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在春白城的第二日清晨,白玉樘竟是被窗外哭喊的吵鬧聲驚醒的。 窗外也不知是誰家的娘子正哭天抹淚的叫喊著,含含糊糊的,一時間也聽不清在哭喊著什么。 他躺在床上,閉著眼,揉了揉眉心,想來是不是跟這春白城犯沖,才不過兩日而已,回回大清早睡得正香時,卻皆被意外吵醒。 沒了睡意,他索性起身,走下床,打開了窗,外面吵鬧聲越發清晰的傳來。 “誰來幫幫我,一大早醒來我家孩兒就丟了!蒼天吶!我家孩兒才剛出生,滿月都還不到,天殺的沒良心的偷我家孩兒!”一個素衣婦人正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街上的行人紛紛駐足停留,看熱鬧的有,勸慰的也有,可婦人依然哭喊個不停。 “孩兒他娘,你在大街上哭也沒用啊,快去報官吧。” 婦人抹了把眼淚:“我家相公已經去報官了,他讓我在家等他,可我哪里坐得住,就自個兒跑了出來,希望好心人可以幫忙找找,我家孩兒用的深色花紋襁褓,還有黃色衣服上都繡著一個李字,那都是我親手繡的。” 白玉樘聽清原委,也難怪那個婦人會哭得如此慘烈,原來是丟了剛出生的孩子,但愿不是厲鬼所為,償若是恐怕那孩子早已沒了性命。 他想著,轉身回到房間,換好衣服,剛剛簡單洗漱完,就聽到屋外傳來敲門聲,還伴著云淺柔軟的小聲音。 “師父,你醒了么?” “醒了。”白玉樘走過去,打開門,“淺兒也是被吵醒的么?” 云淺點點頭:“不知是誰家丟了孩子,也是夠可憐的。” 師徒二人說話的功夫,青何和華云天也分別走出了各自的房間。 “這一大早的,這位婦人哭得還真是大聲。” 青何拍了拍華云天的肩膀:“可以理解,自己剛出生的孩兒丟了,怎會不心痛?” 云淺微揚下巴:“師父,該不會是那個女鬼作的怪吧?” 白玉樘雙臂抱胸,微搖頭:“不好說,不過聽著已經報官了,如果是人為的那就讓官府去辦吧,我們外地來的也不好插手,若被懷疑上也是夠麻煩的,但如果是女鬼作怪,那我們今天勢必要擒了那女鬼。” “好!一定擒住她!” 兩個弟弟不約而同回了一句話,一副磨刀霍霍向女鬼的熱血模樣,這么突然的一聲吼,將客棧里其他將要出門的人,又給嚇回去了。 白玉樘懶懶的掃了他們一眼:“大清早的,還沒吃飯,你們哪兒來的力氣?” “自然是因為我們年輕了,對吧,青何?” 青何贊同的點點頭。 白玉樘:“……” “好了,師父,我們下樓吃早點吧。”云淺催促了一句,又接著說道,“還有師父,雖然那孩子丟失的事我們不方便插手,可白日里也沒什么事,不如暗中調查一下也好,看看究竟是不是女鬼所為。” 白玉樘還未來得及回話,只聽旁邊青何插嘴了一句:“云淺姑娘可真是一副好心腸,將來定會福報多多。” “青公子過獎了,實在是這一整天空閑得很,沒什么事可做,倒不如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云淺謙虛的回了青何一句。 白玉樘微挑眉,攬住云淺的肩膀:“這么說我也是個有福之人,我家淺兒就是上天賜給我的最好的福報。” “師父,吃飯去了。”云淺羞答答的離開他懷里,兀自朝前走去。 三個男子走在后面,華云天湊到白玉樘身邊,低聲多嘴了一句:“若哥哥再年輕個幾歲,這段姻緣可就更完美了。” “……你住嘴。” 四人一同走出客棧,在街尾的一家早點鋪子,吃了些酥餅熱粥,將要吃飽時,聽見鄰桌兩個男子斷斷續續聊著剛才婦人丟孩子之事。 “你聽說了沒?老李家的孩子今早醒來,突然就不見了。” “一大早就聽說了,聽著還挺邪門,門窗都好好的,孩子卻憑空消失了。” …… 聽罷,白玉樘與青何相互對視了一眼,只聽白玉樘說道:“看來事情的確有些蹊蹺。” “那我們再去打聽清楚一些,去那婦人家附件查看一下,只要讓花霖和岐郎聞一下便知。” “好,我們這就前去。”白玉樘起身,將一些碎銀子放到桌子上,“店家,結賬。” 付完賬,四人離開早點鋪子,跟著街上看熱鬧的那些人,一同來到丟孩子的那戶人家后,趁其他人圍觀議論之時,四人悄悄繞至房屋的后面。 青何打開竹籠,放出花霖和岐郎。 花霖剛一跳出竹籠,它呲溜一下爬到青何肩膀上,皺著小鼻子聞了聞。 “花霖,怎么樣,這邊是否有厲鬼來過?” 花霖又使勁嗅了下,搖搖頭:“爹爹,白日的日光遮了厲鬼身上的煞氣,沒辦法聞到了。” 岐郎抱著青何的靴子,仰著小腦袋:“爹爹,岐郎也聞不到。” 白玉樘凝眸望去,果然老李家門窗完好無損,只是到底是不是女鬼思煙所為,也只能等到晚上用探靈蜂一探究竟了。 * * 冗長的白日熬過去后,天剛剛入黑,四人吃罷晚飯,再次聚到白玉樘的房間,一同圍坐在圓桌前,黃金蜂巢也早已放到了桌子上。 “哥哥,這陰蟲子不會還在外面快活吧?” 白玉樘睨了一眼華云天:“你快給我住嘴,可別又言中了。”講完,他伸手打開了黃金蜂巢的蓋子。 這次剛一打開蓋子,就看到探靈蜂直接從蜂巢里飛了出來。 “探靈蜂,我現在命你前去打探女鬼思煙。”白玉樘未多加贅言,直接開口下了一道指令。 探靈蜂接到指令,隨即朝窗外飛去,緊接著黃金蜂巢折射出的光影里,開始有畫面呈現。 云淺望著眼前神奇的一幕,雙眸不禁泛著光亮,有些不可思議道:“師父,這探靈蜂果然是個好東西啊。” 旁邊的白玉樘單手撐桌,噙著嘴角淡笑:“那是自然,畢竟花了好多銀子買的,總算是物有所值。” 黃金蜂巢投射的光影里,大多是入夜還有些喧嘩的春白城,不過沒過多久,探靈蜂就飛至城外,畫面里已開始有些荒涼了。 不知飛了多久,只見得探靈蜂越過一片蔥綠草叢下的亂石崗,繼續朝前飛去,微弱的月光籠罩下,眼前現出一座廢棄的墓地,探靈蜂直接飛了進去,墓地里昏暗一片,只有探靈蜂身上發出的微弱光芒。 看起來是個長長的石階,一直延伸到很深的地下,不多久,才突然又有了朦朧的光亮,原來是座廢棄的地下墓xue。 探靈蜂隱了身上有些張揚的光亮,悄么聲飛入地下暮xue,那暮xue的頂部漂浮著暗紅的燈籠,暗光下,女鬼就坐在不遠的地方,碎光點綴的裙擺長長拖地,她正一一打開石桌上的鼻煙壺。 女鬼結印,鼻煙壺內的元氣團聚成一個流動的球體,只見她緩緩伸出長指將元氣團托于指腹,微側頭:“巴冬,今兒個你感覺怎么樣?” 一個細細弱弱的聲音傳來:“娘親,巴冬好多了。” 伴著細弱聲音走來的是一只小白狐,通身雪白色,毛絨蓬松的尾巴,紅色瞳孔,腦袋上長著一顆兩葉小草,只是葉子一片是綠色的,一片竟是黑色的。 巴冬走到女鬼思煙跟前,哧溜一下蹦到石桌上,抬起前爪指著腦袋上的小草:“娘親,你看巴冬這靈氣草已經有一片葉子恢復綠色了。”雖然它的精氣神兒不錯,可聲音聽著依然柔柔弱弱的。 “甚好,這是今日娘親給你收來的元氣,你快快吃掉吧。”說著,女鬼將手指上的元氣球送到了巴冬的嘴邊。 * * 夜已漸深,月朗星稀。 客棧的房間里,昏黃的燭光搖曳著,映著白玉樘甚是認真的模樣,他掃了一眼黃金蜂巢投映的畫面,不禁微蹙了下眉心:“這么看過去,也看不出來是不是這女鬼偷走的孩子,看著像是又從春香樓剛回來的樣子。” “那鼻煙壺也沒什么大的名堂,原來是為了救治女鬼的靈寵子的。”青何也在旁補充了一句。 “等探靈蜂回來,我們先擒女鬼去。” 云淺拿起茶壺,為其他三人滿上了茶水,她最后才給自己的杯子滿上。 “師父,我們要怎么過去,引路火怕是派不上用場。” 白玉樘喝了口茶水,將杯子放到圓桌上:“無礙,有別的法子,等下淺兒就知道了。” 許是探靈蜂已經打探完鬼情,桌子上的黃金蜂巢投影的畫面消失了,緊接著,探靈蜂也突然現身房間,飛回了黃金蜂巢里。 白玉樘起身,長指蹭了些青邪鈴鐺的金粉,擦于眼皮,再次睜開眼時,他對云淺說道:“淺兒,你也擦上金粉吧。” “現在么?”云淺有些不解,“可是師父,女鬼又不再客棧里。” “女鬼遲早要看,不過等下我們是先要看黃金靈路的。” “黃金靈路?”華云天湊過去,“哥哥,那是什么東西,我跟青何能看到么?” “這我就不知道了,去拿你們的擒鬼裝備,我們即刻出發。” 云淺沒再多問下去,乖乖的在眼皮上擦了鈴鐺上的金粉。 直到走出客棧時,她看到街上有一條閃著金光的路線,方才明白剛才白玉樘為何讓她擦上金粉了。 “玉樘兄,這個閃著金光的東西,就是你剛剛說的黃金靈路么?” “對,看來開了陰陽眼也能看到。”白玉樘微揚下巴,“上次擒紫央時,因跟紫央打斗過,只記得用引路火,望了這黃金靈路了,我看淺兒八成也是忘了。” 云淺經這么一提點,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突然抬手拍了下自己的腦門:“對了,我記起來了,那個店主說過,探靈蜂飛過去時,身上黃金靈粉掉落,會給我們留下一條黃金靈路,到時只要將青邪鈴鐺的金粉擦于眼皮,就可看到這條閃著金光的靈路,也就能很方便的找到女鬼。” 華云天在一旁聽完后,不禁豎起大拇指:“這個探靈蜂聽著真是越來越厲害的樣子。” “果然如玉樘兄所說的,當真物超所值。”青何也在旁邊插話道。 四人隨意聊著,朝前走去,不知走了多久,只見前方出現一條分岔路,每條路的兩邊都長滿了足有一人之高的蘆葦。 白玉樘淡然瞥了一眼,見西北的分岔方向閃著黃金靈路,于是繼續朝前走去,只是剛邁出腳步,就聽見他腰上的青邪鈴鐺,突然叮鈴叮鈴的響了起來。 他停下,微側頭,竟看到在另一條東南方向的分岔路上,走來一婦人,再看地上沒有影子,必然是一個女鬼,那女鬼懷里不知抱著什么,正低著腦袋,從路的盡頭一步步朝著他們這邊走來。 白玉樘跟兩個弟弟使了個眼色,接著他牽起云淺的手,一同躲進路兩邊的蘆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