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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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雪淵確實是凌霄派來的,可這次代雪淵也覺得茲事體大,一個字也未敢透漏出去。不過凌霄一向個人信譽極佳,偶爾拉大旗扯虎皮田長峰連一絲都沒有懷疑。 花折知道凌霄仁義,這么多年也沒拒絕過他什么事,知道他有危險就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他也不再多問,凌安之和凌霄屬于軍方,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能夠找到他在哪里也不足為奇。他平時也看到許康軼用北疆軍的消息網,只是使用了外圍的一點點消息通道,還未觸及核心,很多事情傳達溝通起來就已經奇快無比。 他本已經重傷搖搖欲墜,下半夜是靠一口氣撐著,而今氣息奄奄,等感覺到凌霄解開他的衣襟看傷成什么樣的時候,已經身上冰涼,深深淺淺的傷口坦露。 作者有話要說: 第119章 云天高誼 凌霄猜到他身上帶傷, 想著左右不過鞭傷仗傷打的重了點,卻沒想到猝不及防的滿身指痕咬傷刺破劃傷映入眼簾,不由得大吃一驚:“花折…這怎么回事?” 花折心酸,笑的苦澀:“…” 凌霄這么一看, 就知道肯定和田長峰沒關系:“是毓王許康乾?!” 花折失血過多,嘴唇發白聲音不穩:“他威脅我, 我不同意, 把他惹惱了,把藥給我留下吧,我自己能上藥。” 凌霄氣的咬碎銀牙,心怦怦亂跳:“這還是人嗎?他是畜生吧?!” 殺人不過頭點地, 花折冠玉之姿, 這么侮辱毀損算是什么東西? 花折心中難忍的酸楚,他眼前突然浮現出許康軼那一張不茍言笑的臉來, 現在的自己遍體鱗傷, 如果疤痕不能及時除去,可能以后穿衣服領口低點, 都會惹人側目,不過事已至此,再有多余的心思也無用,總歸還有三寸氣在, 養幾天該做什么做什么去。 花折看似性格水般緩和,實則胸有猛虎,內心強大, 除了真正在乎的,其他難以真正的傷害到他,轉瞬冷笑:“我也是天賦異稟惹人疼愛,三個王爺倒有兩個惦記著要殺了我。” 凌霄不再說話,輕手輕腳的開始清洗他前胸后背的傷口,見外傷雖然重,不過倒也全不深,安慰道:“除了后背的锏傷重了些,不少地方還是傷口挺淺的,以后擦點祛疤的藥膏,可能也留不下太多疤。” 凌霄剛想把手伸向花折的腰帶,花折迷迷糊糊的一把拉住他:“小將軍,我自己來,給我留點顏面吧,求你了。” 凌霄抬頭看了他兩眼,失血全身白的跟刷了釉的陶瓷也似,脖子、額頭甚至腰上的青筋疼的全跳了起來,渾身都有點發抖。 他嘆了一口氣:“你現在就是個傷患,咱們兩個全是男人,你有的零件我全都有,還怕我出去亂說不成?這兩天我主要就是照顧你,過幾天帶你出京。” “…”花折想了想,覺得還是昏過去更有面子,直接暈了。 花折外傷太多有些低燒,清醒一陣糊涂一陣,凌霄擔心有人追蹤,趁他不在對花折下死手,四天來基本不離左右,正好治傷喂飯的照顧他。凌霄向來細致體貼,在藥里給他加了祛疤的成分,花折全身被紗布包裹的像個粽子似的,換一回藥就是一身汗。 人身體素質各不相同,花折不練武功身嬌rou貴,但身體素質極佳,幾天下來除了后背的重傷之外,其他地方紛紛結痂,到第四天晚上可以起身在小院里葡萄樹下慢慢溜達,每天清粥小菜,按時喝藥換藥,比凌安之那個不聽話的病號容易照顧多了。 凌霄見花折恢復的不錯,應該耐得住長途跋涉了,他本來就是進京找花折的,這幾天正好見縫插針的事情也處理的差不多了。他也軍務繁忙,想著回到安西軍找凌安之研究修建烽火臺和整治中原守軍的事。 心下這么想著,抬頭看著花折正在隨手給葡萄樹掐去多余的枝條,就在葡萄架下對花折說:“花折,澤王和毓王對你全是要打要殺,京城你是不能呆了,我打算明天啟程先去太原,經過太原再回安西軍中,你是想去余情那里,還是隨我去安西?” 凌霄說的也是許康軼這幾天私下傳遞給他的意思,救出花折后,帶他離京,京城對花折來說太危險了。 花折笑得淡雅如蘭:“我也在想這個事,我恢復的差不多了,小將軍,請您連夜送我去見翼王殿下。” 凌霄以為自己聽錯了,陡然將濃眉俊眼挑起,無語道:“你病糊涂了不成?翼王一直住在澤親王府。” ——人家正四處找他,凌霄在中間橫插一杠子差點招人恨死,這還要送上門去? 花折也知道最好的方式是先去太原蘭州躲一躲,等澤親王回北疆了再偷偷回去向許康軼裝裝可憐認認錯就行了,可是,許康軼的身體…,脈象已經逐漸減弱,他擔心等不了太久,一天都不敢耽擱。 他一定要先見到許康軼,確認哪一味藥可能是有用的。之后再去蘭州試藥所,在俘虜們身上試試藥效。這次他私下找凌霄,就是向凌霄多要這些罪大惡極按照軍律應當處死刑的俘虜。凌霄極有分寸,多余的話一句也不問,能做的事直接就已經做了。 花折沖著凌霄點點頭:“送我回翼王身邊,我還有一個事想要拜托你,澤親王那里…將軍能不能幫我說幾句好話?”別一見面就像個屠夫似的。 “…”凌霄一腦門子黑線,覺得自己可能早晚會信用危機,總這么謊話連篇,以后還誰敢信他? ****** 長夜未央,許康軼已經就寢,他躺在床上腦海中盤旋著這些天的事,想著下一步棋應該怎樣走,不知不覺手按著太陽xue,有點頭暈腦脹。 這幾天他和皇兄誰都沒提花折的事,互相略有些尷尬。 有些口渴,他起身坐到了床沿上,床板發出細碎吱呀的聲音,小斑點狗已經從書房成功混跡到了臥室,在外間聽到許康軼起床的動靜,仗著體型小搖頭擺尾的鉆過沒關嚴的門縫就偷偷溜進了來,也不怕被踩到,晃來晃去在他腳邊上躥下跳地撒歡。 許康軼也不理它,隨便摸索著倒了一口涼透了的茶水喝,此時聽到了敲門聲。 許康軼不知道這么晚了,還有誰能來,淡淡地說了一句:“直接進來吧。” 凌霄隱在暗處,沒有出來,推門直接穿堂過室進到內室的是幾天瘦了一大圈的花折。 金斑點反應比人快多了,聽出了花折的腳步聲,嗚嗚咽咽的搖著尾巴出去迎接。 許康軼一聽到門口的腳步聲,就聽出是花折回來了,能繞過層層侍衛阻隔直到他的臥室,不用說是元捷當了內應,之后凌霄親自送回來的。 花折心下惴惴不安非常忐忑,幾年前他進過毓王府,后來許康軼突患大病才著急忙慌的趕了回來,當時許康軼緩過來一口氣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對他一頓劈頭蓋臉。這些天也沒聽說許康軼找他,所以這次花折也摸不準許康軼是個什么態度。 見許康軼怒目而視地盯著他,花折彎腰施了一個禮,像是只隨隨便便出去溜達了一圈:“殿下,我回來了。” 許康軼看他氣都不打一處來,以前說得好好的,不再去毓王府,結果可倒好,不僅要去,還要在澤親王面前現世,他呼啦一下站起來,一巴掌舉起來照著花折的臉就摑了過去:“你還敢回來?!” 花折知道許康軼的脾性,不是個性格好的,被踩到了尾巴也暴躁,一閉眼睛反射性的縮了下脖子也不躲避——這一巴掌終究沒落下來,攜著勁風堪堪停在距離他臉一寸處。 許康軼甩了甩手,背著胳膊繞著他在屋里轉了三圈,咬著牙問他:“你為什么又去毓王府?干什么去了?” 預想中的巴掌沒來,花折松了一口氣,他早就想好了說辭:“我半夜在街上瞎逛,碰到了毓王,被強請進府,消息也傳不出來。” 許康軼有點后悔剛才一巴掌沒摑在他臉上,“謊話連篇,你剛和我說要出去一陣子,就正好在宵禁了的街上碰到了毓王,還真是湊巧?” 花折訕訕的低語:“殿下,我…。”他一肚子心機和主意,眨眨眼就能編出無數自圓其說的瞎話,不過不想拿任何一個出來欺騙許康軼。 世間認真的謊話,大概也只是說給三類人聽,一類是聽了不咸不淡沒反應的,你說什么,人家全不在意;第二類是已經不相信你的人,你說什么,人家全不相信,比如澤親王,比如田長峰;第三類愿意相信你的人,并非別人傻,只是因為還信任尊重你的人罷了,你在人家心中有地位,所以才會給你機會。 信任是最低的成本,信任是最高的尊重。 看他目光閃躲,一副有事瞞著的樣子,許康軼也知道問不出所以然來,直氣的轉身望向窗外不看他。 花折沏茶倒水,給氣的背著手面向窗外的許康軼奉茶,小心翼翼的賠不是:“我以后真的不再去了,殿下,你別生氣了,我就是…” 花折站在他一尺距離,許康軼借著屋中四層的燭臺,勉強看出他面色慘白,唇上好似還偷偷涂了點紅色才敢回來見他,也硬不下心來再嚇唬他了:“說毓王打過你?打哪了,給我看看?” 許康軼已經全聽凌霄說了,知道花折遭了不少罪被傷的不輕,這位花公子膽子不小,自己又回來了;念著花折在身邊照料多年,也是不放心他才冒死回來的,所以不忍心過于苛責,也就不非逼著花折刨根問底了。 花折當場心里一酸,全身傷口疼痛感覺更加明顯,變成了病貓,想要裝幾句可憐,可真到了可以耍苦rou計的時候,又覺得張口結舌過于刻意,不會討寵了,一時呆站著沒有說話。 許康軼看花折衣衫整齊,一身傷藏的紋絲不露,也要顧及他的顏面,就當這些事自己全不知道,也不再說話,扶著額頭坐在了桌子邊上。 花折張了張嘴,覺得還是正事要緊:“殿下,我給您把把脈吧,再看看您的眼睛。” 看看眼睛是托詞,把把脈是目標。 花折最了解許康軼的脈案,今年以來,許康軼的脈象在以細不可查的趨勢慢慢變弱,他心里像墜著一塊石頭,不敢聲張,加快了自己做一切事情的步伐——可能他的時間不夠了。 以許康軼凡事計劃長遠的為人,如果知道生死這么大的事他多年來只字未提,而且巧言隱瞞,會是怎樣反應?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毓王府有所收獲,也許有用。 想到這,他照顧許康軼躺下,囑咐元捷按方抓藥,給許康軼調理一番,之后坐在外屋的書桌邊,一邊靜靜的等元捷把藥送來,一邊閉上眼睛開始思索在毓王府得到的線索,看看這些藥怎么搭配才能效果最好。 如果說蕃俄、夏吾的藏書樓裝的醫書都是古今醫學正道的精華,那么毓王落了幾層灰的藏書房則是天下歪門邪道、巫術蠱術的結合,毓王府中無人問津和研究,他晝夜泡在其中,不敢摘抄擔心露出馬腳,幸虧他自小背醫書藥典,全靠背誦,這幾天有時間便在腦海中復述一下,唯恐有所遺忘。 當時倉促的給余情寫了一封信,上邊記錄的也全是藥方,可惜別人終是外行,沒有像他從頭到尾跟進此事,再有熟悉的過程,可能時間上根本來不及,他當時太不甘心俯首就死了,幸虧盼來了一個凌霄。 “公子,藥來了。”元捷悄悄的把藥端了進來,花折不再胡思亂想,端著藥碗進了內室,像往常一樣輕輕扶起許康軼,想把藥送進去,結果忘了胳膊上暗暗纏滿了紗布,有些不中用。 許康軼一看就知道花折有傷在身行動不變,他看似像是還有些余怒未消,直接在床上坐了起來,接過藥碗一飲而盡,含了兩口清水漱了漱口,半瞎眼看了他半晌,聲平如水: “你這幾日別回自己房間了,就在我外間摟著狗一起住吧。這一陣子京城鬧的厲害,皇兄回來了我避嫌一下,把京城交給皇兄去打理,過幾天去一趟太原和余情商量一些事情,到時候你和我一起去。” 他這里條件更好些,關鍵是在他眼皮底下更安全,花折養養傷也安心方便。 花折一掃這幾天的陰霾,心花怒放,驚喜著點點頭。知道這是許康軼擔心澤親王對他不利,先是同起同臥,過幾天就直接躲了出去,到時候他直接去甘州研究對癥的方子,許康軼再回京,左右耽誤不了幾天。 許康軼還是信他的。 “還有,你以后任何事不許再騙我,我就饒你這一次,別給自己找不自在。”弄得受了傷還得偷偷藏著掖著的。 “…嗯。” “長記性沒?” “花折記住了。” 第120章 大戶人家 京城澤親王府已經建成多年, 雖然和毓王府比不了,但也規模很大極為氣派,帶著皇家的穩重和威嚴。 可惜平日里澤王和翼王常年不在,疏于打理, 有些雜草叢生的地方估計快要鬧鬼了,今年翼王先回京, 才在假山小河里注入了清水, 收拾打掃了一番,算是有了些人氣,遠離了城春草木深的荒涼樣子。 那天的事田長峰回來和他稟報了,知道是凌霄橫生枝節半路上把人搶走了, 說是凌安之的意思, 澤親王氣的太陽xue發脹,倍感無奈。 沒想到更讓他無奈的事在后邊。 等到了今天, 澤親王剛剛起床, 田長峰就親自來稟報,說花折昨夜回來了。澤親王正在漱口刷牙, 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滿口牙粉一連確認了第三遍:“再說一遍?” 田長峰也深覺不可思議:“那個花折,昨天半夜回來了,應該是凌霄送回來了。” 澤親王一口牙粉吐出去, 揮手讓端著水盆的小廝退了出去:“他現在人呢?” 田長峰彎腰垂首答道:“回來之后就一直在翼王房中沒出來,今早又一起去了書房用早膳去了。” 澤親王一聽就知道這是許康軼貼身藏起來,不給他摸到邊了。 他想了想, 沒說什么讓田長峰出去了,看田長峰關上了門,他才攥了攥拳頭,身子繃直著咬著牙想了良久,不過看這個意思也知道許康軼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了。 這個弟弟,做起事來心思縝密、手段沉穩,從來不優柔寡斷;可是一旦涉及到他身邊這些人,這些年治下不嚴不算,還從小到大絕不允許別人插手碰他的人,再硬來可能傷了許康軼的顏面,也不好再抓到機會。 他剛坐穩在胡思亂想,就聽到門口小廝又來稟告了:“王爺,安西軍的凌霄將軍來了求見您,看您是否方便。” 一聽就知道這小將軍是來為誰說項的,這花折面子還不小,讓西北侯也能睜一只眼睛閉一只眼,也不知道給別人灌了什么迷魂湯。 看來此事還要從長計議。 他頭痛的捏了捏眉心:“快請進會客室,本王馬上就到。” 等打發了前來求情的凌霄,左右又來稟告說許康軼用罷了早膳已經有事帶著花折出門了,一聽就是故意表現給他看的,直讓他又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這個皇兄被頂撞的快要當不下去了,索性先把花折的事放一放。 澤親王見今日天色還早,最近一些事處理的也差不多了,他神色一放松,吩咐收拾一下,換上便衣輕車簡從,自小角門像是王府普通辦事車駕一下出了王府,之后走街串巷,進了一個乍看簡樸,內里有些乾坤的院子。 北疆苦寒,每年十二個月,七八個月俱是冬天,再者許康瀚一兩年內也就要回京了,所以許康瀚不忍心把杜秋心帶到北疆去受苦,一直安置在京城的秘密別院里。回來總共也沒有幾天,已經見縫插針的來過幾次。 ****** 澤親王進京之后,正好目睹了一場官逼民反的狗咬狗——太原余家被軍方借款現銀三百八十萬兩,實在拿不出來,便四處催收賬款、出售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