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直到他長到二十四歲，也沒有這樣的人出現(xiàn)，于是他的拉斐爾委曲求全，徹底變成了一劑毒藥。

    李隅回到公寓之后先將拉斐爾放至冰柜中冷藏好，然后才褪去衣服去浴缸中泡澡。

    在溫暖的水中沉靜地泡著，兩臂搭在浴缸邊緣，他感覺自己像一塊亟待解凍的rou，什么疲憊孤獨(dú)，硬殼子一點(diǎn)點(diǎn)在溫暖的池水中溶解。

    滿室氤氳繚繞，仰頭去看，燈如明月，在濕潤的霧氣中穿行，而他像是小舟，在水中載沉載浮。稍一會，他就歪頭瞇過去了。

    然后耳畔響起了嘩啦嘩啦的水聲，由遠(yuǎn)至近地，深水區(qū)游泳的人手臂劃過，帶起一撩淺淺的水花，倏然濺在他的臉頰上，視線由此開始忽而清晰忽而模糊。

    流動的陽光炙烤著發(fā)軟的眼皮，水珠沿著下頜與脖頸的線條不斷下滑，周遭帶著日光溫度的水上下?lián)嵛颗拇蛑纳眢w。他的小腿游刃有余地向下蹬幾下，就能踩著水站穩(wěn)身子。

    他聽到阮衿在泳池邊扶梯瑟縮著求饒的聲音，“能不能不下深水區(qū)??？我真的，真的不太會游……”

    “下來，我抱著你?！币环N頤指氣使的命令語氣，很年輕，同樣也很霸道和自我，竟出自他口。

    那人聞言乖乖滑進(jìn)水池中，像一尾赤條條的白魚，同樣也滑進(jìn)他的懷中，慌亂中掙扎的手腳全部緊而親密地裹纏在他腰身和脖頸上，像是從泥潭底生長出的一株柔軟水草。

    赤裸的胸膛相抵合在一起，能感受到最清晰的心跳和喘息聲，慌亂又急促。那人的臉埋在他的肩窩上，從脖頸紅至耳根，上面溫?zé)岚l(fā)燙，“對不起……我騙你的，不是不太會游，其實是一點(diǎn)也不會游。我上去吧，我這樣你游不動?！?/br>
    “你怎么知道我?guī)е阌尾粍樱俊彼膿Q姿勢，托著阮衿的腋下攜人劈開水面漣漪，往前靈活地游去。他感覺阮衿真像水草一樣，在水中顫巍巍的，緊張得不成樣子卻還是輕飄飄的，任人如何拖拽。

    一直帶著游到游泳池人煙稀少的邊緣處，阮衿仍然腳不能著地，兩條腿仍牢牢地勾纏在他的腰腹后，生怕滑進(jìn)水中，攀附在他的肩頸處。

    他咬他的嘴唇，低聲說，“你這個撒謊精。”

    他將阮衿按在池壁上一下又一下地接吻，唇舌迫切交纏在一起，閉眼吻至水浪翻涌，淋濕鬢發(fā)，甚至要完全沒過交疊的下頜和耳垂，每當(dāng)人要徹底墜進(jìn)水中他就再重新托起來。

    明亮的陽光開始變得黯淡閃爍，身下人捉摸不住。

    他的吻忽然落了空，空余晃蕩的池水在拍打臉頰，猝不及防涌入鼻腔的是浴液精油的香氣。

    李隅終于睜開了眼。

    他這才發(fā)覺自己仍躺在浴缸中，身體向下滑落了一段距離，鼻尖已經(jīng)快觸到泡沫，再下去一點(diǎn)可能會是被水嗆醒的，實在太危險了。

    像殘羹剩飯一樣，蒸汽散盡，這水已經(jīng)無甚溫度，快要冷透了。

    Supple也一直在堅持不懈地在外面用爪子撓浴室的門，喵喵喵地亂叫，能看見它淺灰色的大尾巴在半透明的磨砂玻璃上若隱若現(xiàn)，不知道是因為餓極了還是在擔(dān)心主人安危。

    他昏睡得實在太深了，在浴室待了約兩個半小時，做的夢都是十幾歲少年時期和阮衿接吻的細(xì)節(jié)。

    舌頭是如何拱進(jìn)濕熱的口腔，牙齒又是怎么細(xì)致地叼住嘴唇，耳鬢廝磨的青澀情話，交纏如水草的四肢，逼真到如重新身臨其境，歷歷在目。舊情人會面是一把鑰匙，記憶立刻像雨后翻塘一樣，不只是泥沙，還有許多魚蝦蟹貝都跟著起來了。

    李隅也說不上好與不好。

    裹上浴巾出去之后，Supple用小rou墊在他的腳背上踩來踩去，挨挨蹭蹭地催促他去給空碗添貓糧。

    他把它搓揉了一番，拎起來覺得像只白色的小型犬似的，沉甸甸地很是壓手，自言自語道，“餓一頓減肥也好?！?/br>
    Supple好像是能聽懂他的話，睜著藍(lán)色水潤的大眼睛，恃靚行兇，開始伸爪子撒嬌討?zhàn)?，又用粉色的鼻頭去蹭他的手背。于是李隅在添糧之余又給新開了個罐頭，看著Supple埋頭大快朵頤，心想胖就胖一點(diǎn)吧，抱起來挺軟，我還真就吃這一套。

    Supple中文又名撒潑，算是他這間公寓唯一有點(diǎn)活氣的東西，大部分時候很乖，有時候也喜歡瞎鬧，總之遠(yuǎn)比李隅自己更加生動。

    他初中還住在老宅的時候有養(yǎng)過玉米蛇，蜘蛛和蝎子之類的爬寵，被他爸發(fā)現(xiàn)之后連爬寵帶箱子一股腦全扔了。

    他只記得放學(xué)一回來，什么玩意兒都沒了。馬桶蓋一掀開，還有沒沖下去的蝎子的螫刺，黑亮的一小截倒鉤，輕輕飄飄地浮在水上打轉(zhuǎn)。

    他自己給按水沖走了，后來也不再在房間養(yǎng)什么蛇蝎之類的爬寵，連窗沿上的兩個小盆栽都捐到班里去充綠化了。

    但是人越大好像越忍受不來寂寞，李隅亦免不了俗，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直到這兩年獨(dú)立工作了，才弄回只嬌貴貌美的藍(lán)雙布偶貓來供著。

    溫順乖巧，長毛軟肚皮，叫起來聲音嬌俏可人。周白鵠諷刺他是照著挑人的口味在挑貓，他對此不置可否。

    深夜一點(diǎn)半，貓蹦上他的大腿，又胖又大的懶成一灘外溢的毛團(tuán)，揣著尾巴睡著了。

    李隅戴著平光鏡，將項目的資料再研讀一遍，前期四處疏通關(guān)系遞交材料忙碌的時間已經(jīng)告一段落，直到今年春節(jié)年后手頭上幾個項目完工開盤，他都還算是空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