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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竇公公的小傻子在線閱讀 - 第116頁

第116頁

    鹿白沉默好一會兒, 才小聲道:“想起來了……”

    全都想起來了。

    靳白梅愁眉不展的臉上終于露出一個笑, 忍不住抬手撫上她雜亂的發頂:“你爹天天惦記著你,知道你回來了,第一個就要來看你。結果聽你哥說你不記得他, 又不敢來了,不定躲在哪兒抹眼淚呢。”

    “是么……”鹿白垂頭耷腦,“是我錯了。”

    靳白梅長嘆一聲:“是我錯了, 不該叫那死孩子帶你出去,他平時就是個不著調的,我也是瞎了心才會信他。結果害你落水, 害你失蹤,害你你平白受了這么多苦……泥放心, 我替你教訓過了。”

    鹿白手指揪著被子,底氣不足:“也不全是五哥的錯,是我自己失足落水, 娘……別怪他。”

    “沒有不全是,只有是,或不是。他沒有盡到兄長的責任,就是他的錯。”

    過去足有一年了,但只要一想到那個畫面,靳白梅仍是忍不住心悸頭暈,陣陣后怕。

    靳喬失魂落魄地跪在她面前,面如金紙,抖如篩糠:“娘,娘……我把慶慶弄丟了……”

    叱咤風云的女皇差點當場昏厥,好容易穩住身形,二話不說,一個巴掌扇了過去:“找,給我找!”

    靳喬本就自責,跟爹娘立了軍令狀,不找到慶慶絕不回來。靳白梅只當他在玩笑,或是氣她那怒極攻心的一巴掌,沒兩天就回來了。

    結果他當真一年都沒回宮,一直漂在外頭,不知去向。有時聽說他回了京,跟葛瑯見了面,不待他們去找人,人就又跑沒了。一個月,兩個月,半年,一年,他們都快放棄了,沒想到,真叫靳喬給找到了。

    怪不得他一向吊兒郎當,竟對伐周的戰事如此上心,軟磨硬泡地求了葛瑯,非要跟著去前線。

    靳白梅閉了閉眼,驅散分沓而至的雜亂情緒,緊緊握住鹿白的手,柔聲安慰道:“我已與葛瑯商量好了,對外只說你去周國做了臥底,此次活捉大周皇帝,多虧你里應外合、從中周旋,此戰你功不可沒。放心,皇位仍是你的。”

    陰差陽錯,繼承權落到最小的皇女身上。靳白梅無可奈何、萬般不愿,但不得不狠下心來推她走到人前,不得不步步為營為她鋪路。

    沒辦法,誰讓她是最小的,又是最傻的那個呢?

    “別!”鹿白猛地抬頭,“別說,我不是臥底,我沒里應外合,你要是說了,要是說了……”

    靳白梅抿緊雙唇,似乎在拼命忍耐。片刻后,她壓下情緒,妥協道:“此事只在議政院和宮內告知,不會流傳到外頭。你放心。”

    “我不放心。”鹿白無比了解自己的親娘,不依不饒道,“娘,我不放心,他在哪兒?竇貴生在哪兒?”

    靳白梅臉上笑容未變,用力抽出手,在她頭上揉了兩把:“先歇著吧,我叫你爹來。”

    說罷起身便走,仿佛什么都沒聽到似的。

    “竇貴生呢?”鹿白掀了被子追過來。

    靳白梅并未因她一句質問就停下,腳步匆匆,背影挺拔得如同一棵霜雪寒梅。

    “娘!”鹿白大喊。

    靳白梅終于停住了。她回頭瞥了鹿白一眼,淡淡道:“好好歇著。”

    自始至終,對那個名叫竇貴生的太監只字不提。

    倔,犟,心硬,愛較勁——她們母女一模一樣。

    記憶回來了,可是竇貴生不見了。有什么用呢?

    鹿白游魂似的飄到門口,外頭仍是大周的皇宮,仍是大周的天,不過早已物是人非,宮里的人全都換了。

    收復中原的使命已經完成了大半,靳氏皇族早就在戰線后方做足了準備。只待大周京城一破,女皇便帶著群臣雷厲風行地入主皇宮。

    不一樣了,全都不一樣了。鹿白呆立半晌,抓住一個面熟的護衛:“竇貴生呢?你見到他了么?”

    護衛是個年紀跟鹿白差不多的女人,糾結半晌,忍不住悄聲道:“慶喜皇女,實不相瞞,陛下本來不讓說,但既然你問了,我還是告訴你吧,竇公公被——”

    “咳!”一聲輕咳打斷了兩人的悄悄話。

    護衛動作一僵,趕緊閉嘴跑開了。

    男人高大的身軀從她背后陡然現出,沒等鹿白開口,他便撲了過來:“慶慶……你可算是回來了!”

    他的樣貌第一次完完整整地顯現在眼前,只一眼,她就認出了這人的身份。

    鹿白心想,即便沒有恢復記憶,她也絕不會認錯。這是她爹,是她如假包換的爹。他們長著一樣的眼,一樣的鼻頭,一樣的傻氣,一樣的快活。

    鹿白被他撲了個滿懷,又迷迷糊糊地被人拽進屋,聽他激動地埋怨道:“你娘竟比我先來了,太不厚道!怎么早不告訴我!快坐下,不對,躺下歇著。”

    將人按在床上,鹿敘才停了絮絮叨叨的問候,飛快抹了把淚,笑道:“你放心,我已經教訓過你五哥了。”

    鹿白:“……我娘說她教訓過了。”

    鹿敘:“是嗎,我又教訓了一頓。他總挨打,打不壞。”

    鹿白:“……謝謝。”

    鹿敘圍著她長吁短嘆,問東問西,鹿白一一作答,但眉目間始終縈繞著一股揮散不去的愁緒。一把屎一把尿養大的孩子,皺個眉他都能知道她在想什么,何況是現在這幅苦大仇深的樣?

    鹿敘果斷打住話頭,起身鎖了門,才輕手輕腳地走了回來:“我聽說有個男……不是,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