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沉冤得雪
方才出手打了他,四姨娘已是后悔不已,心疼之余更多的是自責(zé)。 說到底瑾宸這孩子不是她所出,就算是她替小姐養(yǎng)大,也輪不到她來教訓(xùn),況且還當(dāng)著小小姐的面兒…… “這么大了還是孩子?還吃奶呢!” 南瑾瑜挑了下眉,大眼睛瞪著南瑾宸,暗暗地沖他使眼色。 這傻小子就是平日里任性慣了,所以才會讓四姨娘心里這般提心吊膽的,隱瞞身份之事不僅是為了讓他平安長大,更多的是為了保全他的小命! “噗!” 南瑾宸忍不住笑噴,眼神觸及南瑾瑜慍怒的視線,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立刻轉(zhuǎn)為狗腿的笑,大聲道:“姨娘我錯了。” “是姨娘太沖動了,不是你的錯。” 四姨娘抹淚道,語氣已經(jīng)不想之前那般強(qiáng)硬,依然如之前那般溫柔。 “你錯哪兒了?自己說說。” 南瑾瑜不打算就此放過南瑾宸,畢竟這小子性子急容易吃虧,多磨煉下也是好的,省得日后出去吃大虧。 “我……” 南瑾宸摸摸鼻子,嘆了口氣,臉色也沉了幾分,“我態(tài)度不好,兇了姨娘,說話不好好說,讓姨娘受累了。” 難不成瑾瑜也覺得他不該知道真相,不該選擇自己想走的路么? 她比自己也不過就大了一炷香而已! “還有呢?” 南瑾瑜挑了下眉,對他這個回答十分不滿。 四姨娘對他有養(yǎng)育之恩,若是將事情放在臺面上說,勢必會傷了姨娘的心,可是瑾宸始終是男子,他需要有擔(dān)當(dāng)有見識,便注定不能安穩(wěn)乖順如四姨娘所愿所想。 “唔……” 南瑾宸咬唇,心下雖然不滿,卻也不敢如方才多四姨娘那般頂嘴翻臉。 說起來,在他心里四姨娘是娘,南瑾瑜不過是個名義上的jiejie,還沒比他大多少的那種。 “不肯說是吧?那我來替你說!” 南瑾瑜睨他一眼,轉(zhuǎn)身在椅子上坐下,抿了口茶。 “郡主,不必這般,瑾宸他已經(jīng)知道錯了。” 四姨娘連忙打圓場,已經(jīng)開始心疼南瑾宸了。 “生為長子,無論出聲如何,你的姨娘都從未因你得過半點眷顧,依舊看人臉色度日過得無比艱難。倘若你走了,姨娘與錦汐的日子只會雪上加霜,過幾年錦汐會被指婚給什么人你也不關(guān)心么?” 南瑾瑜指了指四姨娘破敗的院子,說得一針見血。 表面上看來,四姨娘是自私自利的不替南瑾宸著想,可是她卻知道,底層掙扎的擔(dān)驚受怕的日子,她已經(jīng)過夠了! “姐……” 南瑾宸動了動嘴,想說話卻根本反駁不了,因為她說的字字扎心針針見血。 直至現(xiàn)在他在府中依然沒有話語權(quán),也從未想過要承襲父親的爵位,只因他庶出的身份。 “你閉嘴!如若我是你,我根本沒臉與姨娘頂嘴,因為她是為了你才過得這般擔(dān)驚受怕忍氣吞聲,而你卻一心只想著自己!” 南瑾瑜睨他一眼,嘴下毫不留情。 “我錯了……” 南瑾宸瞪大了眼,方才臉上的不服只剩下震驚與后悔。 誠然,他從未想過自己走了姨娘會如何,更沒想過幾年之后就算他功成名就榮歸故里,錦汐或許已經(jīng)被朱氏許給了腦滿腸肥的老頭子做填房。 “郡主,您別這樣,少爺他也不是故意的。” 四姨娘愣了愣,眼淚已經(jīng)下來了。 若是小姐還活著,斷不會如她這般無能,任由朱氏欺負(fù)兩個孩子,都是她沒用,沒本事在這深宅大院爭得一席之地…… “正因為他不是故意為之,我才要罵醒他,免得有朝一日他后悔之時只能抱著個錦囊哭,有本事你就將這座宅院變成你的囊中之物,否則你的夢想實現(xiàn)之時,便是她們母女被犧牲之日。” 南瑾瑜說完,扔下手中的折扇沉默了。 南瑾宸固然聰慧,但對內(nèi)宅爭斗家長里短的事情一如許多男子般毫不關(guān)心,說好聽了是大丈夫志在四方,說難聽了便是沒長心! 他既然受了人家恩惠十六年,四姨娘母女便是他的責(zé)任,也是她的責(zé)任。 噗通! 南瑾宸忽然跪在了地上,朝著四姨娘認(rèn)認(rèn)真真的磕了三個頭,那張稚氣未脫的臉上寫滿了堅毅和決心,卻沒有曾經(jīng)的意氣風(fēng)發(fā)灑脫和不羈了。 “姨娘您放心,只要南瑾宸活著一日,便不會讓您與小妹再受半點兒委屈,日后朱氏再對你們做什么小動作,我便讓她沒有安生日子過。” 南瑾宸說完,只字不提想去東川從軍的事情了。 曾幾何時,他對國公府的爵位那般不屑,自命清高的以為只要他闖出一片天地,便無人敢看輕姨娘與錦汐了,顯然他又錯了…… 他這些年活得還不如長姐一介弱女子,更別說什么日后。 “不不!你不能這般……” 四姨娘搖頭,早已經(jīng)哭花的臉上透出幾分堅毅來。 “你是國公府的長子,你無需太過關(guān)心我與錦汐,我們也不是那么好欺負(fù)的,東川太危險了,姨娘是擔(dān)心你,哪怕你去北境,有秦王照拂也會過得容易許多。” 她雖是女子,但是她也不是未見過世面的小家小戶的女子,她曾跟著小姐征戰(zhàn)殺伐,親眼見過戰(zhàn)場的殘忍與血腥,是以才更加擔(dān)心他…… “姨娘?您的意思是說,同意我從軍嗎?” 南瑾宸震驚的抬起頭來,畢竟先前姨娘從不愿與他聊離京的事更別提選擇了! “姨娘只是舍不得你,是大小姐點醒了我,做人不能這般自私,哪怕你與錦汐不同……” 四姨娘嘆了口氣,抹了抹臉上的淚。 她若是將他困在燕京聽從國公爺?shù)陌才牛盟蟀胼呑佣家苤朴谌耍慈搜凵惺聸]有出頭之日。 可他本就不該只是如此,這國公府的爵位本就是他的,又何須那般低人一等的活著? “姨娘想明白了,我很欣慰。” 南瑾瑜嘆了口氣,轉(zhuǎn)而看向四姨娘,“前日我去南郊白家別院了,飯沒吃完便有事回了秦王府,改日姨娘可要隨我同去?” “白家別院?妾身……可以去嗎?” 四姨娘眼底再次散發(fā)出光芒,只是轉(zhuǎn)瞬便消失殆盡。 前幾日白督統(tǒng)帶著白家三位少爺來府上做客,她叮囑瑾宸多照拂些,之后也沒能見上面,甚至白督統(tǒng)還對瑾宸表現(xiàn)得極為不屑,想來也是恨透了她…… “姨娘是白家人,從前是如今也是,日后也會一直是。之前的誤會我知道的雖然不多,不過也與舅舅提了幾句,他震驚之余心底也十分愧疚,自然是想見姨娘的。” 南瑾瑜實話實說,之前蕭琛對她與瑾宸的關(guān)系只是猜測,所以能直接了當(dāng)告訴瑾宸且讓他對此深信不疑的人,不用腦子想也知道是白家人了…… “嗚!” 壓抑的哭聲透著十足的委屈,十幾年了,她從未想過自己還有洗清冤屈的一天,就算只是這樣,她也覺得自己值得。 “姨娘,別傷心了,如今一切真相大白,白督統(tǒng)也十分自責(zé)。” 南瑾宸見南瑾瑜居然什么都知道,越發(fā)感嘆自己不濟(jì),這么多年來他讀書似乎都讀到了狗肚子里去了。 “白督統(tǒng)他……是這么說的?” 四姨娘抹了下淚,臉上浮出幾分喜色,她性子沉悶不善言辭,前幾日被白督統(tǒng)拒絕了相見之后便終日郁郁,以為有生之年都回不去娘家看上一眼了。 “是,若非白督統(tǒng)親口所言,我又何嘗敢相信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 南瑾宸頷首,轉(zhuǎn)頭看了南瑾瑜一眼,只見她面帶微笑,完全是一副大尾巴狼的模樣,不由得感慨。 明明是同一個娘生出來的,為何她就瞧著就是精明得多呢?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四姨娘緩緩舒了口氣,她因為自私害怕失去瑾宸這個依靠,便從未想過將事實真相告訴他,而今這般倒也好,她再也不用對這孩子撒謊了。 “好了,如今話也說開了,便別再鉆牛角尖想不明白,有什么事兒可以商量著來,東川進(jìn)來的確異動極大,倘若你要去東川的話,姨娘擔(dān)心也是正常。” 南瑾瑜壓根兒不提他該不該去,在她看來,南瑾宸也老大不小的了,倘若不想窩在燕京一輩子,這時候出去闖闖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br> 不過四姨娘母女的確得好好安排,否則他們姐弟一走,這南府便是朱氏一手遮天,錦汐那孩子怪可憐的…… “是,姐提醒的對!東川如今局勢動蕩,但確是最好的機(jī)會,北境看似異動頗多,可是只要秦王殿下的名聲傳過去,他們便不敢動半分,更別說秦王親自坐鎮(zhèn)了。” 南瑾宸嘆了口氣,眸光帶著幾分向往。 世家子弟歷來都是世襲爵位家族蔭蔽供職,可是他不想這般,他想去看看外面的山水,想去走走書上的那些路。 “富貴險中求?倒是也有幾分道理。” 南瑾瑜愣了一下,微微頷首。 他雖是長子,卻被眾人當(dāng)做了庶長子養(yǎng)大,南國公的爵位若要傳給他,定會遭人詬病,再者,大燕均爵位歷來是死后承襲,這再等三五十年都有可能,況且他連個世子都不是。 “姨娘本以為,大少爺順從國公爺聽話些,便能保你一世榮華,不想你心里要的卻不是國公府這方寸天地,是姨娘狹隘了。” 四姨娘笑道,眼底浮出幾分溫柔。 縱使不是她的孩子,她也將他養(yǎng)得這般出色,不枉小姐曾經(jīng)對她的救命之恩。 “姨娘可想過……離開國公府?” 南瑾瑜見四姨娘向往的神色,心底忽然生出幾分憐憫。 若非為了保全瑾宸,她應(yīng)該不會留在這個鬼地方的,更別提委屈過了這么多年。 當(dāng)年的事情她多少讓青衣打聽過些,錦汐是南家老太太覺得四姨娘靠不住才叫人在她的吃食里下了東西,否則錦汐也不會比瑾宸小了三年有余。 “離開嗎?能去哪兒呢?” 四姨娘驚訝的瞪大了眼,臉上卻漸漸浮出幾分向往之色。 曾幾何時她也后悔過倘若沒有留下來,而是帶著少爺逃回南疆去,或許會過上截然不同的日子。 “南召或許不錯。” 南瑾瑜笑道,并沒有試探四姨娘的意思,在她看來,四姨娘犧牲的十幾年光陰便足以說明她的衷心,值得被信任與照顧。 “倘若可能的話……” 四姨娘嘆了口氣,就算白家接受她們母女,南家也未必肯放她們走,她這里有太多南家見不得人的秘密了。 “試試唄,萬一成了呢?” 南瑾瑜說的輕松,心底卻有了計較。 朝局爭斗,必定會因為老皇帝體弱多病,皇子的勢力日漸壯大而發(fā)生,南家表面上看是中立的,但背地里早已經(jīng)與太子黨糾葛不清,然而太子…… 她覺得不行! 那個狂妄自大慣了的高高在上的太子,或許還不如江陽郡王看著聰明,能被南琯琯那種人哄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智商就不怎么過關(guān)呀! “如何試?” 四姨娘忽然來了興致,平日里多病懨懨的神色也放著光彩,那是自由的味道啊。 “噗嗤!” 南瑾瑜被她的反應(yīng)逗樂了,笑了一會兒才道:“聽聞府上的三姨娘深居簡出一直無所出,這要是三姨娘有個什么意外的話,約莫國公爺?shù)男乃急悴粫僭谶@兒了。” “三姨娘啊……”四姨娘似乎明白了她話里有話,壓低聲音道:“她是西番人。” “是吧?” 南瑾瑜笑著點頭,能讓南國公忌憚至此的女子,只怕不是什么簡單的角色,想到之前她一直想見自己卻都被耽擱了,也是有些可疑。 “國公爺對她還是挺上心的,倘若她出了什么岔子……” 四姨娘邊想邊說,她只需要一紙休書便可,領(lǐng)著錦汐歸家不是什么難事兒,畢竟錦汐只是個庶女,南家最不缺的便是女兒了。 “這個可以出。” 南瑾瑜活動了下筋骨,沒在繼續(xù)這個話題,原本她不打算插手蕭琛的事兒,不過現(xiàn)在不同了,順便而已,只需順便一折騰她便能替四姨娘換來自由,何樂而不為呢? “姐……你與姨娘在打什么啞謎呢?” 南瑾宸忽然覺得自己的后脖領(lǐng)涼颼颼的,她們的心思果然都用在對付別人身上了,倘若她們拿來對付自己的話,當(dāng)真是連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你不懂!” “小孩子別插嘴!” 四姨娘和南瑾瑜同時道,說完還相視一笑,瞬間將南瑾宸氣成個茄子。 “……” 南瑾宸撇嘴,卻又不敢吭聲,反正哪個他都惹不起,算了算了。 此時,牡丹苑正一片和樂。 南錦瑟坐在榻邊繡花,自打南琯琯封了德妃之后,國公府上下便又再次客氣起來了,連帶著老夫人那頭都主動送了許多人參來,明顯有破冰的舉動。 “這下月太后娘娘生辰,你準(zhǔn)備的禮物來得及么?” 朱氏倚在榻上,這幾日她過得不要太舒坦,除了國公爺依舊不太來這兒之外,幾乎算得上是神仙日子了。 琯琯如愿以償升了妃位,太后娘娘生辰一事自然得讓錦瑟緊著些皮。 原本她打算讓錦瑟嫁進(jìn)東宮,可后來琯琯死活不同意,只好作罷,如今錦瑟一晃眼也十三了,議親也得提上日程,否則等到十五就太晚了。 “母親,您放心吧,這雙面亂針繡是我拿手的,再過十日便能繡完,太后生辰耽擱不了。” 南錦瑟笑道,自從上回將南錦寧母女收拾了之后,在這諾大的國公府便無人再敢造次。 想想蒼蠅真是比鷹要討厭的多,打發(fā)了蒼蠅,日子自然也開心了不少。 “嗯,你醒得便好。” 朱氏淡淡道,一轉(zhuǎn)頭便瞧見章嬤嬤在門口徘徊,面色顯得有些緊張,便道:“瞧嬤嬤這著急樣兒,出了何事?” “天晴郡主回來了……” 章嬤嬤這才開口道,面色帶著幾分焦慮。 老夫人雖然將南瑾瑜的嫁妝抬到了府中大庫房去,前幾日三房又在修繕一事上爭吵不休,而后夫人便妥協(xié)拿了白氏留下的嫁妝補貼了主家才作罷。 如今人回來了,這事兒要是鬧大了,只怕…… “回來了便回來了,有什么大驚小怪的?” 朱氏挑了下眉,面色明顯不悅。 若非是因為沾了國公府的光,就憑她南瑾瑜也想封得了郡主么? 許給秦王也算是便宜她了,不過南錦汐便沒有那么好運了,一個庶女而已,隨便找個人家便是…… “主家修繕用了白氏的嫁妝一事若是傳出去,只怕她又會鬧起來。” 章嬤嬤心有余悸道,雖說上回爭奪嫁妝南瑾瑜是有老夫人撐腰,但是這次卻是夫人全權(quán)做主動了那些嫁妝的,老夫人只坐享其成,并未吭聲。 “不就是封了個郡主?她能如何鬧?鬧到哪兒去?” 朱氏冷笑,完全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國公爺?shù)男睦锸冀K還是惦記著那個狐媚子,連帶著她生的這一對小狐貍也都頗為照顧,只是這南家想要往上爬,靠的不還是她的女兒么? 琯琯今非昔比了,國公爺不會那般拎不清的! 別說動了白氏的嫁妝,哪怕要他賣上幾個女兒他也是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