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069身世之謎
徐冉,大昱百年簪纓之家的長房嫡女。 徐家世代出文臣高官,皆是驚才艷艷,才高八斗之輩。 徐冉的父親徐經綸,是徐家青出于藍的代表,未及弱冠之年,便已經得了大昱第一才子的稱號。 才子配佳人。 徐經綸娶了大昱的第一美人,老鎮國公的小女兒——冉苒。 男才女貌,門當戶對。 徐經綸和冉苒這一對神仙眷侶,羨煞旁人。 只可惜,冉苒不止是美人,還是個病美人。 紅顏薄命,冉苒煙消玉隕時還不滿二十歲。 徐經綸癡情,竟然為早逝的妻子殉了情。 夫妻倆留下尚在襁褓里的女兒徐冉。 痛失愛女的冉老夫人將徐冉抱在了身邊養著。 可惜命運弄人,徐冉還不滿三歲時,跟隨著冉家人回鄉祭祖,竟然走丟了! “一晃十七年過去了,老身都不敢奢望在有生之年還能找到冉丫頭?!闭f罷,冉老夫人抹了抹眼淚。 “您的意思是,這桃木簪是徐冉的?”郝甜試探地問,其實她在白日上午,從縣衙師爺那,就已經打聽到了有關徐冉的事情。 昨晚鬧那么一遭驚心動魄,郝甜肯定要更加詳細地摸清冉府與徐府之間的關系。 徐冉與徐丞相,都是出自那個百年簪纓徐家。 只不過徐冉屬于嫡系,而徐丞相是庶系。 徐冉的父親是情種,她的爺爺也是情種,從徐冉往上數三代,都是人丁凋零,一脈單傳。 所以,徐冉所屬的嫡系這一支,傳到她這里就算是斷了根。 這些年徐冉毫無音訊,除了冉老夫人這一派還在堅持著尋找,徐家那邊的人都已經放棄。 嫡系斷了傳承,庶系自然也就有了機會上位,徐丞相是徐冉爺爺的庶弟的兒子,在徐家宗族眾人的推舉下,當上了徐家的新家主,徐家百年根基,人脈甚廣,他也是因此,在官場上一路晉升,坐上了丞相之位。 鎮國公府與徐丞相府水火不容,也是因為徐冉。 因為徐冉的走丟,疑點重重,冉家人懷疑是徐丞相從中作梗。 所以這些年,明里暗里,兩府來來往往的爭斗不止。 “這桃木簪,是冉丫頭的父親所做,原是與我女兒冉苒的定情信物,一人一支,所以還在上面刻了字,后來冉丫頭出生,取名徐冉,女婿就稍稍改動了這一對簪子,再合二為一,送與冉丫頭?!?/br> “因著桃木能辟邪,冉苒繡了個小荷包,將這簪子裝了,系在冉丫頭脖子上,以保佑冉丫頭平安?!?/br> 冉老夫人解釋了桃木簪的由來。 難怪小老太了解這簪子的秘密,還能熟練地拆分與合并。 郝甜終于知道她先前感覺到的不對勁在哪里了。 緬懷了舊事,冉老夫人拿著帕子擦干眼淚,她看向阮氏,鄭重地道:“冉丫頭走丟的時候,也還戴著這支桃木簪,郝夫人,請你如實告訴我,這桃木簪,你從何而來?” “我……”阮氏遲疑起來,她看了眼郝甜,又立馬轉過視線,也不去看冉老夫人,而是看向屋子里的香爐。 香爐里燃著安神香,青煙裊裊…… “郝夫人,事關我的小外孫女,請你告訴我?!比嚼戏蛉说脑捳Z里帶了哀求之意。 郝甜覺得這個小老太似乎頃刻間衰老了許多。 失散多年的外孫女,冉老夫人一直在堅持尋找,以前沒有一點兒蛛絲馬跡,她都不放棄,眼下找到了這一支桃木簪,那她更加不會放棄了! “阿娘,您就把您知道的,都說出來吧!”郝甜也幫著冉老夫人做說客,她實在不忍心看到這腹黑的小老太如此凄楚的一面。 阮氏看向郝甜,欲言又止。 “阿娘,您是不想讓我知道么?我可以回避的?!焙绿鸩煊X出來了,阮氏的欲言又止是顧及著她。 如果是不想讓她知道太多,免得再次惹禍上身,那她回避就是。 如此一想,郝甜站起身來,抬腳就準備往外走。 “阿甜……你等等,我不是不想讓你知道,只是……”阮氏也不好怎么表述她的糾結。 “郝夫人,你是否是有什么后顧之憂?”冉老夫人也察覺出了阮氏有著莫名的糾結,“你放心,你只管說出實情,今后要是出了任何問題,我鎮國公府都替你們擔著!” 冉老夫人這霸氣側漏的一句話,確實很有鎮國公府的風范。 “我……我不是擔心這個,哎……”阮氏長嘆一聲,“也許聽我說完,你們可能才會理解我的心情?!?/br> “那你先說?!比嚼戏蛉顺鲅怨膭?。 阮氏又不由自主地看了眼郝甜,幽幽道:“其實這簪子,是阿甜的,十七年前……” 十七年前的開春梅雨季,花醴縣爆發了一次小范圍的傷寒流感,郝家二房一家,除了因練武而體質好的阮氏,其余的都中招了。 阮氏會醫術,但奈何整個花醴縣因病患太多,藥材供不應求,家里那得不到足夠藥材供給的幾個病患,病情時好時壞。 一天夜里,家里的幾人又是高燒不退,藥材耗盡的阮氏不得不連夜去鎮上求藥。 返家的半路上,阮氏碰到兩個鬼鬼祟祟的年輕漢子,她當時急著回家,也就沒多留意。 路過一個水塘,阮氏隱約聽到一陣壓抑的聲響,她尋著聲源,借著月色看到水塘上面“咕嚕咕?!钡孛爸魂嚺菖荨?/br> 福至心靈一般,阮氏鬼使神差地抽出腰間的長鞭,往冒泡的那一處一撈。 竟然撈上來一個小女娃! 小女娃的嘴里被塞了布條,雙手雙腳也被繩子綁住了,并且,她的腳上還被綁了兩塊大石頭。 得虧阮氏的鞭子夠長,她的臂力夠大,而水塘的水不深。 不然…… 阮氏救下了小女孩,而她著急帶藥材回家給家人治病,所以就先將小女孩帶回家,準備事后再去幫小女孩尋找家人。 小女孩落了水,染上了風寒,阮氏將自己孩子的藥,分了一半給小女孩。 風寒是大病,嚴重的時候足以要人命。 阮氏的孩子沒能挺過來,但小女孩挺了過來。 傷心欲絕的阮氏悄悄地辦理了自己孩子的后事,才想起給小女孩尋找家人。 但是,小女孩因為受了驚嚇,又感染風寒,高燒不斷,因此失去了記憶。 阮氏想要幫小女孩尋找家人也無從下手。 因著喪子之痛,阮氏又被下了無法再育的診斷,所以,她決定將與自己兒子年紀相仿的小女孩養在身邊,以此慰藉。 于是,小女孩就替代了阮氏的兒子的身份。 “那個小女孩除了身上的一套云錦華服,就只有一根桃木簪了,再沒有別的可以證明身份的物什,我當時想著,若是今后能幫她找到家人,我就把她還給她的家人,要是找不到,我就永遠養著她,護著她?!比钍险f著,抹了抹眼淚。 冉老夫人一臉震驚地看著阮氏,淚流滿面。 郝甜的目光在阮氏和冉老夫人二人的面上逡巡著,她的眉頭微皺。 所以,她就是那個被綁了石頭沉塘的小女孩? 難怪她對沉塘二字格外敏感,并且覺著莫名地膈應! 等等! 似乎有哪里不對! “阿娘,我記得您小時候跟我說,您生的就是女兒,是為了不受欺負,才把我當男娃養的啊!”原主的記憶里,確實有這么一段的。 “傻孩子,阿娘那還不是為了哄你。”阮氏揉了揉郝甜的頭,“就因為我當年生的是個兒子,想要把你留在身邊,又要騙過大家,就只能想這么個法子哄你了?!?/br> 所以,這才是原主女扮男裝的真正原因? “……”郝甜想想,覺得沒毛病,她繼續問道:“那阿奶和阿爹知道嗎?” 那個時候,雖然軟弱卻有點小精明的阿奶可是還活著的。 “她們母子那個時候病著,我怕兒子的事會打擊到她們,所以瞞了下來,我借著傷寒一事,謊稱兒子還得了天花,將你單獨藏在另一間屋子里,還給你畫了滿臉的疹子?!?/br> “等到她們的病好了,看到的也是滿臉疹子的你,分辨不出你的樣貌,也就沒有懷疑。” “小孩子一天一個樣,再后來,她們也依舊沒有懷疑。” 聽了阮氏的話,郝甜對她佩服得不要不要的。 這一招偷梁換柱,簡直是王者手段??! 郝甜暫時沒有疑問了,冉老夫人又開口問了,“郝夫人,你還記得那一晚的具體日子嗎?” “記得,是清明節的前一晚,因為第二天是清明節,我一個人去了趟山里掃墓?!?/br> 那時候婆婆和丈夫都病著,阮氏只得一個人去掃墓祭祖。 阮氏對節慶的態度淡漠,但清明祭祖,除夕團圓,這兩個節慶之日,她還是會走一走形式的。 “那你還記得是哪一年嗎?” “那一年阿甜三歲,我算算……”阮氏數著手指頭計算,“哦!是盛歷四十五年。” 冉老夫人一把抓住的阮氏是手,“你確定?” 阮氏鄭重地點了點頭。 冉老夫人的眼淚如決堤的洪水一般泛濫開來,她抽抽噎噎道:“冉丫頭就是在那一年的清明節頭一天走失的……” 此刻的郝甜內心里五味陳雜。 所以,她不僅是那個被沉了塘卻有幸被阮氏救起來的小女孩,還可能是冉老夫人的親外孫女? 莫名其妙地覺得很狗血??! 冉老夫人一臉動容地看著郝甜,又一臉感激地看向阮氏,“郝夫人,謝謝你,謝謝你……” 此刻,再多的話,都化為了這一句感激。 “冉老夫人,您先別急著道謝,我……我不知道阿甜是誰家的,阿甜她……若不是你那外孫女呢?你可有什么法子證明她就是?”阮氏還是挺理智的。 “桃木簪就是最好的證明!”冉老夫人卻是信心滿滿。 郝甜覺得冉老夫人是因桃木簪而先入為主了,她也提醒道:“您老先別著急,這簪子說不定是仿制的呢!說不定是有人緊巴著想要給您當外孫女呢!” 這話說完,郝甜楞了一下,然后露出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 她她她……這不是在啪啪打自己的臉嘛! 郝甜也是一時情急,只替冉老夫人考慮,倒是忘了她自己的新立場了。 冉老夫人“噗嗤”一聲,破涕為笑,她覺得郝甜真是實誠得可愛,“知道這桃木簪秘密的只有四個人,女兒女婿已經作古,就剩冉丫頭和我了,你說外人誰能仿制出來?” “……”郝甜反駁不了了。 阮氏卻又道出了她的疑惑,“老夫人,當年您為何沒有張榜尋人?。课蚁胫话阏l家丟了孩子,肯定會去縣衙報官,所以我時常往縣衙跑,就是去看有沒有尋人的公文,可沒一個是與阿甜相符的?!?/br> “那你為何不去報官?”冉老夫人反問。 “我……”阮氏頓了頓,猶豫了一瞬,才如實道:“阿甜當年身上穿的云錦華服價值不菲,我猜她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可她被人沉塘,一個小女孩被人如此狠絕地對待,我又猜她在家族的處境一定很難,所以我不敢貿然報官,把她交出去,害怕她再次被人下毒手謀害?!?/br> “我這么說,您別生氣,當時我并非是要霸占著她不放手,而是害怕她小小年紀不能自保,而重蹈覆轍,所以在不能確定她找到家人就能安全的情況下,我沒有報官,免得引來禍患?!?/br> 冉老夫人贊賞地看了一眼阮氏,也道出了她當時的用意,“我選擇不報官的原因,與你大同小異,因為官府的人不如鎮國公府的人可信,再者,冉丫頭走丟一事宣揚出去,不僅不利于找到她,反而會讓有心之人多了可趁之機,那就更是害了她?!?/br> 所以,郝甜算是撿了漏,平安無事地長到了大。 一番當年的真相梳理下來,冉老夫人只覺得山重水復后的柳暗花明,整個人都明朗起來。 “丫頭,想不到你竟然就是我的冉丫頭,怪不得見你第一眼就覺得你格外地討喜!”冉老夫人此刻已經是認定了郝甜的身份了。 郝甜看一眼阮氏,見她眼神鼓勵,她才接了冉老夫人的話頭,“祖母,所以,我現在是要改口叫您外祖母了么?” “嗯嗯,冉丫頭你嘴兒甜,多叫幾聲來聽聽!”冉老夫人笑得滿臉褶子飛起。 “外祖母,外祖母,外祖母……”郝甜配合著,甜甜地叫喚了一聲又一聲。 “哎……乖外孫女兒……”冉老夫人也是一聲又一聲地應著,笑得合不攏嘴。 阮氏靜靜地看著二人,淡淡地笑了。 齊嬤嬤氣喘吁吁地走到門口,聽到屋子里的聲音,不明所以。 她不過是去了趟縣主府,發生了什么? 阮氏笑著笑著就慢慢地斂了笑容,她微微抬頭,目光漫不經心地掃向房梁上的屋頂,有一處瓦片松動,漏進半縷微光。 屋頂,掀開了一絲瓦片縫隙偷看偷聽的三人,小心翼翼地合上了瓦片,悄無聲息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