戾氣
外面下了整夜的雪,霧氣氤氳著連窗戶都結(jié)上一層薄薄的紗,外面的倒影都看不真切。 春眠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被被丁霎環(huán)在胸膛里,腰間還搭著只手臂,順著腰線往下。 臉漲得通紅一直燒到耳尖去了,整個人都埋在被子里,肌膚相觸,被暖意覆蓋。 外側(cè)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往外伸,立即就泛起陣陣被凍出來的小顆粒,跟著倒吸了口涼氣。 在被子里埋得更深了,想要蜷縮成一團,身上又酸又痛,齜牙咧嘴的表情有些滑稽。 她往外挪動了一小段距離,頭發(fā)亂糟糟的,頂了個鳥窩似的,裹被子下微微仰著頭看著丁霎那張沉默寂靜的臉。 輪廓藏在光影中,光線黯淡,看什么都不真切,只有余光中那點單薄的力度可見的瑣碎。 眉毛鼻子眼睛,湊在一起卻是自然又無懈可擊的一套組合。 春眠的指尖都在顫抖,順著最接近他的距離往下勾勒著又不敢靠太近,徒留一段距離,不遠不近。 指尖像舞動的蝶,在暗處跳開一道心事般的框線。 良久,春眠的手沒來得及收回,手腕便被另外一只大掌覆蓋,像是厚重濃稠的陰影。 她錯落著眉眼有些躲閃,顯得驚慌失措。 “怎么總想著躲我呢?” 丁霎拉過身邊的人,往懷里塞,寬闊的胸膛將春眠小小的身體都包裹其中。 春眠被勒得有些難受,悶悶的,也不知道說些什么。 那人湊在她耳邊,聲線動人又皎潔,好聽得不行。 “餓了嗎?” 春眠一雙眼睛直愣愣地盯著他,漆黑的眸色倒映著丁霎的輪廓,有些呆。 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她最怕麻煩除了春燕以外的人,因為沒有敢任性的底氣。 肚子又恰如其分的叫起來。 春眠聽到這聲音有些傻氣的笑了,尷尬不已,習(xí)慣性的想捂臉想要掩飾,手被丁霎拉住往懷里拉。 春眠看著他不斷在眼前放大的臉,湊在她唇上點了一下,見人愣愣的笑得有些開懷。 留春眠一個人躺床上愣了半晌,回味過來,眼睛都瞇成一道縫。 …… 春眠這天沒課,丁霎也有空,想著帶春眠去玩。 中心廣場那邊開了一間大型商場,還連著兒童樂園。 到的時候還早,人也不是特別多,恰巧碰上了美食街有人辦活動。丁霎牽著她往稀稀落落的人潮里走。 看見有個老頭捧著把冰糖葫蘆吆喝著,紅彤彤的果子傘狀似的立在把上,丁霎見到她眼睛都跟著泛光,有些失笑的買了一把。 “太多了。” 春眠嘴里嘟囔著,看著丁霎一口氣買了這么多的糖葫蘆有些無奈。 “能吃多少就多少。” 說完還剝好外殼,把東西遞給春眠。 糖葫蘆又甜又酸,顆粒又大,春眠嘴角染上了糖漿的紅色,像個小鬼頭似的生動又可愛。丁霎看得心里喜歡,眉梢眼角都掛著笑意。 春眠見他一直盯著自己也不吃,伸出手把手里的糖葫蘆喂給他。 丁霎一口氣咬了兩個,嘴巴塞得滿滿的,怎么看怎么滑稽,逗得人直樂,兩個人往里走。 一路上逛完,春眠有些乏了,眼花繚亂的。 走出活動場,春眠見丁霎有些不對勁,柔和的面色冷硬了不少,眼底滿滿的戾氣,額角也跟著泛出些難掩的青色。 整個人都有些沉默。 春眠牽著他的手抽了抽,想要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見他卻不再往前走,停在了原地。 “你站在這里不要動,聽到什么聲音都不要回過頭。” 丁霎脫下自己的黑色外套,裹在春眠身上,擋住了她整個身體,帽子也被掀起來蓋在頭頂,春眠整個人都被裹在暮色里。 看不清所有。 她很乖,聽他的話一動不動的站著。 “你他媽沒完了是嗎?” 語氣里全是暴怒,壓抑到了極致的黑色。 春眠沒有聽到回答,唯一的回應(yīng)便是什么東西落地的聲音,清脆破碎。 然后就是一陣哀嚎。 她掌心汗津津的,指尖劃開幾道月牙停在那處地方,生硬的疼。 春眠的腳步錯落了一陣,最后無聲的嘆了口氣,縮了回來。 依舊站在應(yīng)該站的地方。 拳rou相撞,爭相的討論聲連著起伏。 春眠覺得頭頂沉沉的,好像下雪了一樣。 “以后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回去告訴你們主編再找人跟著我拍,我放火燒了你們報社。” 春眠心里咯噔一下,落了半拍。 她不知道丁霎這種玩樂隊的還有狗仔偷拍的風(fēng)險,第一次對他的生活狀態(tài)有了些模糊的認(rèn)知。 丁霎這人囂張肆意慣了,看著一副好商量的樣子,碰到底線了什么都干得出來。 滿臉狠厲,手上的骨節(jié)處一陣泛紅的瘀傷和赤色,看著有些可怖,雪地里也滴上些紅色。 春眠聽見踩雪的聲音,錯落著一深一淺的往自己這邊來,風(fēng)好像有些大,手被刮得生疼。 還沒來得及往回縮,就穩(wěn)穩(wěn)的落在了帶著繭的掌心里。 被牽著往前走。 心里冒出些說不出來的情緒,別扭又酸得冒甜。 他把手藏在白色袖口里,血色沾染上了布料,春眠埋在帽子里的眼睛骨碌碌的轉(zhuǎn),突然就強硬起來,拖著去了路邊的大藥房。 她生氣也是沉默的,悶著不說話,眉頭也跟著緊鎖,一副氣鼓鼓的模樣。 可愛又讓人心疼。 紅紅的眼圈一陣陣的像漣漪似的蔓延,丁霎難得語塞,由著她賭氣。 另外一只沒有受傷的手在人眉心輕輕揉著,想把褶子揉開,嘴里還不忘道歉。 “我錯了。” 丁霎說著軟話,見春眠不理自己一個勁的往她脖子處埋,又磨又蹭的,發(fā)出一陣類似哭腔般的悶哼。 春眠覺得癢,被氣笑了,漲著紅臉,整個人都有些別扭。 “我以后不理這些狗仔了可以吧?他們愛怎么拍怎么拍。” “我就是怕你被拍到,然后那些人亂寫,這樣對你不公平,別人根本沒有認(rèn)識你就對你有了不好的看法。” 春眠眼神落下去,像一場驚蟄過后的雨,潮濕不已,連著霧氣往外冒。 春眠悶哼著胡亂的點點頭,推開丁霎。 “我也只是擔(dān)心你傷口,怕你痛。萬一有什么好歹,出了什么事情怎么辦?” …… 結(jié)賬地方站著一小姑娘看著年紀(jì)不大,見著這場面一直捂著嘴笑。 無意間瞥見丁霎毛線帽下的臉后,舉起手指著他吞吞吐吐半天說不出話來。 給完錢,姑娘還是一副驚嚇模樣。 “丁霎!” 她激動勁頭一過,聲音洪亮無比。 嚇得兩人都顫一顫的。 姑娘終于吐出個完整句子,眼睛里全是驚喜,也不在意自己會不會太過頭。 春眠拿到創(chuàng)可貼和藥水,見丁霎朝對方打了個招呼想走。 “你們樂隊今年跨年還有演出嗎?” 沒想到姑娘話題還沒結(jié)束。 “有。” “我一定會去看的。” “嗯。” “你旁邊是女朋友嗎?” “對。” “很可愛,很配。” “謝謝!” 丁霎難得的笑了。 春眠被兩個人的對話搞得有些莫名其妙,手被人攥得死死的,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