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狐綏綏】17也么咳咳蓮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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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裴焱的這句勢如洪鐘的跪下,胡綏綏腿軟了。 嚇軟了。 旁邊裊裊婷婷的程香香聞聲臉色也變得霎白,學胡綏綏藏身之法,藏到程清身后去,發急問:“為何?” 狐貍是夜游物,天黑了,胡綏綏的兩眼還是伶俐的,她不借一點光便看清程香香的模樣,臉白唇白,滿額怖汗,程清也是如此模樣。 裴焱緊一步慢一步趨步上前,一段話對著倆人說:“兄如父,嫂如母,表妹折柳打嫂嫂,這可是裴家的新出的禮規?” 讓程香香當眾下跪是為了胡綏綏,程清好生不樂,自然不允,挺胸昂首,擺老資格說道:“是母親罰之,胡姑娘有錯在先,我程氏為她半個母親,難道小小責罰一下還有錯了?” 程香香肚里便怕,不敢與裴焱偶視,自別轉頭,眼管地板,管著地板又忍不住朝胡綏綏哪兒看去。 眼前沒了裴焱的遮護,胡綏綏身心不安,佯裝低頭剔理指甲。十個手指頭干干凈凈,胡綏綏剔理了半天也沒剔理出個物兒,全然沒注意程香香在看自己。 “綏綏進裴家半年一向安分,焱兒竟不知為何母親與表妹一來便犯了錯。” 裴焱下死眼盯程香香與程清,忽濁然大怒。 “即使有錯也該與夫主說過才是,一上來便是罰跪、抄佛經、打手心,自幼母親不曾管焱兒,如今這手伸得倒是挺長。” 裴焱不住口繼續說:“母親可別說管了焱兒肚皮的溫飽,若沒記錯,焱兒所食之物是您不食的,折在一盤的食物好比彘食,難以下咽,只有父親歸府,焱兒才能食上幾口馨膳。” 裴焱的父親裴樁,裴樁與程清一雙兩好地過了十年的日子,無旁妾,無妖姬,程清本以為還能一雙兩好地過一世,誰知半途來了個謝春紅。 謝春紅不過是府上的婢女,姿容倒有幾分可愛,裴樁yin污了謝春紅。 不過一場露水的情事,誰知謝春紅有了身孕,裴樁歡喜,于是納她做妾,倆人白日疏遠,夜里恩恩愛愛,程清見了這些粉紅光景,心中納悶,加以怨恨,待謝春紅一死,便轉恨裴焱身上。 家有二男,而父偏庶子,家產難分也。 裴焱若投得個女身便無錯,可他投得個男身,便是一場沒由來的罪孽。 程清聽罷,滿肚慌張,身子晃了幾晃,紅了雙眼自思量。裴焱風輕云淡地說完,胡綏綏五中一酸,偷偷再把頭低叁分,簌簌地兩行淚下,裴焱不知,只命一小奚奴去街邊折一柳條來。 小奚奴抖擻精神,連折了叁根柳,裴焱從中挑出一根最細的柳條,細柳打人最疼,他拿在手上掂量掂量,親交給程清,道:“母親罰綏綏自然無錯,焱兒罰表妹自然也有理。您親自打或許表妹之手尚可醫,若焱兒親自來打,表妹怕是會終身有缺陷。” 漢州近吐蕃,為邊境之州,裴焱為漢州府君,一般富貴,手實握漢州軍權,與劍南節度使晁巾闕相交親密,他上馬可cao刀射箭,下馬可執筆撫琴,文武雙全之人,膂力可收可放。 裴焱親自打,這細長的柳條則為一把刀,cao刀則膂力大放,說是打,倒不如說是砍。 程清形色支離接過柳條,手腕幾抬幾放。 程香香手藏進袖子中,早已哭得梨花帶雨,指著胡綏綏道:“香香與表哥一同長大,表哥卻為了一只沒爺娘的狐貍精,捏錯香香,責罰香香,傳出去只怕遭人笑話。” 胡綏綏好不容易把眼淚收住,聽見沒爺娘的狐貍精幾個字,閣淚汪汪。她頭皮一緊,身子捉顫,抱著袋雞蛋一溜煙跑回房里。 “跪下。”今日之舉是為宛轉胡綏綏的委屈,也是為了可以利落的與程家做一個了斷。 胡綏綏跑開后,裴焱眼底徹底無光,陰冷道:“表妹身材高挑,母親手腕抬不高,只能委屈了表妹跪下受罰。” 程香香不跪,裴焱頤指小奚奴上前幫一把。 小奚奴得令,摁住肩頭,膝蓋輕撞腿窩,程香香一個腿軟,重重地跪到地上去,模樣狼狽,卻不惹人憐。 程清隱忍怒意,今日不打裴焱不會讓她們姑侄走出府,她一抬手,柳落在程香香背上:“這般,你可滿意?” 力度輕似羽掃肌膚,何來痛意。裴焱搖頭不給情面,說:“母親方才不過試技耳,未出真功夫。焱兒記得,母親使出真功夫時可不是這般,皮開或是rou綻,二者得有其一才行。” 程香香是自己的侄女,程清將她當親生之女對待,當這般多人的面前打她,她做不到,執柳之手始終沒再抬起。 裴焱有意無意掂量手上的柳條。 程清知道,自己不忍心打便是裴焱來打,裴焱出手不留情,程香香的手必廢無疑。拿老無用,她咬著銀牙橫了心道:“手伸出來。” 跪在地上的程香香目瞪口呆,不想姑姑竟真要打她,這如同剝了她的臉皮,藏在袖子下的手,愈發往里收起,五指縮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拳頭。 裴焱復頤指小奚奴,這位小奚奴跟隨裴焱六年了,十分有眼見,不必裴焱費講就如何做。 他不費絲毫力氣抓住裴香香的手腕,將寬大可兜風的袖子捋到臂彎,露出一截白凈的手臂。 程香香哭哭啼啼,掙扎不起,眼睜睜看著自己縮成拳頭的五指被掰開,又眼睜睜看著柳條無影似地落下。 靜促促的府衙里,程香香咬碎銀牙,叫得好生哀楚,程清通紅了老臉,打得好生痛苦。 裴焱親切地聽,親切地看,不為之所動憐,沉吟未語,直到程香香掌心有了與胡綏綏掌心一樣的傷痕才做聲喊停。 程清打的手都麻了,不禁舒了一口氣。丟了帶血的柳條,正要扶眼垂淚的程香香去上藥,裴焱喝住她的舉動,說:“雖受柳鞭打之疼,表妹尚不知錯,便就跪到知錯為止。” “茄子也讓叁分老!裴焱莫以為你羽翼豐滿便能待我程氏如此。”程清再也沒忍住,抬手要批裴焱右頰。 裴焱手疾眼快避開,用兩根柳條梟開這一掌,牛頭不對馬嘴,說:“母親攜侄求售,求售不得何故大發雷霆?想來是人老火氣旺,不如抄個佛經降降火。來人,送母親到那寺中抄佛經。” 很快,走來兩個小奚奴,架住程清往外走。程清一直罵罵咧咧:“不孝之子!” 滿院是程清哼兒哈兒的聲音,眼看人要消失在眼前,裴焱接了程清那句不孝之子,說:“所以數十年之后,焱兒可不會拿哭竹棒。” …… 區處訖二人之事,已是宵深,院中人風流云散,裴焱清省白凈,舒頸回房。 但門從里頭關鎖得緊緊的,一條縫也打不開。 裴焱移步至窗前,向縫隙內鷹覷鶻望,只見胡綏綏換了一身行頭,渾身上下簇然一新,正急急忙忙的在房里收拾細軟,那大包小包堆放在攬凳上,一副逃命的樣子。 “胡綏綏,你這是做什么?” 裴焱云里霧里,翻窗進去,數了數攬凳上的包袱,一共八個,打開一看,里面有胡綏綏自己的東西,還有他的東西。 “綏綏是狐貍精之事都被人知道了,不逃,難道等著被燒死嗎?”胡綏綏停下動作,面帶憂容回了裴焱的問題,“裴裴你也隨綏綏離開吧,我幫你收拾好了。” “除了我誰知你是狐貍精?”裴焱更不明白胡綏綏在神經兮兮什么。 胡綏綏閃過一邊去收拾東西,急嘴急舌說:“你那表妹都知道我是狐貍精了,說那么大聲,府衙里上上下下五十來人都聽到了,明日綏綏就變成一具白骨了。” 程香香前不久說胡綏綏是狐貍精,胡綏綏聽到這句話膽子都嚇破,叁腳兩步跑回屋子里頭。 眼下只有一個法子,便是逃身而去,只因心中不忍割舍裴焱,她躲在墻里思量如何是好,越思量越煩惱,暗泣了好一會兒。 裴焱恍然大悟,從后抱住不曾走風月的胡綏綏,解釋:“她說的狐貍精非是你想的那個意思,算是抽揚你生得貌美,貶我膚淺,覷了你一眼就動了心。” “裴裴可、可有騙我?”胡綏綏揪成一團的心松懈了一大半,另一半心還在懷疑裴焱的話是真是假,“當真是夸我嗎?” “我何時騙過你,不是只有你騙我的份。”裴焱話指她不愿道出自己身份。 胡綏綏貼地的兩只腳就像釘子,行不動,挪不動,剛剛的擔心與害怕漸不在心上,失去的叁魂回來了。 “哀吾靡家,慕汝富貴。“她趔趄著腳兒道熟話,忽然猥身回抱裴焱,眨一雙滴流流的眼,“裴裴,刻下綏綏不哀己靡家了。” “你到底是怎么了?程香香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胡綏綏眼角是通紅的,睫毛上有淚珠,在懷里,像搓熟的湯團,裴焱撩了袖子在她眼睛上擦了擦。 “表妹說的不錯,綏綏確實沒爺娘,是個窮嫌富不要的狐貍精……”胡綏綏妝個豆姑娘氣派,并轉了個愉悅的腔兒說道,“但綏綏雖靡家,卻非靡室。” “誰說你是窮嫌富不要的狐貍精,裴焱富貴,可不是要了你嗎?” “裴裴是非一般的富,所以才會知道綏綏是狐貍精后,還不抓去燒。” 回想裴焱對程清說的一席話,胡綏綏難過不已,宛轉籌思后,敞開心扉,緬述自己的身世。 “裴裴,其實綏綏還沒得狐仙奶奶授以煉形術之前,是一只野狐貍,沒爺沒娘,日日奔走在狼群虎堆里求生,有時候一日吃不得一餐,饔飧不繼,餓急了蔫壞的食物也吃。后來綏綏被一個乞討的丐兒撞見,他拿繩子往綏綏頸上便套。綏綏無力逃走,從此進了惡限,只能跟了丐兒一起終日叫街,他們會唱著《蓮花落》乞討。綏綏為何會唱《蓮花落》,便是在此時學來的。” “兩年后,綏綏遇到了一位漂亮的狐仙奶奶,她見綏綏可憐,也見綏綏根骨不錯,可修煉成人,于是向乞丐買下了綏綏,并授以煉形術。綏綏苦苦修行叁年才煉成形術。狐仙奶奶庚齒大了,臨終前要綏綏惺惺惜惺惺,盡微薄力保護好身旁的狐貍。只說是世上狐貍越來越少,能修煉成人的狐貍屈指可數,照這般下去,狐貍終有一日會泯滅。” “綏綏不敢負恩,便一心一意想要護好身旁的狐貍,相處時都與她們認了層關系,什么胡姑姑,假姨姨。” “雖說無血緣在,可綏綏喜歡她們,只惱綏綏無用,拼了命也沒能護住胡姑姑,假姨姨,大jiejie。每年只能眼睜睜地看它們被獵戶獵走,看它們的皮毛被剝了制成衣裳,綏綏那時才知道狐仙奶奶為何那般說。” “綏綏心想,打不過獵戶,還躲不起嗎?只要每年春獵時,讓狐貍躲起來就能幸免被剝皮的慘事兒,可認真一想,狐貍一向覓食困難,一旦沒有食物,藏著藏著就會成一具骨頭。” “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綏綏開始潛進人家家中偷銀子,將偷來的銀子攢起來,攢到春時就去買rou,有一回偷銀子時不巧畢露原型,被布裝老板逮住,他本想抓綏綏進府衙吃牢飯,但見綏綏容貌中注,又與他息女生胡隨隨得逼肖,名兒也相似。胡隨隨姑娘有了心上人,做了惹羞恥之事,不愿意嫁給裴裴。胡老板愛女,便使了嬥包兒計,要挾綏綏替胡隨隨姑娘嫁入裴府。裴裴授室是不得已,而綏綏知裴裴富貴,想著嫁入裴府竊銀方便,就欣欣然答應下來。” 裴焱今年不過二十五庚齒,張火傘時節才成婚,被裴樁逼著成婚的,說什么就著青春尋個容貌中注的姑娘,結一場良姻。 裴樁與程清要他娶表妹程香香。 裴焱自然不會娶。 錄事周巡看他為而煩惱,眉毛一挑,口角一開,獻出一計:娶那漢州大布莊老板的女兒胡隨隨。 理由簡單,就是往后去布莊扯布能省銀子。上州的士兵數十萬,若冬日里有戰事,給這數十萬士兵發暖衣可是要一大筆注子的,與布莊老板成了親家,往后便能少些銀子。 周巡之計不錯,裴焱想自己也該恭喜,遂依計而行。 于是裴焱稀里糊涂的就娶了一只狐貍精。 …… 裴焱聽訖,仿佛做夢未醒,把胡綏綏抱在膝上坐了,茫然不知所對:“后邊的事兒我大抵也猜中了,只是前面的事兒,我從未猜中過。” 自始至終裴焱以為胡綏綏偷銀是為富貴,不想是為了自己的族子。 他還以為胡綏綏會唱《蓮花落》是調皮,跟著丐兒學的,不想她真當過丐兒。 胡綏綏剪下的發已半長,裴焱捋一綹在指上,道:“每回綏綏唱《蓮花落》,我總岔斷你,只聽得首句,今日綏綏將后邊的也唱一唱,與我兩耳聽聽。” 胡綏綏香唇欲語又止,過了好久才輕聲開唱: “一年家春盡,一年家春,交夏里里連花,里里蓮花落,漁家兒小兒男,溪呷呵,赤身露體沙灘頭上,摸魚又摸鰍,也么咳咳咳蓮花落,也么咳咳咳蓮花落。一年家夏盡,一年家夏,交秋里里蓮花,里里蓮花落……” 【文中《蓮花落》歌詞摘自霓裳續譜 卷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