似乎在權衡這事兒的可行性。 “人在燕京,至于虞大人的人是否找得到問得清,本殿就不得而知了。” 蕭琛漫不經心的掃了南瑾瑜一眼,這只狐貍當真是沒底線,剛把百毒老頭兒氣得吐血抑郁,這會兒便打著他們師門的旗號來招搖撞騙了? 不過這招數到底是比琉璃的想蒙混過關更加厲害,八分真話只有兩分假話,一般人分辨不出究竟那句是真哪句是假的! “既是如此,小俞公子所言自然不虛,難怪方才公子能一眼看穿死者身上的蠱蟲所在。” 虞大人沉聲道,無論是礙于蕭琛的情面,還是別的,這事兒便只能這么定了。 “大人明鑒!而后我便逃進了林子里躲著,他們被那三名倒霉蛋的死狀嚇到,倒也沒再追趕,小生才與六公主躲過一劫。” 南瑾瑜說得謙遜無比,臉上卻顯得不屑一顧,仿佛再說,誰活膩了盡管來試試毒。 “如此,事情的前因后果便連起來了。” 虞大人頷首,轉向一旁記載案情的官隸,示意他們可以停下了。 “我先前說什么來著?問六公主就夠了吧!” 蕭瑾不耐煩道,塞了個硬得發指的餅子進嘴里,就著酒嚼碎咽了。 “七殿下高瞻遠矚,是虞某人愚鈍了,不過案情大致捋清楚了,接下來便是全力追查贓款的下落,還望幾位殿下通達,齊心協力查清案子,虞某人感激不盡!” 虞大人一板一眼說完,接風宴整得像是公堂上審案子,吃的比農家樂還不如,真真是煎熬! “虞大人客氣了,案子我們自然全力配合調查,早日查出贓款賑災,你我才能對朝廷有個交代不是?” 獻王滿不在乎的笑哈哈道,眼底卻透著涼薄又危險的光。 “清豐縣的縣令身亡一案也轉交虞大人查了,我的人明日便繼續趕路,請大人務必在冬天第一場雪之前破案。” 蕭琛冷冷道,說出的話卻并不像他們那般官方,反而直接定了期限。 “秦王殿下莫不是在說笑?如今已是深秋,往年的第一場雪皆在冬至之后十日左右,今年大旱,大雪定會早至,殿下這般豈不是將我家大人往死里逼?” 白袍師爺吹胡子瞪眼道,仗著自己年紀大資歷老些便開始倚老賣老,畢竟秦王身份尊貴,不會與他一介末官計較。 “你家大人的名聲豈是能拿來說笑的?” 蕭琛挑了下眉,玉白的指尖擱在杯子口,guntang的茶水頓時凝結成冰,連帶著手邊的茶壺也凍住了。 “這、這、這……” 虞大人驚得有幾分結巴,看蕭琛的眼神呀變了。 “本殿若是想,今日便能下雪,怎么?虞大人是嫌初雪之日晚了么?” 溫暖的花廳瞬間寒氣逼人,蕭琛的只是輕輕動了動手指尖,便能做到這般地步,倘若他調動全身的內力,后果可想而知! “不不不!卑職該死卑職目光短淺,秦王殿下請息怒……”師爺噗通跪在地上,顫抖的看著蕭琛,神色帶著幾分魔怔。 “秦王殿下所言有理,虞某人定當盡心竭力查案,只怕萬一……不成的話,不知殿下該如何應對?淮南的十萬災民,等不了!” 虞大人痛心疾首,站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卻沒有后退半分。 “你只管查你的案子,剩下的是本殿的事兒。” 蕭琛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道。 “是!卑職領命!” 虞大人默默地瞧了眼南瑾瑜頭頂上帶的東珠頭冠,緊繃著的心底松了口氣。 南瑾瑜自始至終保持著倨傲且目中無人的狀態,畢竟被人以為她是個看臉的小白臉,還不如讓人以為她是秦王手下的門客來得好聽些,至于風流韻事究竟如何…… 誰又真的在意? 接風宴吃了一肚子冷風,回到院子時已是夜了。 “餓不餓?我去做點吃的。” 南瑾瑜揉了揉肩膀,這些日子睡得有些不踏實,渾身酸痛,她這小身板兒再不補點兒油水,只怕剛長的二兩rou又要沒了! “餓。” 蕭琛見她往外走,隨即跟了上去,視線停留在她困倦的臉上道,“你想吃什么?” “抄手。” 南瑾瑜隨口道,這妖孽表面上不挑剔吃的,但實際上比誰都講究,不合胃口的他就嘗上一點兒,也不多吃,這些日子瞧著都請減了不少。 “唔,這個有點難,不過你若是不太累的話,坐在一旁瞧著會好些。” 蕭琛沉吟片刻,拉著她進了小廚房。 “嗯!嗯?殿下發才說的什么?你要下廚?” 南瑾瑜活見鬼般看著他,心里卻是笑開了花,他這算是提前培訓上崗試用了么?竟然主動要求做飯了! “對。” 蕭琛睨她一眼,將人按在板凳上,隨即凈手準備東西去了。 “番椒粉還多么?這么整日吃的我怕沒幾頓……” 南瑾瑜提醒道,她是愛吃辣的,不過條件不允許啊! “管夠。” 蕭琛神秘道,一副想知道就來問我的神色,著實有些欠揍。 “哦,那就行。” 南瑾瑜打了個哈欠,索性將兩條凳子并起來,整個人躺下了。 小廚房的光昏黃氤氳,透著絲絲熱氣,像極了居家過日子的小兩口,盡管這一幕短暫得轉瞬即逝。 “對了,先前你看那兩名舞姬的神色不大對勁,是為何?” 蕭琛忽然想起來,邊做抄手邊道。 “殿下不說我險些忘了,我總覺得那個暈倒的舞姬,就是生得丑些總拿頭發遮臉那個,瞧著有些眼熟!只是無論怎么想都想不出究竟是在哪里見過……” 南瑾瑜迷糊道,腦海中也搜尋不出與之匹配的人來。 “無妨,吃飽了睡上一覺,說不定明兒就想起來了呢?” 蕭琛搖頭,按照之前記憶中她做的樣子放了調料,而后將冒著熱氣的抄手擱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