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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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給她留下的印象很深刻。 因為長達一千六百章的京城副本里,廣陵王世子是頭一個掛掉的炮灰角色。 他掛掉的時候,劇情還沒推進到一百章。炮灰的速度快到令人發指。 池縈之立刻伸手一拉樓思危的衣袖,靜悄悄往湖邊退了幾大步,距離這位廣陵王世子遠點。 廣陵王世子質問的話語聲還沒有落地,遠處驟然傳來一聲冷笑。 “殺雞儆猴?誰是雞,誰是猴?”帶著幾分懶散的陌生男子嗓音放肆地嘲弄道,“你配嗎?” 遠處青石道歪歪斜斜轉過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來,穿了一身正紅色鑲黑滾邊武將袍,牛皮軟甲,銀質護腕,腰間佩刀,看打扮服飾顯然是高品階的將領。 一道橫過眉骨的新生疤痕壓住了來人原本俊朗的眉眼,憑空顯出幾分兇狠煞氣。 帶有血腥煞氣的目光充滿威脅性地盯了廣陵王世子一眼,廣陵王世子一驚,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 那佩刀將領腳步不穩地走近了太液池,池縈之才發現,來人渾身帶著一股酒氣,正紅色武將袍的衣襟大剌剌敞開,露出了一截蜜色的胸膛,竟然是喝得半醉的過來。 宮宴還沒有正式開始,提前喝醉,可以說是相當的失禮。 但在場沒有一個人多說一個字。 每個人都認出,喝得半醉的此人正是東宮麾下愛將——剛剛率軍踏平了蜀地平亂,領了太子左衛帥之位的朱瓴朱大將軍。 在場哪個不是割土一方的王侯出身,準許佩刀入宮的只有他朱瓴一個。 廣陵王世子認出了朱瓴的來歷,忿忿地閉上了嘴,忍氣往后退回人群里。 這邊閉嘴了,那邊的朱瓴朱大將軍卻不是個善罷甘休的性子。 朱瓴拎著細嘴酒壺,站在人群前四處打量了幾眼,哂笑一聲,直沖著廣陵王世子大步過去。 到了面前,一句廢話不說,順手往廣陵王世子衣襟處一抓,便把整個人雙腳離地提在了半空。 “閣下做什么!” 廣陵王世子掙扎著大喊。 朱瓴提個一百來斤的男子跟提小雞似的,仰著頭問,“剛才是你出言不遜,對東宮行事不滿?” “朱瓴!你大膽!你不過是個三品武將,我乃朝廷冊封的廣陵王世子韓歸海——” 聽廣陵王世子搬出了自己的身份壓人,朱瓴的嘴角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提著人在半空里晃了幾下,像是扔一塊石頭似的,直接把廣陵王世子頭下腳上地扔進了太液池里。 半空中形成了一道弧線。 砰,水花四濺。 湖岸圍觀的賓客們和眾內侍驚呼聲四起,廣陵王世子在水里露出頭來,奮力掙扎著靠岸,攪動得池水震蕩不止。 朱瓴一只腳橫踩在岸邊石頭上,指著水面哈哈大笑了幾聲,笑聲乍然停歇,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倏然轉頭四顧,看到湖邊攏著大袖安靜站著的池縈之,眼神一凝,抬腳離開了湖邊,筆直向她走過來。 旁邊的樓思危大吃一驚,急忙用力一拉池縈之的大袖,“叔,快跑。他下個要扔你了。” 池縈之低頭看了眼水花四濺、熱鬧極了的太液池,又轉頭看看左右呼啦閃開躲避的人群,茫然問,“他扔我干什么?我一個字也沒說啊……” 朱瓴帶著滿身濃重的酒氣走到池縈之面前,雙手抱胸,瞇眼上上下下地打量起對面的人。 肆意的眼神從昳麗的眉眼面容,落下到纖長的脖頸處,直掃到脖頸下被層層錦袍包裹的交領口,最后落在她寬大的衣袖處,了然地冷笑一聲,正要開口說話,忽然若有察覺了什么,轉頭去看。 與此同時,岸邊驚呼慌亂的宮人和議論紛紛的賓客們像是被鋸了舌頭似的,整齊劃一地同時閉上了嘴。 太液池邊響起的奮力撲騰的水花聲,更顯出岸邊一片詭異的寂靜來。 青石板道的拐角盡頭,不知何時轉過了一列儀仗,簇擁一名身穿玄色曲領金繡暗花過肩蟒袍、頭戴纏絲金冠的高挑男子,停在二十步外,冷眼看著太液池邊的鬧劇。 響鞭聲清脆響起,傳令宦官高聲道,“太子駕到,跪迎——” 朱瓴錯開兩步,從池縈之身邊走開了。 在場眾人呼啦啦俯身拜了下去。 大周國的司氏皇族祖上有關外血統,宗室子弟大都肩膀寬闊,身高腿長,典型的北人英武身材。 如今這位太子爺司云靖也不例外,生得眉眼深邃,鬢若刀裁,不笑的時候薄唇抿緊,便顯出幾分酷厲的神色來。 今日宮宴還沒開始便出了亂子,他心生不悅,冷冽的眼神掃過太液池邊聚集的眾人身上,仿佛刀子剜過似的,群臣不敢對視,紛紛低下視線。 池縈之終于見著了沒有馬賽克遮擋的臉,感覺像是五千片的拼圖拼出了最后一塊,悄悄抬起頭來,盯著看了半天,長呼了一口氣,終于把身材和臉對上了號,爽了。 太子司云靖本來已經走到前方,卻敏銳地察覺了一道大膽窺視的視線,倏然擰起了眉,凌厲的眼風側掃了過來。 池縈之立刻深深地低下頭去,很識相地往樓思危的背后縮了縮,心里默念著,“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察覺到有人窺探的司云靖停了腳步,視線凌厲地順著窺視目光的來處掃去,卻只看見一片大禮伏地的脊背。 隨行太子身邊,緩步陪同前行的羽先生順著他的眼神望過去,不由低笑了一聲。 “殿下果然知覺敏銳,一眼便看到了故人。” 司云靖本來已經繼續往前走,聞言腳步微微一頓。 “故人?”他輕嗤了一聲,冷淡道,“曾經見過面便是故人的話,那這里的故人實在太多了。” 羽先生笑了起來,“臣所說的,卻是殿下真正的故人。”他含笑伸出手,往池縈之所在的湖邊青石路處輕輕一點,“少時鴻雁小友在此。” 司云靖若有所悟,涼颼颼的視線掃了過去,在人群里轉了一圈,最后卻落在了前排的樓思危的身上。 隴西王魁梧偉岸的身影在記憶里浮起,他估量著形貌,上下打量著濃眉大眼、手長腳長的樓思危,嫌棄道,“長成這樣子了?比小時候丑多了。” “錯了。前頭那位是淮南王府的樓世子。”羽先生忍著笑道,“躲在樓世子后面,把自己縮成一小只鵪鶉,自以為不引人注目的那位,才是池世子。” 司云靖:“……” 司云靖的視線從樓思危身上挪開,往后排伏地行禮的背影轉了一圈。 入眼的是兩片單薄的肩胛、一截潤玉般的脖頸。烏發整齊地束在冠里,白鶴般的纖長脖頸低垂著,仿佛用力就能摧折。 前排的樓思危也是個少年人,背影看起來卻寬闊厚實多了。 兩人的脊背輪廓形成了強烈的對比……難怪躲在前排的陰影里,差點沒瞧見。 司云靖頓時不悅地攏起了眉峰。 “他怎么長成這樣子了!” 作者有話要說: 池縈之:我就長成這樣子了,寧有什么意見? 感謝在20200802 20:09:36~20200804 08:53:3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男神英年早婚 2個;plin□□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一條魚 30瓶;yuri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5章 咸魚第十五式(小修) 池縈之沒敢抬頭,屏息靜氣,但始終感覺頭頂上方有道審視估量的視線,上上下下地盯著自己的頭頂看。 那道瘆人的視線過了好久才挪開,腳步聲隨即響起,太子爺越過兩邊拜倒的人群,輕飄飄落下一句‘不必多禮’,徑自往前方走去。 赴宴眾人各自起身,排成兩列跟隨著進入臨水殿,接引宮人引導落座。 臨水殿向來是皇家宴殿,布置得金碧輝煌,十八根蟠龍赤柱撐起寬敞大殿,足以容納數百人。 賓主入座,絲竹樂響,酒宴開席。臨水殿里瞬間熱鬧起來,大家競相過去太子爺身邊敬酒,說些熱鬧的廢話,卻又小心翼翼避開真正關心的話題。 樓思危端著酒杯,躍躍欲試,”叔啊,咱們一起過去敬杯酒?” 池縈之剛被人從頭頂上方盯了半天,也不知道對方什么意思,心想從太子爺的角度最多看到一片頭皮,總不能看著頭皮就認出人了吧。那也太驚悚了…… 雖然對方應該至今沒認出自己,但只要上去一敬酒,就得開始面對面打交道了。 池縈之滿腦子都是即將發生的橫跨春夏秋冬的六百章對手大戲,越想越慫,有點想要挖個坑現場把自己埋了。 “那……好,咱們一起去。”她強自鎮定,端起一杯酒。 兩個一起過去,二對一,總好過一對一。 她沒想到的是,之前那么多藩王和世子敬酒都沒事,輪到她敬酒就出事了。 為了表示鄭重姿態,池縈之雙手捧著盛滿美酒的金杯,和樓思危并肩緩步過去。 臨水殿正中藻井下方,太子獨坐一席。古樸莊重的金絲楠木翹頭案上,只擺放了寥寥幾碟菜品,卻擺了兩個細口寬肚的玉酒壺。 還沒有走到太子爺的案前,入席后就站在太子身后親自護衛的朱瓴朱大將軍突然如獵豹般竄出一步。 矯健修長的的身軀前傾,壓下了大片陰影,酒氣帶著呼吸熱氣擋在了池縈之面前。 “身上藏了什么東西。”朱瓴逼近一步,眼神饒有興味,盯緊了池縈之的手,“拿出來。” 大殿里小聲交談著的眾人紛紛停下了話頭,驚訝地往這邊看過來。 池縈之更加驚訝地掃了圈周圍,最后發現朱瓴喝問的人是她自己。 “沒什么東西,只有酒杯。”她無辜地舉著金樽,“過來給太子殿下敬酒。” 為了證明自己說的話,她高舉起酒杯,略歪了一下頭,視線便和上首位的太子爺對上了。 司云靖喝了一輪十七八杯敬酒,帶了兩三分微醺酒意,單手支頤,玄色大袖垂落在案上,袍袖的陰影遮住了半張面孔,低垂的眸中不再刻意掩飾情緒。 下個瞬間,站在金絲楠木翹頭案下方的池縈之,清楚地看到了……太子爺司云靖今天頭一次看見了她的正臉,原本只是漫不經心掃過殿里喧鬧的視線頓時一凝,深深地盯了她一眼。 下一刻,卻又注意到了她手里敬酒的金樽,身上的莊重宴服,束發的男子發冠。 司云靖擰起了眉。 若有所思的視線盯著面前眼熟的藏青色大袖服片刻,記憶里跳出了湖邊青石道跪倒的單薄背影……司云靖的身子往后一靠,眼神轉冷了下去。 ——太子爺認出她的身份了。 夾雜著眾多含義的復雜眼神,將端著酒杯的池縈之從頭打量到腳,從腳打量到頭,又斜睨了眼旁邊并肩站著的樓思危,將兩人的肩膀身材對比了一下…… 高坐上首位的太子爺最后閉了閉眼睛,面無表情地伸手揉了幾下眉頭,轉過頭去,不看她了。 池縈之眨了眨眼睛,納悶地低頭打量自己中規中矩的藏青色交領菱花鑲黑邊大袖袍,又查看了一番金鉤牛皮帶上的佩飾,穿戴沒有一樣越矩的。 “許多年沒見,這位的毛病越來越多了。”池縈之心里想著, “心眼小,審美差,記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