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起事，先生必是我圣教第一號的軍師，猶如西漢末年，武侯之于劉備！”

    朱允炆微微一笑。

    似乎，自己已經(jīng)盡取此劉反賊的信任了。

    他微微頷首：“云炆謝先生賞識?！?/br>
    劉宗圣已然是爽朗的放聲大笑起來：“軍師！再與某說一說，此去山西道，某應(yīng)當(dāng)先做何事？”

    ……

    第五百零五章 太孫黨的第一次非正式集會

    深秋里的應(yīng)天城，滿城枝頭掛黃，鐘山上的常青樹和那些紅葉樹遙相呼應(yīng)，勾勒出一副相得益彰的山景畫面。

    只是不論時節(jié)如何變化，應(yīng)天城還是那座應(yīng)天城，那座屬于大明中樞的根底。

    隨著即將入冬，年關(guān)將至，又是一歲新年，龍灣碼頭變得愈發(fā)繁忙起來。這讓應(yīng)天府再一次下定決心，要在洪武二十九年，將上元門碼頭給徹底建設(shè)完成，好改變京師擁堵不堪的局面，改善京師人民的出行困局。

    為此，應(yīng)天府甚至專門上奏朝廷，詢問朝廷能否在應(yīng)天府增設(shè)一個專管龍灣碼頭和即將建成的上元門碼頭，以及所附帶的倉儲設(shè)施的公房。

    京畿府衙的奏疏，自然是一路暢通無阻的到了文淵閣里。

    這是專屬于應(yīng)天府、鳳陽府兩座府衙的特權(quán)。

    內(nèi)閣也同樣給了回執(zhí)，留存內(nèi)閣再議。

    這就是暫時不準(zhǔn)，卻也沒有說完全不準(zhǔn)的意思。

    應(yīng)天府倒是無所謂，想來朝廷也是要等上元門碼頭建成了，或許才會將此事重新拿出來議。

    于是，大家伙便更加賣力，要盡早盡快的完成上元門碼頭的建設(shè)工作。

    坐落在幕府山最西段的上元門外，如今已經(jīng)有了一座碼頭和倉儲地的雛形。

    至于東邊的幕府山，此名自東吳時期便已存在。

    也叫莫府山，古時俗稱石灰山、白石山。

    幕府山不大不高，西起上元門，東至燕子磯，長不過一十二里地，寬不足三百丈，最高峰不過六十丈。

    卻因山勢綿延起伏，登臨幕府，可遠眺景天一色，萬里長江從山頭奔騰而下。

    又因有幕府登高、達摩古洞、永濟江流、化龍麗地、嘉善聞經(jīng)、燕磯夕照六景，成了金陵四十八景最集中的地方，名聲廣為流傳而眾所周知。

    而應(yīng)天的金陵之名，也與此幕府山有關(guān)。

    傳聞戰(zhàn)國時期，楚威王為了壓制應(yīng)天地區(qū)那所謂的‘王氣’，派遣官吏軍馬，埋金于幕府山西麓金陵岡，方才有了金陵城的城名。

    至于楚威王到底有沒有埋金幕府山，恐怕早就有人前往金陵岡一探究竟了。

    只是這些傳聞和四十八景，都只是增添了幕府山的一絲名氣罷了。

    如今的幕府山，在朝廷而言僅僅只是一處，因地高而可望江面，足以作為防御江北的兵家要地罷了。

    除了幕府山那六景之外，各處山頂山脊與江邊的山腳，建造了大量的軍營屯駐兵馬，以及射江炮樓。

    而在上元門東邊，不過一里地的半山腰上，乃至一處地勢稍微緩和的山臺上，雖無涼亭樓閣，卻也是快鋪了青石條，從山腳到山頂造了石臺階的觀景臺。

    這邊不是幕府山最高處，也不是最佳的觀景點，加之今日山上山下都有應(yīng)天府的官差把守，此處便加不到一個尋常百姓。

    平臺北側(cè)空空蕩蕩，可遠眺江面，以及江中的八卦洲。南側(cè)茂林，伸展出的枝葉樹冠，在幾條石條凳上蓋出了一片林蔭。

    每一次到上元門這邊來，便要渾身站滿泥土水漬的應(yīng)天府知府鄒學(xué)玉，今日卻是難得一見的干凈。

    他未曾穿著官袍常服，只是以一件斜開襟藏青儒衫示人，頭上帶著方巾，腰上甚至還在出門的時候，被其夫人掛上了一只小小的五福香囊。

    只不過今日在這里，鄒學(xué)玉并不能成為人群中的核心。

    除了他以外，周圍還有十來名差不多裝束打扮的人，不同的只是年歲，而大多都是年輕的面貌。

    在所有人的中間，似乎是莫名的巧合，石條凳的北側(cè)正好有著一株杏樹。

    樹下的陰涼中，解縉亦是穿了件居家出游的寬松儒服。

    很顯然，今日聚集在此的人，目光都是注視著解縉的。

    帝國內(nèi)閣排位第二的內(nèi)閣大臣。

    不論走到哪里，不論有沒有穿那一身的大紅官袍，都足以吸引無數(shù)人的關(guān)注。

    更不要說，以解縉如今天下心學(xué)坐師的那一份‘江湖地位’，即便是他今日辭官回鄉(xiāng)，也會有無數(shù)人每一日關(guān)注著他的一言一行。

    于是，此地今日所聚集的人，其各自的身份便也就知曉了。

    有那在朝為官的心學(xué)子弟，也有那今年沒有來得及參加朝廷各部司衙門考公取官或未曾考中的舉人。

    除了解縉之外，眼下現(xiàn)場便屬鄒學(xué)玉的官職最高。

    除了他，就是以如今的通政使司知事官王信陵為代表的一批在朝心學(xué)官員。

    “今日踏秋賞游幕府山，諸位可要留下些文章詩篇才好?！?/br>
    鄒學(xué)玉望著剛剛從山腳下上來的眾人，率先開口。

    在場的，自然不能讓解閣老率先開口。

    余下的都是年輕人，算來算去，還得是鄒學(xué)玉起個頭。

    他開了口，眾人便當(dāng)即紛紛出聲，有爭搶頭籌的，也有謙虛退讓的，總是完全就是一個集體團建的場面氣氛。

    解縉面帶笑容，對此欣然樂見。

    他們這幫人今日聚集在這里，即便應(yīng)天城里的明眼人都能知道是為什么，但名頭卻還是要有的。

    秋游就是個很好的借口。

    他們知道自己這些人在干什么，自己也知道他們知道這些事，他們也知道自己知道他們知道。

    但偏偏，就是要有這個秋游的借口。

    解縉的目光望向東邊山頭樹林中的幾率身影。

    是穿著飛魚服的人。

    僅僅只是看了一眼，解縉便收回視線，對著眼前眾人輕聲開口道：“今日拔得頭籌之人，我便以上一回陛下所賜的一方暖玉手把件為彩頭?！?/br>
    王信陵目光轉(zhuǎn)動，掃了一眼眾人，開口道：“解先生，此處枯坐空想，怕是文字難以成章，不如我等一同往山上再走走？一路觀景，一路誦讀文章詩篇？”

    解縉頷首點頭。

    眾人便以他為中心，開始繼續(xù)往山上走去。

    人一走動起來，便是要說些話，三三五五的。

    鄒學(xué)玉和王信陵到了解縉身邊。

    鄒學(xué)玉先開口：“今日先生要以陛下所賜的暖玉手把件為彩頭，當(dāng)真是要大出血咯?！?/br>
    解縉面露笑容：“既是被你們叫一聲先生，那些個東西，便也算不得什么。”

    鄒學(xué)玉說道：“先生舍愛，卻是叫弟子們惶恐了?！?/br>
    解縉對此笑而不語。

    那頭，王信陵卻是重重的冷哼一聲，聲音之大，立馬是引來前后眾人慢下腳步，注意過來。

    王信陵開口道：“先生之與陛下所賜暖玉，珍愛萬分，亦能拿來與我等做那彩頭。倒是朝野上下，有些個人，還不少！對那點蠅營狗茍之利，抓著不放！”

    解縉立即開口：“今日只說詩詞文章，無關(guān)朝政?！?/br>
    鄒學(xué)玉緊接其后，卻是開口道：“此處，學(xué)生倒是覺得王學(xué)弟不曾說錯。便是詩詞文章，我等卻皆是朝中官員，于此處而言，終究是避不過的。”

    三人前后幾番話一說出口，周圍眾人便也反應(yīng)了過來。

    今天這秋游，大抵就是個幌子了。

    “先生，近日有人來都察院，想要查閱近幾年朝中彈劾奏本，似乎是與河南道有關(guān)?！?/br>
    有在都察院為官的人，上前低聲說了一句。

    鄒學(xué)玉回過頭，雙眼瞇起：“是有人要與都察院上告河南道？”

    王信陵瞧了一眼兜著雙手，一步一個臺階往山上走的解先生。

    今日此處，皆是追隨、忠誠于皇太孫殿下的朝中官員或心學(xué)子弟，人數(shù)雖不多，卻都是至關(guān)重要的人。

    可以說，今天就是太孫黨的一次非正式的集會。

    只要這里的人統(tǒng)一了認知，余下未曾參與的人，也將會被帶動起來，統(tǒng)一思想。

    王信陵看了眼山頂?shù)姆较颍谀沁吜硪粠腿藨?yīng)該已經(jīng)在等待著了吧。

    他不由開口：“河南道現(xiàn)如今出了這般大的事情，通政使司這些日子，幾乎是天天都要收到河南道三司衙門、河道總督衙門呈上來的奏章，說的都是那邊急需朝廷增補物料，奏請朝廷批文的事情。

    已經(jīng)有人在說河南道和總督衙門瀆職有罪，只是還未曾起勢。

    不過以學(xué)生之見，恐怕要不了多久，朝中就會有彈劾河南道三司以及河道總督衙門的奏本了?！?/br>
    “不知河道上那分明已經(jīng)修好的攔水壩和減水壩，到底為何會崩潰？”

    有人提出了一個至關(guān)重要的問題。

    朝廷耗費無數(shù)錢糧，河道總督衙門協(xié)同河南道三司衙門，投入數(shù)十萬河工，方才建好的攔水壩和減水壩，到底為何會崩潰。

    “人禍！”

    鄒學(xué)玉回過頭，目光直視著提問之人。

    解縉輕嘆一聲，站在一級臺階上，看向眼前的學(xué)生子弟。

    “既然說到這里，眼下當(dāng)務(wù)之急，便是要防備朝中可能會出現(xiàn)的彈劾風(fēng)潮。”

    眾人紛紛點頭。

    河南道今年本就進行了一次大換血，上上下下數(shù)百名官員被處決，而換上的人里面，大半的人都與在場人相識。

    更不要說，如今的河南道布政使裴本之，以及河道總督大臣潘德善，這兩人都是太孫殿下一手提拔上來的。

    裴本之由一縣知縣，驟升一道方伯，這一份升遷，便是數(shù)遍朝廷上下，大概也就只有高春風(fēng)能壓過一頭了。

    而河道總督大臣潘德善，原本也僅僅只是當(dāng)初太孫北巡時由工部派出的隨行官員，亦是因才學(xué)入了太孫的眼，方才有了如今那一份執(zhí)掌一方，權(quán)威甚重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