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生活無法計劃(一)
夏威夷的海風吹動我的長發,我穿著比基尼坐在一把遮陽傘下面,手里端著一杯掛著水珠的冰鎮雞尾酒,看著前面有三個男孩在海邊,逆著陽光向我走來。待他們走近,我抬起寬帽檐的草帽,摘下墨鏡,打量著他們。他們一個頭上頂著一個數字18,一個頂著24,一個頂著28,樣貌也逐漸清晰,正是杜明兗、蘇沐言和趙默。他們走進遮陽傘下的方寸陰涼,一齊向我伸出手。我剛要伸出手,他們三個人忽然變成客戶和老板,兩個人紛紛向我推過來一瓶酒,嚴厲的命令我喝下去。 不不不,不能再喝了! 我從夢中驚醒,發現自己在病房中,打著吊針,旁邊還擺著幾個奇怪的儀器,檢測我的各項指標。這時來了一個護士,她告訴我昨晚是一個男孩把我送來醫院的,一直到凌晨才離開。難道昨晚聽見杜明兗喊我,不是做夢? 我問護士我怎么了,她安慰我說我只是太累了,又喝了太多酒,有些酒精中毒,要在醫院休息兩天。 酒精中毒?難怪我昨天昏倒了。 她檢查了儀器,沒有任何異常就要離開。不行,今天要進行海邊第二天拍攝,我得去現場。我跟護士要求出院,她無論如何不肯,好說歹說都勸不住我,頓時沒了耐心,彪悍地說肯定不能出院,如果我在鬧,就給我加鎮定劑。我頓時慫了,在這個西藥用量彪悍的國家,我相信她說到做到。 我找了一圈沒有手機,就一個人在醫院躺了一整天,等待能有個人來告訴我現場都發生了什么事,拍攝是否一切順利。如果杜明兗送我來的,他又陪了我一夜,那他的身體情況也不好,他也沒能好好休息。我不禁有些擔心,他在現場還好嗎,是不是又勉強自己做事了。 時間過得非常緩慢,我醒醒睡睡,倒是將時差倒了倒,把這幾天缺的覺都補上了。一直到深夜,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醫院走廊一片寂靜,只是偶爾聽到有人走動的聲音。我有些害怕,因為在美國的醫院,總是會讓我聯想起一些血腥恐怖的電影畫面,我不想一個人住在這里。 休息了一天,輸液了一天,在美國大劑量藥物治療下,我幾乎覺得自己痊愈了。我實在是待不下去了,心里開始盤算怎么“越獄”。現在最困難的不是如何離開醫院,而是是如何能夠在沒有手機和錢包的情況下找到家。 我先偷偷拔了點滴和插在身上的一堆“探測器”,換上自己的衣服。衣服上還全是昨晚的酒味,一聞我就反胃。這時,走廊里一聲巨響,好像有什么東西倒了,我嚇得一機靈。我害怕的又坐回病床上,將腳也放在床上蜷縮著身子,仿佛床下隨時會冒出一只手抓住我的腳一般。 我已經換了衣服,逃跑的意圖明顯,我也不敢叫護士,也不敢出門,一個人張開自己所有感官,緊張的聽著樓道的動靜。奇怪,這么大聲音為什么半天沒有聽到任何腳步聲? 我越想越慌,可又不敢動,把被子往頭上一蒙,我死死閉著眼睛,雙手用力捂住耳朵,催促自己快睡吧,一覺醒來就天亮了,我就趕緊走。 我腦子飛快的數著羊,催眠自己,可越數越精神。忽然我覺得有人拍我的被子,我又沒聽到腳步聲,嚇得尖叫起來。接著我的被子被人飛快的掀起來,一只手捂住我的嘴,我再喊不出聲。我感覺對方沒有傷害我,我一只眼睛瞇著,睜開一條縫,看到一個黑衣人,帶著帽子和口罩,帽檐壓得很低,擋住大半張臉。 “明兗?”我嗓子沙啞,“是你么?”他摘下口罩,抬了抬帽檐說:“是我,你別叫。” 我緊繃的身體這才松懈下來,我撲進他懷里,眼淚刷的留下來。他沒想到我會抱著他哭,摸不著頭腦,只好拍拍我的后背說:“沒事,我來了。” 我哭了會兒,擦干眼淚,委屈巴巴的看著他說:“能不能帶我離開,我不想一個人在這里,我有點害怕。”他笑了出來:“原來是嚇哭了,我以為怎么了呢。”他幫我擦干臉上的淚痕說,“行,我帶你走。”他說完就直接想拉我出去,我拽了他一下說:“就這么大搖大擺的走啊?護士說我必須住兩天呢。” 他說他已經跟醫院打過招呼了,所以我可以離開。我將信將疑的跟他一起往醫院外走,別說人了,一路連個鬼影都沒有看到。我害怕,抱著杜明兗的胳膊一步不落的緊貼著他往外走。我們還是坐了昨天的車,胖哥在車上等著我們。 “謝謝你啊,昨天送我去醫院。”我說。在車上狹窄的空間里,我突然道謝的氣氛有些尷尬。“你知道如果我沒有回去你可能會死在家里嗎?”他聲音不大卻能聽出他的憤怒,想來他是真的嚇壞了。 我于心不忍:“對不起啊,我下回注意。”“準備怎么謝我?”他問。我豪爽的一拍大腿說:“你說。” “那你答應我三件事吧。” “啊?”我有一種被套路的感覺,原來他在這等著我呢。可我話已出口,也不能反悔,索性心一橫,咬牙答應:“行。這么說多不好聽,好像你怪強迫我似的。不如這樣說,你許三個愿望,我來幫你實現。”他輕笑一聲說:“好,等我想好告訴你。” 他們將我送到家,卻跟我一起下了車。“我幫你把行李收拾了,你到酒店來住吧。”他扶著我往家走,從兜里掏出鑰匙打開門,“你明天跟房東說一下吧。你一個人住在這里我不放心,而且這么遠工作起來也不方便。” 我擺擺手說:“沒有經費給我開一間房間,我老板是自己掏腰包訂的房間。”他嫌棄的看了我一眼說:“我請你住。”“我不稀罕,我覺得這里挺好,一個人很清靜。”我拒絕。他扶我在沙發坐下,坐在我身邊說:“你如果不肯搬,那我搬過來。” “what?”我驚訝道,“你是覺得這比北京安全是嗎?你可小心點,你的行蹤你們公司是知道的,有可能你的粉絲、后援會都清楚得很。萬一他們跟來了,那你……我……不行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是啊,子軒,你別冒險。現在你的處境不太好,千萬不能出亂子。”胖哥跟進來也勸道,“高小姐,要不你就聽子軒的,搬到酒店來吧。你都住院了,搬回來也有個說頭,不用擔心。” 杜明兗很獨斷的叫胖哥去幫我收拾東西被我攔住,我只好自己上去收拾行李。沒想到,我居然搬來了這個酒店,而且杜明兗獨裁的定了一間行政套房,我和他成了鄰居。我還是第一次住這么好的房間,我在陽臺上望著漆黑一片的大海,這個視角簡直完美,將夏威夷的大海和威基基沙灘盡收眼底。杜明兗坐在沙發上看我滿房間亂串,一邊參觀一邊“哇”個不停。我跑到他身邊說:“我終于體會到什么叫跟土豪做朋友了。要不你包養我吧?” 他連忙搖頭:“你太能吃,我養不起。”我坐在一側的沙發上說:“真沒勁。電視里不是這么演的,你應該說:‘好的,我養你。’或者說:‘那我們做個約定,如果10年后你未嫁、我未娶,那我們就結婚。’你現在這么無趣,以后能找到女朋友嗎。” 他滿不在乎:“找個有趣的女朋友不就好了。”這句話似曾相識,我一陣心悸,想起曾經蘇沐言的話。原來過了這么久,我還是很怕聽到跟他有任何相似的話。 “怎么了?不舒服?”杜明兗問,“怎么一下蔫了?”“沒事,想睡了。你趕緊回去吧。”我下了“逐客令”,他也沒多說便離開。 我在陽臺上望著大海,它將自己藏在黑暗中,只有陣陣海浪拍打沙灘的聲音。大海潮起潮落,周而復始,白天是美景,碧波粼粼,令人心馳神往;夜晚是危險,像一張伺機而動的血盆大口,吞噬一切靠近它的東西,令人心驚膽戰。可危險的大海就不是大海嗎?美麗的大海就不是大海嗎?大海如此,我亦是如此,蘇沐言又何嘗不是。也許,我欠他一個心平氣和的談話;也許,我欠這段感情一個體面地告別。 拍攝的第三天,我早早起床,提前來到拍攝現場,是一個車庫,里面一面墻整齊的掛放了很多工具。還有一輛被架起的車,車前蓋敞開,機器的一些零件已經被提前卸出來。 這時stephanie過來,我和她寒暄兩句,詢問了昨天的拍攝情況。stephanie說昨天很順利,杜明兗看起來很享受昨天的拍攝。但是他很拼命,也不怎么休息,不停的趕進度,所以昨天也是提前收工的。 “那這個景是你布的嗎?零件是你拆的?”我指著車問。stephanie雙手十指交叉,一臉陶醉的說:“不是,杜子軒做的。”我難以置信:“他?車也是他拆的?”stephanie瘋狂點頭,興奮的拉著我說:“我們軒軒特別棒。thatriselyamazing!導演一直都在夸贊他,說他看起來像個老戲骨,滿眼都是戲。客戶也很滿意,以后讓他把我們軒軒簽代言人吧。”對于杜明兗滿眼都是戲這點,我深表認同,我沒少吃虧。 等到拍攝開始,我才明白stephanie并沒有夸張,杜明兗對于車并不只是停留在喜歡的層面,他查看車的情況,安裝零件輕車熟路,論架勢和趙默他們不相上下。原來我又小看他了,我感慨道,和他相處這么久,他總是能夠刷新我對他的認知,總是能夠給我驚喜。 他熟知自己的角度,在和導演溝通幾次之后,這一天的拍攝很多都是他自己加入的新想法,包括下午試駕跑山,也是他親自駕車,無論是他的換擋還是過彎,他似乎一摸車就如魚得水。 航拍器費力的追著他的車速拍攝,我們除了航拍器還加了兩個攝像機和一個攝影師。一個攝像機夾在車前檔,正面拍攝他的表情,一個專門拍攝儀表讀數,一個攝影師在副駕駛拍攝他側臉。 我在監視器中看到他的表情,緊閉雙唇,目光堅定不移地匯聚在前方,眉頭微蹙,表情很嚴肅。而他的車開得很好,好到讓我懷疑他和趙默誰更會跑山,尤其是攝影師回來之后絲毫沒有不適,攝影機架得很穩定。 開車的杜明兗像是長出翅膀的雛鷹,迫不及待的一飛沖天,擁抱藍天享受著自由。他自信的遨游在天際,飛得又高又遠,我不禁胸有成竹,這支片子一定火,我一定要讓所有人都看到杜明兗的這一面,讓大家知道他的優秀超過所有人的想象。他值得這樣一個團隊為他付出,他值得粉絲們的喜愛,他值得一切美好的事物。 小一周的拍攝結束后,客戶請整個團隊一起慶祝。酒店提供了私人沙灘和自助,大家在歡呼聲中開了個通宵party。 party上,我想到這幾天stephanie作為一個不專業的公關人,卻一直在努力幫我,而且她工作表現還挺好,就想在結束前給她一些鼓勵,并道謝。我在人群中搜尋她的身影,發現她在杜明兗不遠處申請注視著他,雙手握著手機躊躇不前。 她那么喜歡杜明兗,肯定是想借機跟他合影的。我走到她身邊,遞給她一杯香檳說:“你是后援會會長,你應該最知道保護明星的隱私是我們的工作,我不希望這段時間的任何信息、照片、視頻留到網絡上。”我看她急忙將手機揣進兜里,又說,“如果你能保證,我可以幫你,和杜子軒合照。” “真的嗎?我保密,我發誓。”她驚喜的瞪大眼睛看著我,“我雖然當了會長幾年了,也經常有機會見到他,可是他一直悶悶地,很少說話。我沒怎么主動找他拍照過,都是偷拍,但是我都沒有擅自發過。”說完她伸出三個手指指著天開始發誓自己一定會遵守保密協議。 我聽她說完,帶著她走到杜明兗跟前,夸獎她工作很努力,替她詢問是否可以合照。杜明兗很禮貌的答應,stephanie興奮地蹦起來,站在杜明兗身邊又低著頭,臉紅的快要滴出血一樣。她請我幫他們倆合照,拍完,她還招呼我跟他們一起照。 拍完照片,杜明兗依舊夸贊她照的很好看,而她都不太敢跟杜明兗對視,嬌羞的抱著手機跑開了。杜明兗笑著問我:“你也是我的‘迷妹’,需不需要合照?”我白了他一眼,扔下一句:“誰稀罕。”就走開了。 明天所有工作人員都會陸續離開,我要提前再次核對所有人的航班信息,所以沒吃多少東西就回房間了。工作完,已經午夜。我伸了個懶腰,來到陽臺上透透氣,明天要回國了,還真舍不得這里的藍天白云和水清沙白。老板要在這里度假,弄得我也心癢癢的。我盤了盤之后的工作,應該可以留出23天的假期,于是動了玩兩天的念頭。 我靠在陽臺的護欄上,打開手機翻著機票。忽然有人敲門,我一開門是杜明兗。我怕被人看到,趕緊把他拉進屋里,鎖上門。 他開玩笑道:“這么急不可耐?” “大半夜的干嘛來?”我警惕的問道,“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明天行程變了,不著急回國。我媽剛剛給我打電話,說幫我聯系了一所大學,讓我去看看。”他熟門熟路的坐在我的沙發上說,“你陪我一起去吧,這是第一個愿望。” “我陪你去?為什么?” “我剛問了你老板,你也不太忙。我一個人去也挺沒意思,而且是你的母校,密歇根大學。”他揮了揮手機上我們大學的地標說,“不想回去看看?如果時間來得及,還想去西拉法葉逛逛普度。” 他想學汽車,在底特律周圍的這些優秀大學自然是他最好的選擇,看來他是直指密歇根大學和普度這兩所最優秀的汽車工程大學。我很喜歡他努力的樣子,他總是不慌不忙又自信滿滿的樣子,很閃耀,讓人忍不住一直看著他。 “我們學校汽車工程可厲害了,你想當我學弟很難的。”我正想著去哪,他倒是給我一個很好的建議。他自信的笑起來:“那你可小看我了。” 既然與我的安排不謀而合,我也樂得不需要費心規劃行程,索性隨他走吧。我爽快的答應了,在收拾行李的時候突然發現,北上密歇根,現在可是深冬,我沒帶很多御寒的衣服。 杜明兗指了指房間辦公桌上一沓旅游推薦彩頁廣告說:“咱們先奔奧特萊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