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一條人命
蛇蟲鼠蟻對妙歌來說并沒有多可怕,妖怪猛獸在妙歌知道的傳說里往往也都有可愛的一面。但唯獨,妙歌怕鬼,從小聽到的鬼故事,都是非常可怕的。不是白衣長發,青面獠牙,就是殺人吃心,恐怖之極。 眼看著一口棺材出現在眼前,妙歌突然感覺頭皮有點發麻,小腿也開始轉筋。如果神仙是真的,會說話的黃鼠狼是真的,那么鬼呢,是不是也是真的。這個地方出現一口棺材,一會兒會不會出現一群厲鬼?還沒靠近,妙歌就已經被腦袋里的畫面吞噬了,只感覺喉頭發緊,指尖冰涼。在悶熱的林子里,瞬間出透了一身的冷汗。 別后退,不能后退,人命關天,絕不能后退。白毛說,不會有性命之憂的。閉上眼睛,堵上耳朵。沒事的,沒事的。妙歌緊張的四下張望碎碎念著,強迫自己慢慢朝前走去! 這是一口看起來特別厚重的棺材,似乎比一般的棺材大很多,不知用的什么木料,沒有上漆,上面卻泛著一層幽幽的光澤。棺材四周雕刻著很多花紋,做工精細繁雜,在棺材頭,一朵巨大的花蕊比花瓣還要纖長的怒放的花被雕刻的栩栩如生。 什么都沒有發生。 妙歌已經走的很近了,呼吸開始不由自主的拉長再拉長,妙歌感覺自己已經緊張的快要喘不過氣了,但是卻什么都沒有。 只有一口大棺材,孤零零的突兀的擋住去路。 妙歌正想從坡上繞過去。天,突然黑了下來。 妙歌緊張的跌倒在地,爬起來拼命往前跑,一回頭,卻發現棺材...不見了。 妙歌慢慢的放慢腳步,不可思議的四下看著。除了樹林,什么都沒有。 棺材哪去了?為什么天會突然黑了呢。妙歌硬著頭皮往前走,心臟卻依舊跳的像擂鼓一樣。 走著走著忽然聽到了叫賣的吆喝聲。妙歌大喜過望!腳步不自覺的加快起來。 山路越走越寬,一個山寨慢慢的出現在眼前,寨子里已經掌燈,像是還有個不大的小夜集。 集市邊上還有孩子在玩彈珠,嘻嘻哈哈的笑著。不知道為什么,妙歌看到孩子在玩,突然就放松下來。竟開始惦記起梁兒來。 “姑娘,買個餅吃吧,有豆沙的,芝麻的,還有裹糖的,剛出鍋,熱乎著呢” 不知道為什么看到餅,妙歌突然肚子餓的不行,中午雖沒來得及吃飯,但怎么會突然這么餓呢? 妙歌身手去腰間拿錢,但忽然又停住了。 深山之中,莫名其妙的山寨,不大的山寨居然還有夜集,這一切太詭異了。這餅還是先不要吃吧,妙歌思量著,沖賣餅的大哥搖了搖頭。 賣餅大哥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把餅扔回到笸籮里。妙歌忽然覺得周圍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似乎每一個賣東西的人都在斜眼注視著妙歌,連孩子也停止了玩耍,扭著身子看著妙歌。 前方的路模糊起來。 這里是白毛不肯來的地方,妙歌隱約感覺到,想這么輕易的走出去,恐怕是不可能的。 明目張膽的注視。看得妙歌渾身汗毛直立。 妙歌小心的從拉著風箱的鐵匠棚前面走過,坐在了一個卦攤前面。帶瓜皮帽的老頭捻著胡子,似乎很滿意妙歌的選擇。 “姑娘,你今天運氣不錯呀。” “叔叔,我想求藥。” “哦,說說看” “三條人命,我想起死回生。” “不難,不難”老頭擺擺手,露出了一排參差不齊的牙齒。 “我這里剛好有三瓶藥,但只有一瓶可以救一個人,你選選看吧?” “三瓶一模一樣,哪一瓶是解藥呢?” “吃吃看嘍,吃了沒事的就是解藥!”老頭依舊笑著捋著胡子。 妙歌明白了。這是一關,想要救人,這一關,自己就得過。 妙歌猶豫了一下,拿起了左邊的一瓶,老頭點上了一枝香。憑空就放在了空氣之中。 里面倒出的不是藥,是水。水一碰到妙歌的掌心,就消失了。 妙歌正詫異著懸在空氣中的香,忽然周圍的一切全都開始抖動起來。 妙歌感覺身體熱熱的,一種難以形容,難以捕捉的癢,像是從心底里升起來。漫過血液,漫過骨頭,漫過皮膚,突然爆發。 妙歌不知道渾身上下到底哪里癢,怎么會這么癢,怎么會癢的這么急。耳朵也癢,鼻子也癢,眼睛也癢,似乎連牙齒都感覺奇癢無比。 妙歌根本沒有辦法控制自己,這種透徹心扉的癢,怎么比疼還撕心裂肺! 除了不停去抓,妙歌什么也做不了,整個人頓時滾做一團,不一會兒全身就抓的血rou模糊。 舌頭和牙齒都太癢了,只能去咬,眼睛太癢了,只能去扣,妙歌感覺自己的指甲已經深深陷到了rou里,但是根本沒辦法停下來。妙歌痛苦的嚎叫著。時間仿佛沒有了盡頭。 妙歌狠狠的用頭撞著地,恨不得就這樣死掉,只要停下來,怎樣都好。 突然妙歌停了下來,一切沒有征兆的,瞬間結束了。 妙歌屏住一口氣,保持著最后的姿勢跪在地上,整個心,仿佛終于被放平在泥土里,被埋上了。終于結束了。結束了。。。 妙歌吐出嘴里的血水,呵呵的樂了起來。結束了。 但后知后覺的疼痛又一股腦的涌了上來。妙歌張開雙臂,不敢碰自己身上任何的一個地方,掙扎著站了起來。 妙歌感覺眼睛如針刺般疼痛,只有一只可以微微的張開,眼睛里都是血水,把眼前的一切都染成了晃動的紅色。 飄在空中的香,燒干凈了。 “真可惜,第一個選錯了。還選嗎?” 妙歌一行熱淚滾下,淚痕劃過的地方像被灼燒一樣疼,妙歌強忍住淚水。低頭看著自己沾滿鮮血的十根手指,所有的指甲全被折斷了。。。。 再選一個,就算錯了,一條人命就回來了。一炷香,只是一炷香。妙歌閉上雙眼。昂起下巴。仿佛在爭取片刻的平時不屑一顧的溫存。 妙歌隔著血霧摸索著拿起來中間的瓶子。整個手抖的如同篩糠一樣。 沙漠,一望無盡的沙漠。 不用抬頭,都能感受到太陽像炭火一樣灼燒著皮膚,風像guntang的浪,向身上撲過來。 一炷香,一炷香而已。妙歌不停的提醒著自己。 可身體卻根本不聽使喚,一次又一次的撲倒在地上。沙子如同炙熱烤盤,妙歌被燙的掙扎著一次又一次的站起來。 一炷香的時間原來這么這么久。 妙歌的喉嚨已經被呼吸進來的干燥的熱氣,烤的仿佛皸裂了一樣疼痛。整個人好像要被榨干了。妙歌腦袋里冒出了一個詞,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行尸走rou。 沙漠隨著熱浪在晃動,看起來竟然有些波光粼粼。 妙歌感覺自己好像突然不疼了。是不是幻覺,自己回到了小時候,父親走鏢回來,給自己帶回來了糖果。哥哥給妙歌和母親看自己新寫的一幅好字.... 一幕一幕,沒有次序,沒有緣由的在妙歌眼前亂跳。 突然不遠處一陣颶風像從地底下鉆上來一樣。打著漩的沖了過來。沙子像黃霧一樣瞬間沖向天際。 妙歌沒有力氣躲。靜靜的閉上了眼睛。 沙子刀片似的劃過。風里似乎有千軍萬馬,踩踏著妙歌的身體,妙歌被風拖著,卷起,拋下,拋下,卷起。眼睛里,嘴里,全是沙子。 又是忽然間,暴熱和颶風都消失了。妙歌就這樣趴在冰涼的土地上,似乎不愿醒來。 不知過了多久,意識才慢慢的回來。 “這次不用猜了,這瓶給你,一條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