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活見靈了
栽贓陷害講究的是證據,舞姬誣陷蕭琉璃,無非是因為她假扮的侍衛身份低微,得主子賜了個美人自然該捧在手心里,再加上之前她為了紫蘇對死者動過手,一切便順理成章了。 不過如今,她是公主的身份揭開,便直接去除了嫌疑,再不濟,公主殺了個奴婢,也絕無問罪的說法兒。 “虞大人這下明白了吧,狼牙棒根本不是六公主的兵器,丟了她自然也不會注意到,再者死者身上大力砸出來的棒痕,看來是為了栽贓作為男子的六侍衛……” 蕭瑾欲言又止,視線飄向了紫蘇,嘲諷的勾了下唇角。 這種恩將仇報的貨色,活該給人墊背! “七殿下言之有理,確實是虞某人眼拙了,還望六公主見諒。” 虞大人恭敬地行了禮,官拜中州刺史的他的的確確也是在公主之下的,況且這位公主可不是普通的公主,這些年得寵的不行! “虞大人客氣了,別因為本宮耽擱了查案便是,大人請繼續吧。” 蕭琉璃掃了眼已經開始發抖的紫蘇,半分憐憫的眼神都沒有了。 都是一丘之貉!虧自己之前還可憐她替她出頭呢!當真是她瞎了眼! 虞大人微微頷首后,視線轉向仵作,繼續問詢。 “排除六侍衛也就是六公主并無可能因妒生恨對一個舞姬動手,由此可見尸體的死亡時辰和原因都沒有問題,仇大人還發現別的異常嗎?” “不曾,具體死于何種毒,只是取血是驗不出來的。” 仵作搖頭,丑得不忍直視的臉上帶著幾分莫測的神色,似乎在南瑾瑜這個小白臉面前揚眉吐氣了。 “既如此,舞姬本就奴籍,死者埋了之后,剩于三人押金大牢,案子便結了吧!” 獻王邊打著哈欠邊說,本以為姿色差些也能將就領回去做個侍妾什么的,結果倒好,竟然瘋了…… “萬萬不可!” 虞大人連忙制止,睨了一眼獻王困倦的模樣,道:“獻王殿下若是太乏了下官可差人先領您去歇著,轉頭查完了案子開宴再請您過去如何?” “早說……咳咳!如此甚好,本殿累得緊,先告辭了,這里有我三哥與七弟坐鎮,本殿下信得過你們。” 獻王面色微微緩和些,甩開袖子便領著他的人離開了,留下個背影讓眾人風中凌亂。 “虞大人不必在意,繼續。” 蕭琛淡淡道,視線停留在南瑾瑜身上,見她正瞧著地上的尸體發呆,走到她身邊。 “敢問七殿下,死者被發現死亡時,馬車中有何人在場?” 虞大人看了眼蕭瑾,知道這案子是他經手處理的,繼續問道。 “本殿聽到尖叫聲時,已是翌日早上辰時后,車隊離開客棧行進到半路,當時馬車中便是這三名舞姬與死者,其余的皆是此行的侍衛,與她們并不相熟。” 蕭瑾如實說完,便有侍衛將詳細的案情記載簿子遞過去,教人不得不服。 虞大人仔細看了一遍簿子,而后轉向被捆得結實的舞姬蘇蘇,被她身上奇怪的味道熏得幾乎眼瞎,卻沒有后退半分,反而湊近了幾分。 “本官問你,你瞧見了什么?” “咦?這個官老爺與我說話了?你要娶我么?我生的美么?咯咯咯咯咯咯咯……” 蘇蘇抬起臉,露出被自己抓得血rou模糊的臉,一雙通紅的眸子可怖又驚恐,顯然已經瘋癲。 “放肆!刺史大人問話,你敢不如實招來,是想吃板子么?” 素袍書生呵斥道,酸腐的模樣瞧著已經吹胡子瞪眼,頗有幾分喜感。 “刺史大人?本姑娘連獻王都睡過,區區一個刺史有何懼?哈哈哈哈……” 蘇蘇嘲諷道,從跪在地上的姿勢翻了個身,整個兒像是被捆住手腳待宰的牲口一般,嚇人得緊。 “噗嗤!” 人群中有人憋不住笑出聲,不過立刻便被虞大人一記眼神止住了。 “所以你瞧見了對嗎?是誰殺了你堂姐茵茵姑娘?是誰?你告訴我,我不告訴別人。” 虞大人蹲在她面前,俯視著瘋魔癲狂的女子,說話的聲音卻忽然變得溫柔了。 南瑾瑜見鬼般后退幾步,拽了拽身邊的銀色衣袖,低聲在他耳邊道:“這也行?” “你看呢?” 蕭琛勾了下唇角,這只狐貍是覺得自己無用武之地覺得有些遺憾么? 只不過,倘若這般便能查出真相,他便不必等到現在了。 “我覺得……不行。” 南瑾瑜撇嘴,她并不是覺得這刺史大人的美人計不靈驗,而是這動手之人非等閑之輩,沒有證據,說什么都是白搭啊! 況且,幾個舞姬而已,他當真以為這等偷盜兵器栽贓嫁禍殺人滅口的事兒,是她們幾個做得出來的? 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嗯。” 蕭琛認真的應了一聲,拉著南瑾瑜后腿兩步。 面前傳來一陣駭人的尖叫,蘇蘇自己抬手扯破了喉嚨,渾身血污漸了滿地,虞大人震驚的扶著面前還沒斷氣的人,沒來得及避開的人身上皆遭了殃。 “怎么了……” 南瑾瑜埋在蕭琛懷里,嗅著無比熟悉的熏香,溫涼的懷抱此刻讓人覺得無比安心。 因為,她看到地上飛濺出來的血了,新鮮的熱的還在流淌,約莫是那個叫蘇蘇的舞姬死了吧? “瘋了那個死了。” 蕭琛拍了拍她的背,將她抬起來的腦袋按回去,擱在腰上的手又收緊了幾分,“別看,會睡不著。” “咳!我沒事兒……” 南瑾瑜抿唇,剛才還讓她看仵作驗尸解剖呢,這會兒怎么就不能看個死人了? 是有多難看才會嚇得她睡不著覺啊! “不,讓你別看就別看。” 蕭琛堅持,禁錮她的手絲毫也沒有松開的跡象。 一旁已經有侍衛將嚇得有些木訥的虞大人扶起來,而后將蘇蘇的尸體擱在茵茵旁邊,而后動作麻利的搭上了一塊白抹布遮住可怖的模樣。 “哦……” 南瑾瑜噘嘴,抬眼看他。 此刻蕭琛的下顎緊緊的繃著,猩紅的唇抿成一條平直的線,生了張妖孽至極又涼薄的臉,只是這心卻不是那樣,她大概是撿到寶了吧? “好、好了!下官失職,不僅未能問出話來還眼睜睜看著嫌犯自殺而亡……” “行了!虞大人畢竟是文官出身,反應動作沒有那么快實屬正常,繼續審案吧。” 蕭瑾擺手,這才發現蕭琉璃直愣愣的看著三哥和天晴郡主,心底忍不住默默嘆氣。 他大概是最苦逼的單身狗了吧? 用天晴郡主的話來說便是:抄作業都不會,活該他注孤生…… “是!多謝七殿下體量則個。” 虞大人深吸了兩口氣,起身站直,面色冷峻盯著紫蘇和那個半遮住臉的丑女,打量了片刻道:“仵作,查驗新死的尸體。” “轉過去別看了。” 蕭瑾將蕭琉璃拉到一邊,又往她手里塞了個安神香,走到她前面擋住了她的視線。 “哦,可是我不怕呀……” 蕭琉璃眨眨眼,因為挑眉偷看額間的金鳳抹額都快掉到鼻梁上了,瞧著頗為俏皮可愛。 “呃……” 蕭瑾頭痛的揉了揉眉心,側身讓出了一人的位置,不在吭聲了。 一炷香后,仵作查驗完蘇蘇的尸首,面色卻沒有了方才的極端自信,聲音嗡嗡的。 “大人,請恕卑職無能,次女并非死于外傷也非中毒,約莫是犯了失心瘋自戕而亡……” “嗤!” 南瑾瑜忍不住搖頭,這仵作不知道哪兒來的規矩不肯對尸體開膛破肚,但是這樣能查出來的案子顯然十分有限,少查出多少冤死者暫且不論,就連他的整體判斷也值得懷疑了。 “你笑什么?不過一介布衣,也敢對我們仵作大人擠眉弄眼?” 迎賓的書生老頭兒吹胡子瞪眼,顯然對南瑾瑜這個小輩不敬的態度十分不悅。 一個面首都敢這般放肆,打得便是他們東川府的臉面! “唔,我笑了么?我怎么不知道?” 南瑾瑜甜笑道,露出八顆牙齒用字正腔圓的播音腔道:“老頭兒你搞清楚啊,現在這才叫笑!” “……”東川府眾人瞪圓了眼,顯然沒見過這么囂張的面首! “你……” “好了!師爺也累了,退下吧。” 虞大人將身邊的人攔下,強迫自己將視線從南瑾瑜身上收回,抿唇道:“仇大人確定她死于失心瘋么?” “回大人,依仇某多年的仵作經驗看,十有八九!” 仵作脖子一梗,將三分的話硬說成了八分。 虞大人不愿在燕京來的貴人面前落了臉面誰都明白,他自然也不愿意被個小白臉兒侮辱了,這實再是有辱家門! “十有八九?方才仇大人不是說只排除了中毒與外傷?這會兒便篤定是失心瘋自戕了么?” 蕭瑾笑得痞痞的,見琉璃跟著附和點頭,心底微暖。 “這……只是推測,不過……” “既然是推測,依據呢?失心瘋是表象,因為什么得了失心瘋仇大人可知?” 南瑾瑜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 就他們這么個問案法兒,今兒別說接風宴了,只怕是宵夜都沒得吃,大家一道餓死算完! “這我如何能得知?” 仵作瞪了她一眼,想到她不過是略通醫術,便又道:“失心瘋不排除娘胎里帶出來的,若是要查斷一名奴籍舞姬的身世便更是難上加難了。” “是是是,你說的都對,你杠你就對。” 南瑾瑜搖頭,說話間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尸體旁邊,將蓋著臉的白布揭開,面色淡定得有些離譜。 “小瑜……” 蕭琛想制止她卻還是晚了一步,裹尸布已經拉開了,并且是完全拉開。 “我沒事兒。” 南瑾瑜沖他搖頭,而后轉向一旁的青衣,道:“匕首、碗。” “這兒呢!” 青衣笑著應聲,立刻從夜白身上取了匕首遞過去,面不改色立在南瑾瑜身后。 虞大人身邊立刻有侍衛送來只巨大的白瓷碗,擱在南瑾瑜身邊的空地上。 “后退。” 南瑾瑜沒回頭,語氣卻不容置喙,眾人紛紛后退,唯獨蕭琛還立在她身后半米,并未動過。 “秦王殿下……” “無妨。” 虞大人顯然沒想到蕭琛如此,微微愣了下,默默地后退了幾步。 只看得見蹲在尸體面前那個瘦弱的背影,肖極了當年的故人。 “要幫忙么?” 蕭琛見她深吸了幾口氣,不緊不慢道。 “唔,那就請殿下盯著點兒吧。” 南瑾瑜眼尾的余光飄向一旁瑟瑟發抖的紫蘇,停在了暈過去的丑女身上。 “嗯。” 蕭琛點點頭,雖然不知道她為何會盯上那個舞姬,不過既然她察覺到了異常,自然是可疑的。 眾人還在緊繃的等著南瑾瑜要做什么,只見她手中的匕首迅速劃過尸體身上某處,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她手中的匕首便狠狠一轉,還未冷凝的溫血飆出來,像極了宰殺牲口的樣子。 嘭! 滿身鮮血的南瑾瑜將蘇蘇的尸體扣在那口白瓷碗上,指尖默默記數,約莫在一炷香后,她忽然挪開尸體,手中的匕首瞬間扎進白瓷碗里。 錚! 匕首與瓷器碰撞發出尖銳的聲音,血污滿地,染紅了舞姬的衣裳,蕭琛抬手,空氣中瞬間凝結成霜白的冰晶,血污凍成了冰塊。 白凈少年蹲在尸體面前,神色冷漠又淡然,瞧著竟然比仵作還可怖…… “你這是做什么?對死人沒有敬畏之心,這等侮辱尸體也不怕人家亡魂……” “閉嘴!” 不等南瑾瑜反駁,夜白已經凍住的污血敲碎移開,唯獨留下匕首釘進地面青石的一小塊,乍一看似乎有東西。 “沒本事不怪你,眼拙是病得治。” 青衣挑了下眉,姑娘問她要匕首時她已經猜到了,只是她想知道姑娘是如何知曉蠱蟲在心口的? “你罵誰呢?你說誰……” “仇大人!你仔細瞧瞧匕首上釘著什么?” 虞大人湊近了幾分,臉上浮現出無比驚訝的神色,看南瑾瑜的眼神都與方才不同了。 “能有什么?” 仵作滿臉不服氣的湊上前去,直到他看清楚那匕首上釘住的冰塊里竟然躺著一條可怖的蟲子,整個人嚇得癱軟在地,瞳孔放大的盯著南瑾瑜。 “這便是舞姬得失心瘋的原因,一只蠱蟲。” 虞大人嘆了口氣,將仇大人拉起來,又沖秦王殿下拜了拜,道:“今日天色太晚,是虞某人狂妄自大想審案,卻怠慢了貴人,不若先行接風宴,案子明日繼續查,秦王殿下與七殿下意下如何?” “可。” 蕭琛言簡意賅,小狐貍身上的血污瞧著扎眼,該去沐浴換衣裳才是,旁的事兒都不重要。 “如此,半個時辰后,請諸位貴客到花廳一聚,請!” “請!” 南瑾瑜臨走還瞧了眼地上那個暈過去的舞姬,總感覺哪里見過這女子,卻又說不上來是哪里,只能跟著蕭琛離開。 虞大人親自將人送到客院以示誠意,等人一走,南瑾瑜便再也繃不住鉆進了耳室。 “我要沐浴,青衣幫我拿件干凈衣裳……” 南瑾瑜話音未落,便聽到身后傳來熟悉的腳步,拎著脫到一般的袍子僵硬的轉過身去。 “青衣他們住旁邊的院子,你要的衣裳。” 蕭琛捏了捏她僵硬的小臉蛋,將衣裳搭在屏風上而后轉身出去了,君子得令人咋舌。 “哦!” 南瑾瑜還出在蒙圈的狀態,便聽到外間再次傳來他的聲音,“半個時辰便要過去,太短。” “……” 方才還想夸他的南瑾瑜這下徹底惱了,這妖孽果然滿腦子都不是什么正經事兒。 半個時辰還嫌太短,你咋不上天呢?殿下! “唔,氣傻了么?不說話。” 蕭琛見她竟然沒動靜,抬眼瞥了下耳室,氤氳的霧氣環繞著富貴花開的暗刻屏風,竟然是最不值錢的松木制成,瞧著有些年頭了。 這富庶的東川府刺史大人的府邸竟然如此破舊? “不敢不敢,殿下您高興就好。” 南瑾瑜默默翻了個白眼,她這會兒惹他就是傻子好么? 連續趕了這么多天路,好不容易能歇上一夜,她怕是瘋了才會給他折騰自己的理由! “這話聽著……哦,對了,方才你是如何知道蠱蟲在她心口的?” 蕭琛打了個哈欠,擺弄著案幾上的文房四寶,這屋里的一應陳設皆是如此,廉價得令人震驚。 “說了殿下可能不會信,我聽到的。” 南瑾瑜慢吞吞道,死了的人距離大腦徹底死亡還有好幾個時辰,她原本是準備四肢放血引蠱蟲出來的,不想竟然探查到了一些想法。 “嗯……這是見鬼了么?” 蕭琛詫異道,可是他并不覺得小狐貍在與他開玩笑。 “非也非也!在我們老家那個地方,科學家研究出來結論得知,一般人死亡之后,大腦還會活躍幾個小時,所以我探到了她的思維。” 南瑾瑜解釋的有些敷衍,洗干凈之后便覺得有些困倦,靠在浴桶便上便要想睡上一會兒。 “這說法倒是十分新鮮,不過聽起來也有些道理。” 蕭琛的聲音忽然靠近,瞥見她已經闔上的眼,長臂一伸便將人撈了起來,拿杯子裹成蠶蛹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