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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半天,趙羨詞臉上漸漸沒了表情,她淡淡道,“既然我哥哥這么有本事,那就如他們所愿吧。”她垂下眼瞼,眸子里明滅不定,“把人都撤回來,不用再管他們。” 梁春一頓,望著二小姐平靜的神色,動動唇還想說什么,卻只是輕嘆一聲,“好。” 趙家已經徹底完了,唯一的希望就在眼前這位小姐身上。趙家母子唯一能指望的,也只有趙羨詞了。梁春暗想,可惜他們不懂得珍惜。 如今南省風聲鶴唳,連趙羨詞作為趙家人都不敢露面。 雖然不知道二小姐為什么早早把他們送出南省,但就目前形勢來看,遠離南省才是明智之舉。 那對母子,卻巴巴地要跑回來自投羅網,顯然這兩位絕不是因為舐犢情深。 梁春深知這點,只是眼下這個檔口,一旦二小姐放手不管,那趙麒年母子可就真的……禍福難測了。 趙羨詞現在自身難保,如果他們不回來,或許楊士顯等人鞭長莫及,還有一線生機。 但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 回來?那就回來吧。 只是,從此以后,生死各由命,誰也別怨誰。 趙羨詞是徹底死心了。 秦牧云握緊她的手,倚在她肩頭時,趁勢吻了她側頸,耳語道,“你還有我。” 聽到這話,感受著秦牧云的溫軟,趙羨詞心底驀地松口氣,笑道,“是啊,我還有你。” 還有福伯,杜伯伯,梁老大。還有晚晴,小十和守青。 雖無血緣,卻勝似親人。 她只是習慣被母親和哥哥拋棄罷了,卻沒有被這個世界拋棄。 秦大人那邊一直沒有消息,趙羨詞和秦牧云在斗場里躲了大半個月,就聽梁春說,欽差已經到了。與欽差到來的消息一同傳來的,還有趙麒年母子被楊士顯拿住下獄的事。 趙羨詞知道后,心里反而淡淡的,竟沒有了以往那種沉悶的感覺。 大抵是因為,終于徹底放棄了母親和哥哥,才能心如止水吧。 季馥蘭也萬萬沒想到,一路北上所受到的苦難其實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不管趙麒年怎么挨揍,他們總能莫名其妙的衣食無憂。可回了南省,才是真正苦難的開始。 楊士顯可不會優待他們。 也許,人只有真的挨了揍吃了虧才會長記性。 當初追著討債打罵的一群人徹底消失后,季馥蘭隱約意識到,那些人的真正目的很可能是保護他們母子,就連打罵都顯得虛張聲勢,很有可能是趙羨詞的人。 如今牢獄之災可不同,獄中都是窮兇極惡之人。 趙麒年真的沒見過這種陣仗,又因為是個公子哥兒,長得水嫩,因而總被人調戲。 也有人調戲季馥蘭,季馥蘭何等出身,哪里受過這樣的折辱? 但是面對一群兇眉惡相之徒,也只有瑟瑟發抖而已。 好在他們娘倆單獨關在牢里,旁邊的囚犯就算挑釁,也好歹為他們保留了最后一絲希望。 只是這一絲希望太微弱了,牢里每天有人進進出出,也有囚犯被調換牢房,他們提心吊膽地看著,唯恐和其他人同一個牢房。 趙麒年縮在牢房中央,窩在母親懷里瑟瑟發抖。 不過短短幾天時間,就已經神態驚惶,瘦了一圈。 旁邊牢里的惡徒又對著他們撒尿,努力要尿到他們身上,最后見只濺到趙麒年腳上,就很生氣地一腳踢翻了尿痛,惡臭熏人。 趙麒年埋頭在母親懷里嗚咽出聲,“娘!娘!meimei什么時候來救我們啊!” 季馥蘭哽咽著,只能拍著他說,“快了,快了。”她也不知道趙羨詞還會不會來,他們剛到南省就被楊士顯捉住,還逼問他們趙羨詞的下落,兩人也是這才知道,趙羨詞早就逃了。 而且顯然,事情比她們以為的要嚴重得多。 尤其欽差一來,就給他們定了抄家坐牢的罪,說是趙家勾結周侍郎要造反。 季馥蘭被嚇壞了,造反這種事,哪里是普通人承受得起的?她接二連三遭受沉重打擊,若非念著兒子軟弱,季馥蘭自己都要崩潰了。 趙羨詞會不會來?來了又能不能救出他們? 季馥蘭也不知道,或者說,她心里已經清楚,這種情況下,趙羨詞只怕自身難保,又怎么來救他們? 可要是不給自己一個希望,只怕這牢獄生涯,半刻也挨不下去。 趙麒年已經尿濕了褲子,這會兒埋頭在季馥蘭懷里,臉色十分難堪,“娘……我想……大便。”可他不敢往角落里的尿桶那里去,尿桶早被踢翻了,周圍的惡徒又像耍猴一樣看著他們,以至于趙麒年憋了好幾天,實在忍不住了。 季馥蘭身子一僵,小聲問,“要不,你再忍忍?” 其實,季馥蘭自己也憋得難受。 可是,牢里是沒有體面可講的。 趙麒年哭腫了眼睛,最近也不大哭了,“我憋好幾天了……娘……” 季馥蘭還抱著他。 二十五六的兒子,已經比她還高上許多,卻依然像個沒長大的小孩。 季馥蘭怔怔的看了他半天,緩緩地松開手。 “娘?” “年兒,你已經是個大人了。”季馥蘭望著他,“你是個男人。” 她推了趙麒年一把,“去!” 趙麒年慌了神,“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