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瑾眉頭一挑，一臉小得意，“差不多，平陽有家紅塵戲館，是我家的。有事沒事的，常和戲老板討論戲本子?！?/br>
    “真的？”曾一本好像有些不信。

    “荊州出過一出戲叫《三戲丑郎君》，正是在下拙做。當時，一票難求?！蹦蠈m瑾臉上得意的不行，“有空來荊州，我找戲班子，演上一出給曾老板看看。”

    曾一本又大笑，“算了吧，我最不愛看戲了。那海王爭霸這出戲，二公子是唱給誰看的？”

    看著曾一本明顯試探的眼神，南宮瑾很自然的搖搖頭，“要說這出戲，其實與我無關。說的不好聽一些，我們祥記不過是正好與泉銀合作，開了個洋貨集。如果之后，馮姐不在了，斷了貨源，洋貨集就要停開。可是這個洋貨集我已經答應荊州商會，開到湖廣去，所以我只能自己去收貨。”

    說著好笑的看了看馮茉兒和曾一本，“正巧，你們有很多貨。但我和你們關系這么差，當然你們不會賣我，我也不會向你們要。所以，我很正常的從南海進了貨。南海那些商號，各個都向我保證來源正規，但我不信，所以要求簽了紅契。其實，紅契又能保證得了什么，只是我這個海商是新手，真不太懂這些。于是，他們都簽了，我就收了一批自己都不知道來自先生這里的洋貨。這就是我的戲本子，先生看可行？”

    “沒了茉兒，你就不怕收貨收貴了？”曾一本也好笑的看著南宮瑾。

    “怕。所以，還是要馮姐暗中指點。我的底限是讓那些人賺一成五，但要交的稅不可少。”南宮瑾繼續說著自己的條件。

    “一個會寫戲本子的海商……有意思，不過很多事沒你想的這么簡單，當然也沒那么難?！痹槐拘Φ?。

    “屬于先生范疇的，這戲本子還要先生寫?！蹦蠈m瑾也笑道。

    曾一本盯了他很久，終于點頭，“好，我們說海王爭霸賽?！鳖D了頓，繼續看著南宮瑾道：“我的目的，并不想爭什么南海王，我要的是海域。南面海域就是我曾一本的，再有人想立足，先朝貢。”

    “曾先生看中的是武比？”南宮瑾搖了搖頭，“按馮姐的說法，大家如果實力差不多，自己就能把自己玩死?！?/br>
    “茉兒也說過，文比沒人會來，要來就玩真的?！痹槐拘χf。

    南宮瑾看著曾一本，想了想，突然笑起來，“曾先生，這海王爭霸賽不過是個由頭吧？遠交近攻、合縱連橫。”

    曾一本也笑道：“這么文縐縐的話，我可不懂什么意思。這事就交茉兒cao辦吧。”

    馮茉兒臉上笑著，見南宮瑾看向她，趁曾一本沒注意眉頭略皺、微一搖頭。

    南宮瑾看在眼里，就當什么都沒見到。難道她不愿意？于是，接口道：“好多事，還是要陸上cao辦，馮姐既然死遁了，自是不方便，曾先生還是要安排別人配合才好?！?/br>
    “我不能安排人。不然，人家還以為我曾一本出的主意。和茉兒關系好的，可不止我一個。”

    “大利商號也不行？”南宮瑾為難的說。

    “大利商號，我已經關門了?！?/br>
    南宮瑾看向馮茉兒，“馮姐，你看呢？“

    馮茉兒苦著臉道：“這種事我可沒辦過，再說，會有多少人給我面子？畢竟不是幾年前了?！笨蓱z兮兮的看著南宮瑾道：“讓在新幫我？”

    “不成?！蹦蠈m瑾一口回絕。“祥記要沒了吳叔，那就癱了一大半?！?/br>
    “阿瑾，是不幫我了？”馮茉兒繼續問。

    “馮姐，不是我不幫，而是我這里不能出人幫。”南宮瑾也苦著臉道：“唉，這種事，我還是不知道的好。不然，總覺得心慌?！?/br>
    曾一本盯著他，臉上露出一絲不屑，“二公子是恥于與我等為伍了？”

    南宮瑾委屈的說：“我快成親了，二位。這不是恥不恥，而是我膽小。就算大家都看輕我也罷，于我，娶妻生子第一位、賺錢第二位。其它事，都再說。”

    “好，等你成親的時候，我送份大禮?！?/br>
    南宮瑾笑道：“小弟先謝過了。”

    1

    馮茉兒的快船又回了岸邊，不過，下船的只有南宮瑾。在南宮瑾眼里，這次面談，全程試探。下一步要怎么走，倒讓南宮瑾迷茫起來。

    按最早和馮茉兒商定的計劃，之后，該是她死，而自己與海盜誓不兩立。但按這個計劃，曾一本應該給出一個地點，自己出現后，帶回被‘綁架’的姚芳渟。可是到最后，曾一本都沒給任何地點。

    想來，他其實根本不信自己，看中的只是自己手上的現銀。但搶了這么多貨總歸是要銷贓，若是馮茉兒離開，那些海盜就少了一個銷贓之地。所以，這出戲曾一本不會答應唱。

    果然，二天后，馮茉兒又回了海州找南宮瑾。

    “阿瑾也不幫我。”馮茉兒埋怨道。

    “哪里不幫嘛？”

    “若是真死遁，那我就能徹底離開他們，徹底重新來過?！瘪T茉兒道。

    南宮瑾長嘆一聲，“馮姐如果真這么想，就不該把這計劃告訴曾一本?，F在，怕是不成了?！?/br>
    “所以，曾一本不同意?！瘪T茉兒看著南宮瑾，“不過，打你的船倒是可以。南海的事，你也確實擺了他們一道?！?/br>
    “銀子可是一文沒少付?！蹦蠈m瑾笑道。

    “要不是你還算守信，他也不會和你談?！?/br>
    “好吧，”南宮瑾看看她，“馮姐，如果這樣，我建議你退股，離開祥記?！?/br>
    馮茉兒愣了愣，冷笑起來，“說來說去，你都想把祥記撇清。你爹一開始就不同意與我合作。”

    南宮瑾搖頭，“你不離開沿海，就永遠不自由。離開后，到湖廣，幫我再設一個堂，我要能賺錢的那種，吳叔叔也會幫忙。”

    “海王爭霸賽呢？”

    南宮瑾嘆氣，“這不是你做的事，曾一本明顯想找個借口挑起紛爭，正好有你，看起來好像與他無關，如果你真這么做，不僅替曾一本做嫁衣，還會被其它派系弄死在海上?！?/br>
    馮茉兒愣愣的坐著，南宮瑾所說的，她沒想過，那些海盜雖然不可信，但也信了這么多年。“你要我放棄一切，就這么離開？不給任何人交待？”

    “并不是一切。祥記的股份轉給我，我給你銀子。泉銀，關了吧。我們還是一起做事，至于海上的那些人，斷干凈。馮姐辛苦半輩子，接下來要好好過下半輩子。”

    “你怎么辦？”馮茉兒看著他問。

    南宮瑾苦笑，“朝廷的人聯系過我，曾一本在南海已有獨大之勢，被打掉只是時間問題。我不想馮姐踩到坑里。這里的事，只要我能擋的，全幫馮姐擋了?！?/br>
    馮茉兒看著他問：“你之前沒說過?！?/br>
    “我不知道該怎么說，因為，我知道馮姐并不信我。”

    馮茉兒沒想到南宮瑾會說的這么直白，“我算你南宮門下？”說完又淺笑了一聲，“那與現在有什么區別？”

    “有。我合大明律，是大明子民。如果你不愿意，我不強求，但還是會勸馮姐離開?！?/br>
    “你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馮茉兒看他的眼神透出一絲懷疑。

    “我是真心的，就看馮姐信多少了?！蹦蠈m瑾真誠的看著馮茉兒。

    馮茉兒微微笑了笑，“你就不怕我告訴曾一本？”

    “真這樣，那也是沒辦法的事?！?/br>
    “下一步，阿瑾打算做什么？”

    南宮瑾笑道：“沒意外的話，當然回家成親?！?/br>
    馮茉兒也被他說笑了，“那你回家成親吧。如果我考慮好了，會告訴你。”

    這句話，讓南宮瑾失望了。

    2

    離開海州，南宮瑾并沒回平陽，而是到荊州接姚芳渟。自己的婚事早就拜托了家中，再說爹也答應盡快讓他完婚。之后，再讓姚芳渟跟著自己到任何地方，都是名正言順的。

    只是到了荊州，就見到了一直在等他的凌正。

    “談的如何？”凌正又是這句。

    “不怎么樣。海王爭霸賽的事，要黃?！蹦蠈m瑾很無奈。

    凌正倒不失望，“正常。曾一本可不是汪直，夠狡猾、夠囂張，卻沒威信。和他談，這事十有八九不成功，但你做為祥記的老板，再和其他海盜談，也不合適?！?/br>
    “現在，我讓馮茉兒二選一。如果她選擇信我，那我就把你推出去?！蹦蠈m瑾道。

    凌正搖搖頭，“現在不好說了。曾一本在南海這么大動靜，已經不是你想不想除掉他的問題。這段時間，南海一直有上書，再加上水師不得力，與曾一本之間連打幾仗都敗。內閣要調廣西提督俞大猷，剿滅曾一本。”

    南宮瑾呆了呆，“俞大人？我聽說他從無敗跡，只是為人太過剛直，幾起幾落。如果這樣，這事我們可以不管了？但……”

    “但什么？”凌正問道。

    南宮瑾皺眉道：“我還想讓水師護航商船，如果不這么做，我怕沒船會進月港。”

    “月港又進了四艘船，打著祥記的旗號，是你收的？”凌正看著南宮瑾問。

    “問題就在這里，不能全是我收。月港市舶司，要我今年交二萬兩稅銀?！?/br>
    凌正一愣，“怎么要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