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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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瑪活佛這幾日雖口口聲聲說,不會過來給宇文均行加冠禮。可真等到這天,他卻是第一個到的。 沈黛和戚展白過來時,他掀開眼皮瞧了眼,又極其不屑地哼聲閉上。其他部族的長老來跟他問安,他也一言不發,就這么干坐在地氈上跟他的法器作伴。半舊的僧袍軟塌塌堆在他身上,像一卷沒人要的抹布毯子,也不知穿了多少年。 宇文均和王容與換好衣冠,一塊過來。 照西涼的規制,二人今日都要穿一身紅袍,火一般熾熱的顏色,仿佛能燒盡太陽。腰上則要束金色革帶,以各色瑪瑙琥珀為綴,極是華貴,寓意以后五谷豐登,風調雨順。 可他們臉上的表情,卻一點也不明媚。 看來昨晚也是一場冷戰啊...... 沈黛揉了揉額角,王容與舍了宇文均朝她過來,她本想將人推回去,但見宇文均臉色也是不愉快,這才挽上王容與的手,同她說話寬慰。 殿外有屬下來報:“王,吉時已到,該過去了。” 宇文均揚手讓他等會兒,伸著脖子到處找,“怎么還不見我母親?” 達瑪冷哼,這時候終于肯開金口了,語氣還有些不耐,“不來就不來,別管她了,誤了吉時是要得罪長生天的。” 他邊說邊撐著法杖站起身,緩步往外走。山核桃般干枯的一雙眼略略撐開一小道縫,斜了眼沈黛,愈發鄙夷地哼哼,“中原女人就是麻煩。” 沈黛心里翻起無數個白眼,懶怠與一個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計較,只拍著王容與的手,細細安撫。 那廂宇文均還是不同意,捶著手心,在殿內轉圈,“不行,我放心不下,過去看看,你們再等我會兒。”說著便要往外走。 戚展白摁著他的肩膀,將人攔下,“正事要緊,你先過去,我替你去瞧瞧。” 宇文均還是不放心,但想著戚展白的為人,也便點了頭,掌心朝上,朝王容與伸手。 王容與微微皺起秀眉,顯然不愿意。他也不管了,抓了她的手便大步流星地往外去,跟上達瑪的腳步。 “不應該呀。”沈黛去到殿外,抬頭瞧天色,“都這時候還不出現,鳳瀾郡主可不是不守時的人,更何況這還是她兒子的繼任儀式,連宇文漣和宇文滋都來了。” 沈黛心里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努力想把這念頭丟出腦海,可越是這樣做,它就越是要在腦子里生根發芽。 高臺之上,儀式已經開始,新王和新大妃一道攜手步來,高臺下全是歡呼擁擠的人群。王軍呼聲肅然,日光在陌刀半弧形刃沿鍍滿金邊,一起一落間,宛如金浪翻涌,逼得人無法睜眼。 戚展白展臂將沈黛仔細地護在自己懷中,免叫她被人群撞倒,“干等著也不是辦法,我們倆直接去她寢宮瞧瞧。”抿唇默了會兒,又道,“為防萬一,我讓關山越去王庭周圍也轉上兩圈,免得......” 他話音還未落地,高臺上便響起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直能掀翻穹頂。 是王容與的聲音。 兩人心頭皆是一蹦,齊刷刷回頭。 人群沒了方才的歡喜,一片嘈雜錯亂的驚呼慘叫聲中,宇文均眉心泛起一種異樣的青紫色,身子晃了晃,突然就倒了下去。 第42章 “大王!大王!” “來人!快來人!去請巫醫, 快!” ...... 高臺四面亂成了一鍋粥。 王容與抱著昏迷不醒的宇文均,拍打著他的臉頰,淚水如決堤般從眼眶里涌出來, 一副傷心欲絕完全沒了主意的模樣, “阿均!阿均!你醒醒,你醒醒!別嚇我......我膽小......阿均!” 各族長老紛紛搶上前來, 將周圍堵了個水泄不通,見她這模樣,想安慰, 又張不開口。有人疾步飛奔回王庭,把今日所有當值的巫醫統統拖出來, 腳不沾地地跑回來。 巫醫們氣喘吁吁擠進人群,顧不上擦汗, 捉了宇文均的手著急忙慌開始把脈。 還有人戴著駭人的面具,揮著雞毛撣子一樣的法器,圍在旁邊念念有詞地跳招魂舞,熏艾草,弄得一片烏煙瘴氣。 可七嘴八舌爭論了個半天, 他們什么結論都沒得出來,宇文均也還是沒醒。 “讓開讓開,我瞧瞧。”達瑪活佛拄著黃銅法杖急匆匆過來, 眾人忙向兩側給他讓開道。 甫一瞧見宇文均青紫的臉, 達瑪瞳孔猛地縮起。邊上有人瞧出異樣, 緊張地問:“達瑪活佛,您看,大王這是怎么了?” 達瑪不回答,嘴角抿得筆直, 撩開寬大的僧袍袖子給宇文均把脈,枯瘦如枝的指尖微微一顫,狠狠閉上眼,臉上的老褶因痛苦而皺疊到了一塊,有淚珠混夾在里頭,聲音顫抖。 “孩子......我的孩子......你才剛滿二十,怎么就......就比我先去了呢?難道是長生天的詛咒,提前應驗了?” 王容與臉上的血色頃刻間全部褪盡,雙肩像是一瞬失去了支撐,轟然垮塌,木木地搖著頭,“不......不可能的,不可能......” “的確不可能!”人群中,宇文漣忽然高聲大喊,指著宇文均的臉道,“眾人且看大王的臉色,分明是中/毒之相。這不是什么長生天的詛咒,是有人蓄意謀害大王!” 這話宛如冷水入沸油,砰地一聲,在人群中炸開了花。眾人交頭接耳,吵得臉紅脖子粗。 “是誰?誰敢對咱們的大王下此黑手?” “還能有誰?為了今日的儀式,大王從昨天起就一直在寢殿向長生天神祈福,就沒出來過,只有大妃能在旁邊伺候,女奴都進不去。” “今天早上,大王也是和大妃一塊出門的,早膳也是和大妃一塊用的,還有衣裳也是大妃親自整理的。” “達瑪活佛說得沒錯,這女人就是一匹專啃人骨頭、喝人血髓的母狼!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惡靈的化身,降生到我們草原,就是為了來坑害我們的!” ...... 爭吵聲越來越劇烈,從開始的討論,逐漸演變成單方面的聲討,矛頭直指王容與。 王容與還沉浸在失去丈夫的痛苦之中,猛然成了千夫所指的對象,人有些懵。 四周充斥著怒不可遏的眼神,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她哆嗦了下,訥訥搖著頭,“不......不是我......我沒有!” 卻什么也解釋不出來。 蒼白的話語淹沒在排山倒海的聲浪之中,就算她渾身長滿嘴,也根本沒人聽她說話。 宇文漣漠然垂眸睨著她,眼角浮起一抹笑。但也僅是一瞬,他便再次沉下臉,眉心結出一個小疙瘩,似是困惑地問道:“惡靈......之前達瑪活佛,可是還曾斷言過一個惡靈?” 不輕不重的一句話,給大家伙都提了個醒。 活佛是長生天之子,出口的預言從來就沒錯過。數百年來,草原人一直將他們的話奉為圭臬。上次大藏寺里發生的事,大家也都聽說了,活佛對沈黛的預言,他們自然也都知曉。 原來坑害他們大王的,竟還有一人! “那女人呢?哪里去了?” “我早就知道這群中原人都沒按好心,這幾日就屬她跟大妃走得最近,定是她挑唆大妃,給王下/毒的!” “惡靈,都是惡靈!求長生天超生,將這些惡靈統統抓來,一把火燒個干凈吧!” ...... 一時間,人群中眼風穿梭如矢,所有人都在找沈黛的身影。 沈黛也沒躲,同戚展白一塊站在人群外圍,眼里噙著寒涼的笑,笑看這群被真正的“惡靈”耍得團團轉的愚人。 宇文均倒地的時候,她跟王容與一樣懵了,不知發生了什么,但現在...... 她抬眸,草原日頭強烈,她微微瞇起眼,視線在宇文漣身上停了片刻,又深深落到那個被草原人奉為神祇、內心純潔無私的達瑪活佛身上,鼻間哼出一聲輕蔑的冷笑。 也不等人發現,她自己便揚聲招道:“不用找了,我在這兒。” 天生軟糯的聲音此刻微微繃緊,像裹著棗木刺的軟鞭,聽著不疾不徐的,闖進人耳朵里卻能扎出一地的血,叫人不敢小覷。 大家下意識哆嗦了下,以為是個厲害的夜叉,齊刷刷回頭。 卻發現只是個模樣清秀干凈的小姑娘,俏生生立在熏風中。素色襦裙在周遭的姹紫嫣紅中顯得格格不入,卻不輸分毫,反更襯得她清麗脫俗。衣袂帶風飄拂在碧草上,仿佛逐波水面。 無意間,便飄進了許多人心里。 嘈雜的人群安靜下來,有人咽了咽口水,眼神不掩驚艷,但很快又被惋惜所取代。這么好的女子,怎么就生在了中原呢?可惜啊可惜...... “中原來的惡靈!”人群中有人咬牙切齒,“大王就是被你害死的!” 周圍人紛紛醒神,想起仇恨,皆豎眉瞠目地謾罵開,眼里的怒意燒成了三味真火,隨塞上的風呼嘯奔來。 不知是誰大喝一聲:“滾出草原!”蓄足力氣,揚手將自己啃剩的羊骨頭朝她丟去。 不消沈黛躲閃,戚展白就已抬手接住那只羊骨,二話不說,翻轉手腕丟了回去。 眾人還沒看清楚他動作,耳邊便擦過一道勁風,刀鋒般銳利,所過之處,都零星飄下幾縷鬢發。緊接著便是一聲慘叫,于萬籟俱寂中響徹云霄。 丟骨頭的人被骨頭砸倒在地,捂著冒血的鼻子左右打滾。殷紅順著他指縫,染透衣袖。看這出血量,鼻梁骨怕是已經斷了。 戚展白卻猶是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摸出帕子擦手,唇間掠過一絲森然,“別亂扔,小心本王讓你們全吃回去。” 眾人立時噤若寒蟬,頭發絲都敢亂顫一下。想著過去,這位差點把他們西涼連鍋端了,她們更是連呼吸都帶上了小心。 戚展白擁著沈黛往高臺走,他們忙不迭后退,給二人讓出道路。 眼下的高臺,用“混亂”二字來形容,都顯得不那么混亂。 圣架上,金盆被人撞得歪斜,里頭潔白的酥酪搖搖欲瀉。象征西涼最高權力的王杖被棄之不顧,滾到了角落里。巫醫們還在努力施救,臉色凝重如冰。王容與這會子只剩嗚咽,人呆呆坐著,眼神渙散,像丟了魂。 到底是患難夫妻,吵了架,嘴上不搭理彼此,但心里比誰都惦記。 沈黛嘆息一聲,走過去,蹲身攬住了王容與的肩。 戚展白快步過去,蹲在巫醫身邊,查看宇文均的狀況,眉心深蹙。 “湘東王殿下還有臉過來?”宇文漣打量他的神情,忽然笑了。 戚展白抬眸看他,他也垂眸睨來。 視線相接,彼此都沒有退讓的意思,隱有火星閃爍。 “這事,我本打算等大王繼位,再同他商量,現在是不能夠了。只能請各族長老幫忙一塊做個見證,看看這位尊貴的湘東王到底按的什么心,也為我們英年早逝的王討回公道!” 宇文漣從懷里摸出一封信,幾步走到高臺邊,朝底下眾人揚了揚。 “這是昨日,我駐守西涼和大鄴邊界的將士,繳獲的一封書信,正是這位湘東王寫給碎葉城主管糧道的。” “大家都知道,大鄴近年與我西涼交好,為的是讓我們幫他抵御北邊剛興起的北戎部,每年也照時給我們撥濟糧草。眼下大戰在即,我們的王軍正缺糧食,可這封信上卻說......” 宇文漣笑笑,故意拖長聲音,乜斜眼睨著戚展白,“草原近來糧草豐沃,無需再向其調配軍糧,繼續由碎葉城糧庫保管即可。若有需要,湘東王府自會調遣人手護送。” “敢問王爺,是誰同你說,我們西涼暫不缺糧?你王府上的人,憑什么接管我們西涼的軍糧?難不成你想等我們草原的將士與北戎人兩敗俱傷之后,你再坐收漁利不成!” 此言一出,臺上臺下皆一派嘩然。 有幾位長老還不相信,宇文漣也不著急,含笑將信遞給他們瞧。信箋是中原才有的熟羅紙,底下更是大剌剌蓋著湘東王府的徽記,世間獨一無二! 眾人還沒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宇文漣又揚手,底下立馬有人押上來一個五花大綁的男子,一身淄衣,乃湘東王府護衛的打扮。 他滿臉驚恐,戰戰兢兢看了遍四周,瞧見戚展白,臉色頓時煞白如紙,跪下來連連磕頭,“屬下辦事不力,望王爺恕罪!” “這是......”有人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