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茉兒和彭勝陸續離了這間客棧內的小包間，估摸著姚芳渟又想一個人靜靜，南宮瑾沒說什么，也起身回房。

    “阿瑾。”還沒到門口，卻被姚芳渟叫住，“再坐一會。”

    南宮瑾微微一愣，心中忐忑臉上帶著笑，又坐了回來。

    “荷花酥做的很地道，新學的？”姚芳渟笑問。

    “這次新學了好幾道點心。”南宮瑾故做得意的說：“彭大哥一口一個，都不細品，下次做給你一個人吃。”

    “他肯定以為是店里做的。”姚芳渟笑著說。

    “店里哪有我做的好。”南宮瑾隨口回了一句。

    二人就這樣，臉上帶著笑默默坐了會。

    “按師娘的性子，若是得不到，就會毀掉。就算大利商號承諾過她，她應該也沒這么多現銀。在南海，當然沒人會和她爭，所以這些船才會一直放了這么長時間。你現在買走十艘就是動了她的東西，今天她的做法，就是想直接將我們趕出南海，只是沒想到萬大人并沒幫她。而且，碼頭上又走了一艘船，我擔心她明天，也可能晚上，就不會這么克制了。”姚芳渟說道。

    南宮瑾點頭，略猶豫了下，下定決心說道：“其實，我只付了一半的現銀給曾一本。如果她真敢毀船，曾一本這里，她就過不了。讓田志廣將船開走，對我而言，是因為承諾他如果韓氏毀船，就退全款。而其它幾家，就沒這么好商量了。這六、七家的背后是章氏和應氏，韓翠萍除非瘋了，要和他們對上。”

    姚芳渟想了想笑道：“最壞結果就是你花了一萬兩現銀買了一艘舊的遠洋海船。雖然沒現在這么劃算，但也不算太虧。”

    南宮瑾壞壞的笑起來，“是啊。廣記可是簽了約的，貨到月港之后的聯運都給我。總不至于，自己還被韓翠萍壓在南海，就指使兒子開著船跑了。如果真如此，我不會客氣，他在南海就可以下獄了。不過，就算這樣，那艘船也未必回不來。”

    姚芳渟仍是笑道：“仔細想，你是挺壞的。先是一直說船款已付清，之后又讓田志廣將船開走，是不是算計師娘毀船？這么一來，她就得罪了曾一本。而且，雖然此事沒之前章氏逼宮的事大，但卻斷了那六、七家貨行的希望，這幾千兩銀子已是他們最后的底了，他們會去倒逼章氏，讓章氏再次逼宮。給章氏的由頭就是……我姐？”

    南宮瑾輕輕嘆口氣，并沒否認，“章氏出了點意外，聽說章長老病重，他們可能暫時沒心思管南海派的事。”

    姚芳渟也緩緩點了點頭，“我也聽說了。”

    沉默半晌，南宮瑾神情暗淡，幽幽的問：“現在……，你是提前一個月通知我嗎？”

    “通知你什么？”姚芳渟盯著他。

    南宮瑾看著桌上的殘羹剩菜，喃喃的說：“曲終人散。”

    姚芳渟氣笑了，“南宮瑾，你是每隔幾個月就要犯一次傻病嗎？”

    南宮瑾抬頭看著姚芳渟，表情很無辜、很委屈，卻什么都不說。

    “以后不準說這種話，說多了，我也會生氣的。”姚芳渟生氣的看著他。

    南宮瑾小心的問：“那就是，不會了，對吧？”

    姚芳渟拿起桌上的冷茶，喝了一大口，“說正事。第一，到目前為止，我們都沒見到師父……”

    “你要去見他？”南宮瑾表情又緊張起來。

    姚芳渟不看他，又狠狠喝了口冷茶。南宮瑾急急拿起茶壺替她倒上，忙道：“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們還沒去南海派拜訪，正好一起去拜訪一下。”

    “不用，我相信他不會有事。師娘現在怕是只求他平安無事、長命百歲，最多不過是被軟禁罷了。只要師父不再是掌門，韓家就倒臺。”姚芳渟深深吸口氣，“第二，我想知道，當年我姐到底發生了什么？我想知道真相，所以，你可以利用這件事，但我不想你在這事上做手腳、掩蓋真相。”

    南宮瑾急道：“我什么都沒做。那些方子、那些賬本……，就是那個樣子，我、我真的、真的什么都沒做。”

    “第三，我們什么時候成親？因為，我不想這樣跟著你，我想要名份。”姚芳渟說完這句就低下頭，畢竟一個女子說這些還是不太好意思。

    南宮瑾愣住了，小聲問：“你、你真的肯嫁我？”

    姚芳渟微微點點頭。

    南宮瑾要笑出聲來，努力克制道：“馬上，我們馬上成親！不成不成，要先回平陽。不對不對，我應該先求婚……”

    姚芳渟嫌棄道：“早幾年我們就有婚約了，你還求什么婚。”

    “對對對，這里的事隨他了，我們明天就啟程回平陽！”南宮瑾興奮的終于還是笑出聲來。

    “你在說什么？！婚事是要姚家同意的，現在姚家會同意？我可不想成了妾室，你也別和我說不娶妻。”姚芳渟一臉無奈，“再說，我想先知道我姐的事。而且，你也不是沒正事。所以，麻煩冷靜點。”

    “好好好，我冷靜，我現在很冷靜。”南宮瑾竭力想把臉上的笑容收回來。

    “明天你準備怎么做？”姚芳渟問。

    南宮瑾想都不想脫口而出，“你說怎么做就怎么做。”

    姚芳渟對天長嘆，“你現在傻成這樣，沒法談了。洗洗睡吧，等你什么時候正常了再說。”

    1

    原本南宮瑾還打算再傻上幾天，至少要承包姚芳渟的一日三餐。一大早，南宮瑾剛想進廚房，就被匆匆跑來的大利商號掌柜，堵在了樓梯口。

    “南宮公子，南海派在砸船！”掌柜的表情快哭了。

    “報官！”南宮瑾直接說。

    “報官？有用嗎？”掌柜雖不是海盜出身，但對官府也沒多少信任。

    “別說我在南海無人無勢。在南海城里，有誰能和南海派對上？報官吧，我和你一起去。另外，你想辦法通知你們東家，我也會聯系他。”南宮瑾一馬當先出了客棧。

    南海府衙里，萬九宵早就一個頭十個大，支開那位掌柜，留下南宮瑾，問：“這……，南宮公子，你有什么想法？”

    “那碼頭上有我的九艘船，其它都是大利商號的。萬大人，你說我有什么想法？”南宮瑾看著他，無奈道：“韓夫人是沒弄清狀況，等她清醒了，賠償的問題更要命。南海派要有這么多銀子，早把那些船買下了。萬大人，趁現在還沒全毀，先派人攔一攔，能減少些損失總是好的。不然，后面的事有得頭疼。”

    萬九宵略想了想，對南宮瑾道：“稍等片刻。”就匆匆出去了。

    南宮瑾心中暗笑，如果沒猜錯，那位掌柜出了衙門第一件事就是聯系曾一本，至于馮茉兒肯定也會這么做。今天客棧里，小野肯定又要忙了，那六、七家貨運的老板，不會這么容易打發。只是萬九宵的做法有意思，不讓自己走，是懷疑自己與曾一本有聯系？那他更不該放那位掌柜的走。還是怕自己會鬧事？

    萬九宵這次足足走了大半個時辰，回來時，一頭的汗，“不好意思，真真久等了。”

    南宮瑾理解的點頭，“沒事。我在場矛盾可能會激化，留在這里，也是因為相信萬大人。”

    “南宮公子，真是……”萬九宵一幅感激的樣子，“我剛去看過，南宮公子，是不是你將船身上原來的紋樣都去了？碼頭上沒一艘船還留著原來的紋樣。”

    “是嗎？”南宮瑾奇道，“按買賣文書，是由大利商號將船全部去了紋樣給我，我自己畫上祥記的紋樣。是不是他們怕麻煩，既然做了就一次性把所有船的紋樣都去了？”

    萬九宵邊想邊點頭，“有幾艘停的遠，沒靠著岸，凡是靠著岸邊的都被砸的七七八八。現在倒是攔住了，也不知會不會再來。本官知南宮公子心急去看，但，這事吧，真不知……能不能這樣，本官一會去問問韓夫人，南宮公子，你這里，先不要讓你的人去碼頭，可好？”

    南宮瑾點頭，“萬大人讓我不去，我自是不會去，但這事該怎么處理？萬大人，可要秉公才好。那些船，祥記花了大價錢。”

    “放心，本官明白。”

    2

    南宮瑾料的沒錯，客棧中熱鬧的可以。田志廣一直坐在最外首，遠遠見南宮瑾過來，向身后幾家貨行的老板使了個眼色，就迎了上去。

    “南宮公子。”

    “咦，田先生。”

    田志廣施了一禮，“這次多謝南宮公子了。”

    南宮瑾長長嘆了口氣，苦笑道：“別謝了，雖然逃出了一艘船，但這么大損失，我擔心祥記承擔不起。”

    “剛才我幾位兄弟去看過，碼頭上真是……”田志廣一臉痛心。

    “船毀了，要退租是不是？”南宮瑾不等他說，“昨晚紅契到了，本想一早給大家送去。這之前，大家就收了船，現在船只有損，按約定我不承擔船的損失。若是能將船原樣還了祥記，自是可以退租。”

    其實，讓泉州府加蓋官府紅章的租船文書，早兩天就到了，南宮瑾一直沒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