潦草的結束她淡漠又麻木的三年
“冰心有一句話說,愛在左,情在右,走在生命的兩旁,隨時播種,隨時開花,將這一徑長途綴得花香彌漫,使穿枝拂葉的行人,腳踏荊棘不覺痛苦,有淚可流,不覺悲涼。剛剛看你們演出有一種很野性生猛但是充滿力量的感覺。” 丁霎被春眠文縐縐的一段話堵的不知道怎么答復,胖子嗤笑她在亂賣弄,也不感興趣背過身繼續打鼓。 沉悶的鼓點在飄飄搖搖的小屋里晃蕩,被風撕拉扯開的窗戶都發出幾陣惱人的巨響。 春眠有些尷尬的拽著自己的褲邊,她一緊張就這樣,慣性使然。 春眠是個話不多的人,她總是沉默的,安靜的,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 這些所有的前提都局限在她的表達欲尚未開發的時刻。 剛剛丁霎他們的演出讓她難得想要說幾句話,可話說出來春眠便開始后悔了。 她覺得不恰當也很不自然。 她就是這樣的,所以才不討喜。 春眠有些惡意的想,自己就是該被討厭的,現實的佐證很深刻。 “不然,樂隊名就叫荊棘吧?” 靜默許久,春眠低頭看著自己白色帆布鞋上無意中沾染上的些許灰塵,在潔白的底色上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思緒飄很遠,想到了今晚的月亮,東北的稻苗,山頂的清泉,還有卸環的鳥兒。 丁霎一句話就把她拉回現實。 春眠此刻還不知道丁霎叫丁霎,只知道這個長得斯斯文文好看得不行的男孩子,眼里灼熱的光可以點燃整片荒原。 她生平第一次覺得那種越過年齡的尊重讓人如此放松。 春眠垂下的頭緩緩放平,眼底熠熠生輝。 那天晚上丁霎他們又演了幾首歌給春眠聽,她沉湎在燥裂中。 所有沸騰灼熱的鼓點都是神幻化出來敲打她的聲音,低緩孤寂的人聲在節奏里沉浮。 春眠像做了一場難言的夢,所有的熱烈都是壓迫帶來的頑抗。 第二天她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而那個樂隊主唱到最后春眠也不知道他叫什么。 春眠這年剛高叁,升學壓力大。 終日沉溺題海,她是個典型的文科生,同很多人一樣,數學不好。 數學老師脾氣暴躁,她像是被壓縮在一個玻璃瓶里,窒息感超過一切。 每次看著試卷上面密密麻麻的紅色圈線,春眠心里就泛著無力,好像被什么推著往前,耗費了所有心力,卻從來沒有真正到達過目的地。 春眠在學校沒有朋友,她是個有些奇怪的女生,終日沉默不語溺亡在自己的世界。 前天看演唱會,還是被表姐攛掇著勉強出了門。 mama不放心臨走時讓她路上小心點,春眠沒來得急回應什么就被生猛狂放的謝可樂拖著走了。 那是她第一次在看見這樣的演出,密閉的空間,絢爛的燈光看著好像很亮,實際上很泛,照不清所有細節。 春眠聽著失真的音樂和沸騰的人聲,大腦一片空白,然后就遇見了丁霎。 她覺得自己好像見到了一個渾身上下都發光的人,只要他站在那里所有事情都沒有了意義,而讓其他東西沒有意義的他無論做什么都是合理的。 于是春眠就溺亡在那幾句輾轉的歌詞中。 生命力,帶著渾然天成的野性,兇猛又生氣,還有光明,是春眠對他們的所有感知。 好像憤怒喪氣之下又帶著點不知道來自何處的憧憬。 春眠幾度想要落淚最后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她被許多東西壓著喘不過氣來,mama身體越來越不好,一個人照管著她,對生活的期翼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春眠無力駁斥什么,作為子女她沒辦法去掐斷她對未來的幻想。 08年是一個充滿希望的時代,大街小巷都在放著《北京歡迎你》的時候。 那個昏暗又雜亂的小屋子里,可以沖破屋頂的音樂和吶喊。讓春眠記了一輩子。 她被積壓著卻仍舊對未來充滿著憧憬。 而那個拿著銅鈴唱歌的男生,給自己畫了一個巨圈,唱著少年不識愁滋味,唱著明天和未來,躁動和不安。 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然后春眠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春眠依舊沉默寡言的活著,和大多數高叁學生一樣,被題海裹著往前跑。 她跑得很慢,總是在尾巴上,自然而然的成了槍靶。 那些語言的掃射和機鋒永遠以她為中心,作為重點班里最弱的一個個體,春眠的存在對那些自詡教書十幾年從未出過差錯的老師來說是恥辱。 他們的批斗以春眠為把心往外掃射著,春眠大多數時候是麻木,沉寂。 因為慣性教會了她太多。 菜就是原罪,不管她多么努力。 “語文好能當飯吃嗎?就寫了那么幾個字,還真以為自己就是文學家啊?” 數學老師很年輕,張揚又肆意。她的美像是箭蛙身上的花紋,千姿百態顏色各異,卻是有毒的。 這時春眠拿著最后一次模考的試卷觀望著,仍舊被紅色覆蓋,圈圈叉叉。 那些乖張泛濫的圈劃將試卷的底色染得雜亂無章,春眠看著上面沉默的諷刺。 “明年來復讀吧!” 就這么幾個字,讓她硬生生地憋著淚,下課在廁所哭了好半晌。 春眠沒有朋友,因為她很怪,她的書桌不像其他人那樣總是擺滿了試卷習題。 空蕩蕩的不見絲毫被學習擠壓變形的痕跡。她總是第一個離開教室,最后一個踩著鈴聲到學校。 久而久之就給人一種不上進的感覺。 春眠讓別人改觀是在一次作文測試里。 她是班上僅有的跳出邊界最后寫了一篇小說的人。 語文老師把她的作文打印出來發在班里傳閱,那一刻所有人的眼神都變了,看著她總是帶著笑意的,追捧的。 春眠越發不自在。 那種疏離和邊界感是刻在骨子里的,給人一種傲然和冷漠。 春眠只是不擅言語,她有自己的世界,卻往往被誤解。 那波熱度過后春眠越發沉寂。 她每天艱難的熬著,把時間當成橡皮擦,涂涂抹抹期待著它飛逝。 六月份,是雨季。 日光終日躲藏,不見一絲亮堂。 在這樣的沉默和黯淡里,春眠參加了高考。 mama那天給她做了一根油條配兩個雞蛋,春眠吃完就去了考場。 沒有她想象中的金戈鐵馬,負死頑抗,一切都很平靜。 春眠每寫完一科就望向窗外,那個地方是一株綠色的枝啞,嫩色的青晦的。 然后就潦草的結束了她淡漠又麻木的叁年。 (08年好像還沒有文理分科,純粹是為了走劇情,我在文里面說的很多細節都經不起推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