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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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修 早來的吃rou,晚來的喝湯,現在來的就只能舔碗了╮(╯▽╰)╭ 第55章 晴天霹靂是何種滋味? 沈黛這回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她從心到身都禁不住晃了晃, 仰目,正瞧見遠處的天色。碧空叫日影洗滌得湛藍,瞧不見一絲云彩, 好似一汪深潭靜水, 直要把人溺亡其中。 關山越的聲音還在耳邊,出口的每一個字她都聽得分明清楚, 可串在一起就不明白了。 母親落到蘇含章手里了?怎么會這樣?她現下如何?蘇含章可有對她用刑?上回秦濟楚朝她噴的毒/煙,會不會也被蘇含章拿來對付母親? 母親身子這么弱,如何挺得過去! 無數問題在腦海糾結盤旋, 猶如數十架風車同時架在耳邊“嗡嗡”,沈黛一陣心慌氣短, 雙眼發黑,不得不伸手扶住戚展白胳膊。 他的手也隨之輕柔地覆在了過來, 語氣帶著焦急,不住喚她,“昭昭!昭昭!” 聲音傳過來,空空的,仿佛同她隔著一個透明的琉璃罩子。 沈黛極力去聽, 也努力啟唇,想說:“無事的。”頭卻越發昏沉,神志從萬丈懸崖上縱身躍下, “砰”地摔入無盡黑暗之中, 很快她便萬事不知了。 * 酉時剛過, 天又下起雪粒子,“沙沙”打在瓦片上。不消多久,遠近的屋檐就都覆上了一層深淺不一的素白,仿佛面粉不均勻地灑在上頭。 沈黛被這落雪聲吵醒, 緊了緊眼皮,緩緩睜開。 眼前是一線模糊的光,光暈盡頭床幔低垂,針腳繁復的海棠繡紋在帳頂瀲滟,指尖觸及的是柔軟溫暖的被衾。 一張圓臉探過來,雙目通紅腫脹,卻格外歡喜地道:“姑娘,您終于醒了!” “春......纖?” 沈黛惘惘的,四下細看了遍,發現自己竟又回到了秦府。意識逐漸歸位,關山越的話也隨之一并灌入耳房,她心頭一陣絞痛。 春纖扶她坐起,往她背后塞了一個引枕,正要收回手去給她端茶,沈黛忽地抓住了她的腕子,“小白......王爺呢?還有母親,到底怎么一回事?” 春纖知她心中焦急,短短幾日發生了太多事情,大鄴的天都要變了,她一時也不知該從何說起,只能先安慰她:“姑娘切莫激動,老爺和世子爺已經動身回京,有他們兩個在,夫人一定能逢兇化吉的。” 沈黛聽了這個,這才稍稍吁出一口氣,松開了手。 春纖見她雙手還僵冷著,起身拿了個錯金銅手爐給她暖著,“王爺現還在大堂跟關侍衛議事,一會兒就過來瞧姑娘。” “議事......”沈黛喃喃著,想起那句“挾天子以令諸侯”,一時間心亂如麻。 蘇含章此舉,看似瘋狂,但倘若站在他的立場,這也是他唯一的出路。 二十年前的宮廷秘辛敗露,以蘇含章多疑的性子,定是覺得,戚展白會想方設法將這事公之于眾,拿回自己應有的一切。與其坐以待斃,等別戚展白來搶走他的一切,不如先下手為強,奪了這天下,到時史書上要如何記載,全都是他一人說了算。 尤其當戚展白還是當世唯一一個才華不遜于他之人的時候,蘇含章必然會更加謹慎,下手也會更加不留情面。 只怕眼下外頭的局勢,已經不只是關山越說的“將王爺和沈大人打為叛臣”那么簡單。 沈黛由不得攥緊被子,柔軟的綢緞在她指間扭曲。滿屋都是佛手柑的暖香,同母親身上的異樣,尤其能撫恤心臟有虧之人,眼下卻如同一把柔軟的刀,直直捅進她心門。 春纖心疼地喚了聲:“姑娘......”卻又不知該說什么。 沈黛不忍叫她擔心,扯了個笑,“我無事的。”眉間卻還愁云緊鎖。 屋內一片悄寂,唯有屋子中央一盆炭火“嗶剝”有聲。 有風拂來,門外傳來一陣蠹蠹的腳步聲。 春纖聲音含著驚喜,“定是王爺來看姑娘了。” 說話她便起身去開門,自己安靜退了出去。 一個挺拔如松的身影緩緩走來,在屏風前站定。側臉輪廓起伏鮮明,堅毅如鑿,又叫屏風上的萬里江山圖透映,更添幾分水墨線條般的俊秀雅致。 沈黛望著,便不自覺紅了眼眶,起伏不定的心也終于有了歸處。 “小白,你怎么不過來啊......”她忍著哭腔,孩子般稚氣地朝他張開雙臂,聲音里猶帶著一縷嬌軟的殘余泣音。也唯有在他面前,她才會放任自己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戚展白原只是想隔著屏風瞧一眼她醒了沒有,不舍得打擾。聽見這聲,他心底由不得牽扯了下,腳步先于意識就邁過去,幾步來到床邊坐下,極小心地將沈黛抱入懷中。 “昭昭莫怕,我在這兒,我在這兒。”他柔聲哄著,一面輕拍她后背,落手極輕,也笨拙至極,“我今日......”抿抿唇角,他欲言又止。 沈黛何等聰慧,方才他久久不肯繞過屏風來見自己,她就已經猜到幾分。 雙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裳,她仰起一雙淚痕交錯的面龐,雙眸含淚地凝視著他,“可是外頭局勢太過兇險,你決定親自出征了?” 圈在她腰際的一只手輕輕顫抖了下,顯然是被她說中了。 “什么時候?” “今夜便走。” 沈黛眼睫一顫,“這么快?” 戚展白沉吟了下,艱澀地開口:“蘇含章掌控了舉國所有兵力,大約再有三日,就會將我們完全圍困,而我手上的兵,遠遠不夠。” 僅是這一點撥,沈黛便立刻了然于心。 兵馬不足,就得去借。而眼下最適宜合作、也是離他們最近的幫手,只有西涼。趁夜趕路過去,憑戚展白和宇文均的交情,三日之內反攻,不是沒有可能。 果然還是逃不過啊,縱使他們已經決定隱居山林,再不問世事,可總有外力不斷襲來,浪頭一重高過一重,叫他們不得安心。 其實她是知道的,他不可能真正做到兩耳不聞窗外事。 即便遠離帝京,遠離西境,回歸山野,戚展白還是戚展白,他對腳下這片土地的熱愛,永遠不會因為自己的身世和親人的背叛而削減半分。 無論何時何地何種境遇,只要大鄴有難,只要他還有一口力氣,他都會是第一個站出來的人。 可是這回,又豈是同他之前幾次出征一樣? 沈黛咬住下唇,視線落至他腰間的佩劍。 精鐵鍛打成的寶劍,削鐵如泥,乃當初戚展白初次領兵西征凱旋之際,那個二十年前拋棄他的人,親手贈予他的。而他亦用這柄寶劍,幫那人守了數年河山。 曾經,在顯國公府的正堂,她和戚展白用這把劍各自劃破自己的手,以血起誓,此生再不分離。 幾日前在秦府的正堂,也是用這把劍,戚展白割血立志,與戚家、與蘇氏江山徹底斷絕關系,便將它和自己的過去一并舍棄。 可是而今風云巨變,他又不得不重新拾回那人賜給他的這柄寶劍,做回他的湘東王,與她分離,去帝京救那個二十年前棄他不顧的父親。 一切,就仿佛命運的捉弄一般。 當真諷刺。 沈黛閡眸,長長一嘆,纖濃卷翹的眼睫在燭光中簌簌輕顫。 戚展白心口像是被撓了下,感情至斯,他又豈會瞧不出她心中為他鳴的不甘? 笑了下,他捧起她的臉輕哄:“莫要多心,我不是去救他,我只是去同當年之事做個最后了斷,去救你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 沈黛心弦波動,去救她的家人,也是他的家人。二十年前的事,沈家多少也脫不開干系,可他竟一點也不介意,還肯視他們為家人,不顧一切地去救他們...... 她鼻頭微微泛酸,心緒起伏間,淚水已濕了眼眶。 戚展白擁著她,輕輕幫她拭淚,目光專注而溫柔,“在柳州等我,乖乖的,我一定早去早回,將你母親救出,同你一塊過年。” “咱們大鄴好山好水,那東海的浩瀚,西蜀的險峻,滇南的旖旎,還有江南的杏花煙雨,你都沒見過。等我回來,我帶你游歷四海,再找一個你喜歡的地方,我給你蓋一座天底下最美的小院子。咱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有我們兩個人,誰也不能打擾,好不好?” 沈黛哽咽了,亦緊緊抱住他脖頸,用盡全身力氣,顫聲道:“好......” 覺得這聲回應還不夠,她握住他那只猶帶劍痕的手,慢慢送到自己唇邊,在傷口上虔誠而輕柔地親了一口,又將他掌心貼在自己一側面頰上,閡眸輕輕磨蹭。最后,她順著他的手臂,勾住他脖子,仰頭送上自己的唇。 戚展白閉上雙眼,心滿意足地沉浸在她的柔軟和熱情中,全身的觸感都集中到了一處,隨她唇瓣游移。分別在即,眼下能多一刻繾綣,他都甘愿為此付出一切。 臂彎猛地一帶,他將她壓在了自己和床榻之間。發簪從她頭上松脫,長發散開,潑墨般鋪滿枕上繡著的連理枝紋。 炭火盆忽地爆開細微的“嗶剝”聲,火光暖融融,隔絕了屋外風雪交加的嚴寒。 “小白。”沈黛忽然翻身,跨坐在他腹上。 外衣滑落,香肩勝雪,肩頭點著輕俏的紅。滿頭青絲,烏鴉鴉堆在玉頸之側。頸上的帶子松了,繡著蝶戀花的月白色抱腹堪堪吊在峰頂,猶抱琵琶半遮面般,朦朧而美好。 戚展白順從地由她坐著,雙手搭在她腰肢,指尖勾住她抱腹一角,細細摩挲,鼻腔里含混地應了聲,“嗯?” “小白......”沈黛也不說其他,只嬌聲喚他,俯下身來,紅唇嗡噥著貼上他喉結。 戚展白情不自禁吞咽了下,微微揚起頭,玉指穿過她烏發,嗓音沙啞,低聲回應:“我在......” 沈黛忽然停住,重新坐起身。 外間雪霽,云散了,一縷一縷晚霞自天際幻化而來,水面漣漪一般,細細碎碎的浮漾開來。雪后驟晴的天空便成了散開的五色錦緞,霎時間流光溢彩。 她在那片光彩流離的暮色中緩緩睜開眼,居高臨下地望住他,“那日在秦濟楚的別院,大火里,你同我說,我若有不測,你絕不獨活。如今臨別在即,我也將這話原封不動地說還給你。” “你的命是我的,我不允許你有任何閃失。你生,我便生;你若去了,我必親自為你報仇,然后追隨你而去。” 說到這里,她微微一笑,“黃泉碧落,我們夫妻二人,都要在一起。” 雙眸熠熠生輝,宛如收斂了無盡星辰,美得驚心動魄。 戚展白心跳漏了一拍,方才在前廳,面對那么危險的局勢,他都能鎮定自若,此刻眼眶卻忍不住發熱,像是被她的話燙著了似的。 忽而一個翻身,他將她壓回身下,沉身入港,在她軟而媚的低吟聲中,一字一頓地回答:“昭昭所愿,我戚展白定無所不從!” * 算起來,這當是兩人坦誠心跡后,第一次分開這么久。 別后的日子索然無趣,柳州也徹底進入了冬季,雪花一日大過一日,舉目遠眺,到處一片素白壓城。 沈黛向來不是一個能靜得下心來的人。從前在家中,便是到了天寒地凍之時,她也會同哥哥一塊到院子里打雪仗。非等到母親發火,她才會意猶未盡地回屋里待著。 可眼下,她竟能挨得住,終日窩在屋里看書,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偶爾收到戚展白寫給她的信,她才會一展笑顏。 年關在即,春纖和春信為了讓沈黛分心,拉上她一塊,圍著薰籠剪窗花。 “雪藻剛剛送來的消息,說王爺這回借兵很順利,前兩日接連攻下三城,老爺他們也已救出了夫人,現在他們成功會師,已經一塊劍指帝京城了!” 春信說得熱血沸騰,高舉剪子直指帝京方向。 “哎呀危險!” 春纖一把將她的手打落,剜她一眼,自己也感慨萬千,“雪藻也聰慧,知道這時候該投靠誰,最近他在王爺身邊幫忙,定也學了不少東西,日后說不定也能混上個參將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