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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思渡有點沒話找話,“誒,你養過鴨子嗎?我meimei最近特想養鴨子,還特意準備了個小花盆,現在正求我爸去要鴨子。” 譚輕嘴唇上有點油潤,“鴨子不養在河里,會瘦死。” 程思渡有點嚇了一跳,似乎被“死”這個字眼駭到,訥訥地“哦”了一聲,“那不讓她養了。” “嗯。” 下午下暴雨,工人難得不用下工地,全聚在棚屋里。外頭風雨飄搖,屋里一盞十瓦的慘淡燈泡,晃啊晃,罩著打牌的無聊男人們。 譚輕沒去打牌,躺在最角落的床上看書。 “譚輕,你看什么黃書呢?”鄰床的工友上床,猛地奪過譚輕手里的書。 他定睛一看,不是黃書,沒有大姑娘和圓rufang,干巴巴的鉛字,一個一個,有漢字,有英文,還有些數字,總之對他來說幾乎等于無字天書。他訕訕道:“譚輕,這什么啊?” 譚輕伸手把書拿回來,淡淡地說:“沒什么,隨便看看的,我也看不太懂,打發時間。” 工友撓撓臉,覺得無趣,下床打牌去了。 等雨勢間歇性地小了一些,棚屋的門被推進來,一個人一手撐著傘,一手抱著個小姑娘,軟綿綿的頭發上沾了薄薄一層雨霧。他有些怕生,還沒說話,倒是這個白嫩嫩小姑娘先奶聲奶氣開口:“mama喊你們去飯堂喝綠豆湯。” 程思渡抱著她笑了笑。 工人們打趣:“是小老板過來了啊。” 程思渡很窘迫地搖搖頭,鉆進屋,看著工人們一個個冒雨跑過去。 程思渡四下打量棚屋,紅白色裝化肥用的尼龍布繃在頭頂,雨聲大如奔雷,咚咚作響。 幾十平的小房間,鐵絲折疊床靠墻鋪滿。最里面一張床上,坐著的就是譚輕。 程思渡把程思盈放下,小姑娘手里還拿著把彩色游戲棒。她看床上躺著個年輕哥哥,挺自來熟地跑過去,拍著床板說,“跟我玩!我們來玩游戲棒!” 譚輕沒應她,先看了程思渡一眼。程思渡在那一眼里讀出點央告的味道,似乎想求他趕緊把她帶走,但是思渡裝作沒看到,溫溫柔柔地在床上坐下,哄思盈:“思盈要喊他什么啊?” “哥哥!”思盈態度很強硬,“跟我玩游戲棒!” 譚輕的視線在兄妹倆之間逡巡了一會兒,把書闔上放在一邊,挺無奈地說:“行。” meimei和譚輕玩游戲棒的空檔,程思渡看到譚輕枕邊那本書,灰色封皮,但是看不清寫了什么字。他往床中更坐近了一些,膝蓋撞到譚輕的大腿,但是思渡好像沒在意,只是伸長脖頸去看封皮,小聲說:“誒,是計算機的。編程嗎?” “嗯。” 程思渡又問:“我忘了問,你大學專業——” “——沒考上。”譚輕說。 “......哦。” 三個人玩了一會兒,處處讓著思盈,小meimei贏得很沒有挑戰性,但是很高興地攥著一把游戲棒請譚輕去家里吃冰黃桃。 思渡也攛掇他:“去吧。還有綠豆湯喝。” 譚輕只好起身穿鞋。 臨出門,看到小姑娘切切的眼神,了然又無奈地把她抱起來,又嚇唬她:“小心點,別亂晃,摔下去我可不管。” 思盈回頭,越過譚輕寬闊的肩膀看追上來的思渡,“哥哥,傘!” 思渡認命地撐起傘。 挺小的一把天堂傘,三個人擠擠搡搡,程思渡半片胸膛貼著譚輕的手臂,熱熱的,緊追慢趕之間,輕輕撞上去,一而再,再而三。 思渡很后來無意間說起這件事情,譚輕躺在沙發上,細細品味了一番,說:“我那時候其實以為你勾引我。” 譚輕給思渡安上勾引的罪名。而且罪證無數。 第4章 譚輕后來再也沒來過程思渡在的那家醫院。 程思渡的手機每天響起許多遍,其中沒有譚輕。 程思渡的mama把男朋友帶回家。 思盈很不高興,不愿意同桌吃飯,但是思渡不能任性。 父母婚姻在七年前走到盡頭,其中思渡的原因占了不小比重。如果孩子也能論罪,那拆散父母已經是大罪一宗。 桌上是程mama難得下廚做的好菜,蝦仁豆腐,咸菜芋艿羹,土豆燜五花rou,一大碗鯽魚湯。程mama在廚房忙活最后一道菜,男朋友打了聲招呼,很自然就走進了廚房幫忙。 程思渡站在門外,此刻不得不承認,他才是局外人。 最后一道菜上桌,是粉蒸rou。 程思渡臉色有點白,手指扣著碗沿,沒多看那道菜,只是低頭吃飯。 程mama有點害羞地說:“這是你孫叔叔。我們,我們的想法是,找個日子把證領了。” 程思渡喉嚨有點疼,點點頭。 “思渡吧。誒,我和你媽,還想著拍套婚紗照——” “行了!”程mama打斷他,笑得有點害羞,“別在孩子面前說這些事兒。”說著,往男朋友碗里夾了塊五花rou。 程思渡都“嗯嗯”說好,總之一切贊成,沒有反對意見,最后祝他們百年好合。 程思渡找借口出了門,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晃,孤魂野鬼似的。他在小店買了包南京煙,坐在公園長椅上抽。 抽著煙,逗逗過路的狗,最后去開了間房。 他跟家里說要加班,那邊沒有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