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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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康軼伸手摸信,一絲溫情的表情在面上一閃而過,他翹了翹嘴角:“這些信,是我提前寫給母妃的,情兒,你到時候告訴姑母,說我被貶出京,在邊疆不能回去,之后按照信上的地點時間,卡上當地的郵戳郵寄給我母妃。” 余情心像刀扎一樣疼,想到自己的姑姑虞貴妃在冷清的深宮中,平生也只有小哥哥這點指望了,一旦許康軼殞命,極短的時間內兩個兒子均先后驟然離世,姑姑怎么還活得下去? 她強忍住眼淚:“小哥哥,皇子離世,怎么可能瞞得住?” 許康軼一絲笑意從眉眼間表露出來:“我母妃知道我想說什么,是瞞得住的。” 全天下的母親,就算是能捉住一絲希望,也不愿意相信兒子已經死了的事實,寧可等那兩個月一封的鴻雁傳書,之后相信兒子還在遠方活著的消息。 余情偷偷用手背抹眼淚:“還有呢?” 許康軼還沒有安置花折:“你們也不要在蘭州耽擱太久,我對花折也有安排,你盡快帶著花折先回太原,待時機合適的時候,求助于西北侯送他回到夏吾,年輕的時候可以任性,不過終究握在他自己手里的,才是他自己的。” 余情知道花折是許康軼最后放心不下的了:“小哥哥,有什么要求嗎?” 許康軼云淡風輕,言語中有些遺憾:“寶劍秋風落葉掃和我一起吧。” 許康軼學武半生,還沒有盡展平生所學便去了,怎不會扼腕遺恨? 他繼續道:“我想要墓室中有萬卷書。” 余情知道許康軼多年來嗜書如命,只不過視力欠佳,諸事纏身,這些年能用在看書上的時間少了些:“嗯,meimei準備數萬冊好書,冷凍消毒之后置于墻中。” 許康軼低頭思忖半晌,輕捏了一下:“這個書房里的醫書我知道是一式雙份,在太原還有拓本,不過這些是花折親手注釋過的,你到時候…將這些醫書妥善封存,秘密的放置在外棺之中,不許讓任何人知道。” 還有花折小南樓送給他那一本人物小傳,他得想想怎么偷偷貼著身放進棺槨里到時候才能不被發現。 余情覺得心下吃驚:“你又不認識外文,要花折注釋過的醫書做什么?” 許康軼面無表情,不過聲音中透著一絲決然:“我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銘卓,今生已過也,我未負過天下蒼生,卻唯獨愧對于你;你的聲音你的笑容,康軼刻在心里了,不過終究你我要陰陽路隔;中原人有一句話,叫做見字如面,我看到這些書中字跡和你練的那些大字,便是見到你了。 他走神片刻之后抬頭,看余情還雙眸含淚的看著他,寵溺地笑了笑,少有的伸出手,像小時候那樣揉了揉余情的頭發。 余情仿若回到了小時候跟在小哥哥身后胡亂讀書練武的時光,心下五味雜陳,緩緩伸出了雙手,抱著她的小哥哥,輕輕伏在了許康軼的肩膀上。 ****** 花折在試藥所流星趕月一樣換藥、診脈、聽醫師和醫童匯報,可惜終是無所收獲。 他低頭翻看手中這些醫案藥案,手下一個醫童輕手輕腳的來匯報:“公子,代雪淵回來了。” 代雪淵風塵仆仆,連衣服還沒來得及換,見面即抱拳:“公子,今年糧食貴些,不過終究還是買夠了一百萬石,已經按照你吩咐的妥善保管在了太原的地下糧倉,保證能存得住存得好。” 花折未抬頭:“好,按照計劃繼續買。” 代雪淵心下狐疑,雖然他從來不多問,還是忍不住道:“公子,您存這么多糧食做什么?” 花折微皺眉頭,盯著手中的醫案藥案,好像沒聽見,只向外揮了揮手:“你也累了,抓緊時間去休息一下吧。” 送走了代雪淵,花折抿了抿薄唇黯然神傷,他少見的行為脫離了理性的控制,無厘頭的走到了地下室的天井里,天井是地下室通風的大風口,呼呼的大風傳堂而過,沒有陽光的地方風更涼,秋天的大冷風灌進了他的胸膛里。 他覺得心口窩發熱,大口喘了幾口氣,竟然是將外衣解了下來,撩起了袖子,穿著單薄的中衣,沖著大風卷來的方向,覺得風還是不夠涼,要不怎么吹不散他胸口那團焦灼呢,如果能下一場暴雪見好了,他胡思亂想,就那么木木然的呆站著。 這些天許康軼日漸衰弱,臉頰深陷,肩膀單薄的像是被刀削過一樣,夜半有時疼到滿身汗透縮成一個團靠在他懷里,每輕輕動一次全身便疼得發抖,呼吸和心跳都很急促,他寸心如割,覺得最近時間過的越來越快,五年來最怕的那一天,可能終究是快來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抬頭看了看時間已經將近中午,終究是調整了一下一團麻似的心情,隨便套上衣服,吩咐了一通之后又回到了書房。 巨大的書房內滿室陽光,他開始四處轉著頭找許康軼,卻見到那個人獨自蓋著毯子側靠在軟椅上,膝上攤開一本書,雙眸閉著,手無力的垂在倚側,一動也不動。 他心繃到了極點,怕貿然過去嚇到他,輕聲喊道:“殿下?” 沒有回答。 他稍微大了點聲音:“殿下?” 沒有回答。 “殿下?” 還是沒有回音。 花折不知道為何心在哆嗦,要知道重病之人極可能睡中安詳離開,許康軼不會是…一個人…靜悄悄的走了吧? 他放緩了聲音:“…康軼?” 他當即潸然淚下,覺得連再見還沒說呢,他答應過許康軼在他懷中離去的,伸出一根手指,顫顫巍巍地去探許康軼的鼻息—— 許康軼本來就累,剛才曬著太陽睡著了,直到感覺有人將手指伸到他的鼻下才醒轉了過來,不用想就是花折,他睜眼茫然四顧的看了看:“花折,你回來了?” 見他睜眼,花折如蒙大赦,假裝用手搭涼棚看窗欞外的陽光,實則趁機偷偷用袖子摸了一把臉:“今天陽光不錯,曬一會太陽挺舒服的。” 許康軼現在視力更差,剛剛睜眼就忍不住開始揉著眼適應光線。 花折蹲在他椅子旁,伸出一根手指頭逗他:“這是幾?” 許康軼模模糊糊的看著花折蒼山暮雪的一張臉,花折的眼神有些空洞,眼睛好像沒有以前亮了,他故意答錯:“二?” 花折笑著搖頭:“不對,再猜?” 許康軼直接伸手抓住這根手指頭,啟顏一笑:“唯一一個。” 花折:“對啦!” 銘卓,你是我唯一一個。 時間要是能停住就好了,花折探頭看了許康軼膝頭的書一眼:“殿下,你看外文書做什么?” 自從月下花林那夜之后,花折已經絕少叫他康軼,回復了之前的稱呼——殿下,尊敬中沒那么親昵,這樣也好:“花折,這些番文看起來彎彎曲曲挺有意思的,我看不清也看不懂,你讀幾頁我聽聽?” 他經常聽花折唱歌擺弄樂器,卻還是第一次聽花折讀番文。 靜靜的沉浸其中的聽花折聲音清越的讀了半晌,他用手指著花折密密麻麻的蝌蚪文注解:“嗯,你注釋這些句子怎么讀?也讀來聽聽。” “這幾句是什么意思?” 陽光朦朦朧朧的灑在花折的睫毛上,不知道為何讓許康軼有些失神,想到了小麻雀歸家的鳥巢。 ****** 重病之人,江河日下,近日來許康軼晚間能靜靜睡一會的時候已經太少,病魔和疼痛雙重折磨,整個人已經黯然失色,夜半疼醒的時候也不說話,就那么咬著牙挺著,花折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此時也和挖他的心肝差不多。 這一夜四更天已過,攬著許康軼的肩膀和他一起把這一波疼痛挨過去,又給他換下被冷汗打透了的衣服,兩個人各有所想,好長一段時間在靜默中度過。 花折輕拍許康軼的后背,覺得他瘦的肩胛骨已經快從皮膚下支了出來,他從來和許康軼如常相處,內心深處不把他當做病入膏肓的將死之人:“殿下,睡得著嗎?我給你唱個歌吧?” 察覺到許康軼輕輕的點點頭,花折輕輕起調:“大雄真跡枕危巒,梵宇層樓聳萬般。日月每從肩上過,山河常在掌中看…” 他還沒唱完,許康軼笑著打斷了他,聲音中透著虛弱:“花折,這歌…氣勢倒是有,卻是歌頌帝王的。” 午夜萬籟俱靜,花折輕輕按著他肩膀,讓他能舒服一點是一點:“是嗎?我覺得這難道說的不是殿下?這些年殺了多少只會做官不會做事的貪官,舉薦了多少人才,做了多少實事,擔了多少責任,踏過了多少大漠長河,為百姓得罪了多少人,為皇兄又cao了多少心?” …唯獨沒有把時間和心思,用在自己身上。 許康軼倒覺得此生匆忙,什么都已經結束了,活多久不是他自己能決定的,甘心不甘心這一天都已經近了,他稍微抬頭,向屋子中間望去,兩支點燃的守夜長明燭光在他眼中,也只是白茫茫的兩個點而已:“花折,夜幕降臨了,你要自力擎燭。” 作者有話要說:精疲力盡的時候,有那么個肩膀靠一靠 第166章 每一天 許康軼稍微有些走神, 這兩盞燭光自他來到蘭州后,晝夜點燃,從未滅過,一日小藥童不小心碰倒了一支, 被花折手疾眼快的扶住,要不是花折用手攏住了燭心差點就滅了, 許康軼聽那個聲音, 就知道花折肯定燙傷了手,想看看花折又說沒事藏住了不給看。 長明燈——長命燈,花折和他一樣,從來不信也不畏鬼神, 可已經壓力大到用燭光給自己一點點心理安慰的程度了。 花折手頓了一下:“那你怎么辦?” 許康軼回神, 側著頭有些疑惑,沒有焦距地凝視了他一眼:“死人能怎么辦, 名副其實的涼拌。” 花折低頭看了一眼許康軼, 他眼睛看不見,基本上視線是茫然四處飄的, 輕輕地說道:“你身子弱,眼睛又看不到,也不會為自己打算,累了疼了又不會說, 我怕到了那邊還有人欺負你。” 康軼,沒有你,我心漆黑一片, 上窮碧落下黃泉,我全照顧你。 “怎么會?人死神氣歇,朽而成灰土,別胡思亂想了。” 許康軼順著自己的思路說下去,聲音中虛無透著點空曠:“你身份特殊,我的事結束之后,也不要在中原四處招搖了。” 現在許康軼心中還掛懷放不下的,只有他的花折了:“元捷、相昀他們,這么多年皆是我的心腹,以后便是你的心腹;騎兵衛隊一千五百人俱是死忠的高手,國內的死士有九百九十九人,我日前已經留下密信,假以時日…,他們就全歸屬于你。” “屆時這些人在暗中,凌安之在明中送你回夏吾,不僅能保你安全,而且能保你繼位;他們遠離了中原,也是你給他們謀了一條活路。” ——銘卓,你與我風雨同舟,我愿你生而自由。 縱使許康軼不說,花折大概也猜得到許康軼給他的安排,花折聲音清越,如極品翡翠在空谷中撞擊之音:“我不要那個虎狼中的帝位,椅子太硬,周圍人心太涼,任何真心也別想得到,心里空空蕩蕩的沒個著落,再者說我自小悠哉,不想受那個拘束。” 許康軼輕拍他的手臂:“至高帝位,無尚權力,你手段能力比我強多了,不用擔心控制不了他們。”花折凝眉:“會陰謀詭計不一定會是好皇帝,能在皇位上坐穩的,這些手腕基本全都會,明君和昏君,相差最大的是胸襟罷了,我有時候純粹了些,不想在不感興趣的事上花時間和心思。” 花折不再順著他的話茬走,忍不住用手理了理許康軼披散的頭發:“殿下也沒想過做皇帝,不也是只想當一個悠哉的閑云野鶴,想找一塊封地當個舒舒服服的王爺嗎?” 話鋒一轉:“再說了,這么多年我陪著殿下走過大楚這么多地方,已經看處處都很熟悉親切了,夏吾沒有…你,我不知道去想誰,殿下,沒有念想,我不是走rou行尸了嗎?” 許康軼輕笑,握了他手臂一下:“花折,沒有念想,你不是無憂無慮了嗎?” 空氣靜謐了一瞬,許康軼太累了,有些說不動了,到時候元捷拆開密信,自會按照他的吩咐行事,屆時不會由著花折的性子: “花折,登基之后身居高位,后宮佳麗無數,各個…百媚千紅的討你歡心,當你只是處理朝政的時候、抱著寵愛女子為你誕下新生孩子的時候,才偶爾想起和我…這段不堪回首的歲月來,就說明你已經把我這個糊涂蟲又瞎眼的康軼忘了,我也就放心了。” “百媚千紅的佳麗?”除卻巫山不是云,花折將臉埋在許康軼溫暖肩窩里淡雅的笑,覺得自己畢生的熱血和感情已然只放在了一個人身上,再也分不出來任何一點給別人了,真的好怕他變得冰涼的那一天: “她們都精的很,里里外外算的清清楚楚,毒殺了我給家里人謀一條出路也未可知,全不如你這個對外聰明,對身邊人才糊涂的康軼。” 一句話在許康軼心里口里晃了無數圈,以前終究不敢問出口:“銘卓,你后悔認識我嗎?” 后悔?花折伸手撫摸著許康軼的后背:“我為什么要后悔?” 許康軼用盡全身的力氣半睜了睜眼睛,說話也是輕若落雪:“六年多心血付出,什么也沒有得到過,誰都會后悔。” 花折聲音中透著絲甜膩:“誰說我什么都沒得到過?” 許康軼輕輕問他:“得到過什么?” ——每個月王府發給你的俸祿銀子嗎? 就算是花折在他身邊安全一些,可其實除了他,其他的花折全太多選擇了。 花折輕輕貼向他的耳畔,溫馨從聲音中透出來:“這么多年,我吻到過你七次;七月初一,你還親我額頭一次。” 做事追求細節,謹慎已成習慣,許康軼還真的算了算:“沒有七次吧?就算是加上在小南樓的那一次,也只有六次。” 康軼,我偷偷吻過你一次:“就是七次。” 見花折那小確幸的樣子,許康軼心酸難耐:“還有哪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