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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日逐退星月,天邊泛起魚肚白,日出東方籠亮整個大地。 次日清晨,白玉樘醒來睜開眼,身旁小徒兒已不見身影,他起身,剛轉身就看到云淺站在那里,她面前華云天抱著一棵樹,畏畏縮縮的樣子。 他走了過去,不解問道:“淺兒,發生什么事?” “師父,我早起想去買些早點,所以就來問問他,看哪里有得賣,結果他說不認識我。”云淺如實告知。 華云天縮在樹干上:“姑娘,小生真的不認識你啊。” “你看,師父,短短一夜而已,他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白玉樘抱起雙臂:“華兄,昨晚你在亂墳崗捉鬼,我們一同前往這里擒了伶香厲鬼,當真不記得了?” “亂講!”華云天嚇得十個手指頭都在發抖,“我生平最怕走夜路,怕鬼,怎么可能跑去亂墳崗捉鬼?” “……你可知自己叫什么?” “華云天。” “家住何方呢?” 華云天抱著樹桿,念念叨叨:“我叫華云天,今年二十三歲,家住南枝城……我叫華云天,今年二十三歲,家住南枝城……南枝城哪里來著?” 白玉樘:“……” 樹上的鳥兒嘰嘰喳喳的叫著,白玉樘微蹙眉心,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華云天,看他那雙狹長的眼,日光下懵懂膽怯,少了昨夜的鋒利機警,眼下白日里竟多了些無辜純良。 這一夜究竟發生何事,一樣的名字,本是同一個人,可這個人性情卻大變,昨夜里的暗夜捉鬼勇士,天亮卻搖身一變,成了一個玉面小生。 云淺拿過地上的木制箱子:“華公子,這是你的擒鬼裝備箱子,昨夜你就是用這些玩意兒捉鬼的,當真不記得?” 華云天看都不敢看,背著手擺了擺:“哎呀,姑娘饒了我吧,小生平日里只拿書本,從不動刀劍棍棒的。” 云淺拿著箱子,欲要上前讓華云天看清楚,卻被白玉樘攔了下來:“淺兒,莫在為難華弟。” “可是師父,他現在什么都不記得,我們還要趕路,總不能把他一個人丟在這里。” 華云天不認那箱子,云淺只好乖乖幫忙背在了身后。 “不急,我們先帶華弟,去吃些早點,再來商量吧。” “那好吧,淺兒聽師父的。” 三個人走到街上,隨便找了個早點鋪子,點了些包子。 剛端上來的包子有些燙,云淺吹了吹,方才抬頭望著白玉樘:“師父,徒兒有些話想說。” 白玉樘目光如水的望了過去:“淺兒講來就是,為師都聽你的。” 晾在一旁的華云天,怕是餓極了,正小口不停地吃著包子。 “這次捉了厲鬼伶香,淺兒覺得勝在我們恰好撞見,可是其他厲鬼,我們始終沒有目標,總不能整日在街上瞎晃,等著碰見,未免有些浪費時間了。” 聽見厲鬼二字,華云天差點被口中的包子噎到。 白玉樘順手為華弟倒了杯茶水:“淺兒果然不愧是天生的伴徒,不過為師也想到這點了,所以等下我們就去找家裝備店,再購置些小玩意兒。”他將另一杯茶水,推至云淺面前,“先吃早點。” 一直安安靜靜坐在那里,吃包子的華云天,突然抬頭望向云淺:“姑娘,你一早就跟著我,還對小生甚是關心,莫非你是小生的家妻?” “當然不是!” 師徒二人異口同聲的回了華云天。 吃罷早點,云淺起身,欲要背起箱子時,卻看到白玉樘單手接過去,放到了他一邊的肩膀上。 南枝城的吉祥街,也是城中繁華的一條街,街上攤販,酒館,當鋪,藥店,店鋪云集,熱鬧非凡。 白玉樘望著那些店鋪,找尋著擒鬼裝備專賣店,突見得一店鋪裝飾怪異,門匾上也寫著特殊用具。 “看來是這家了,淺兒,跟師父前去看一下。” “是,師父。” 華云天站在門口,怎么都不肯走了。 “華弟,你當真不想進來?” 華云天搖了搖頭:“不了,我還是在門口等著你們吧。” “也好。”白玉樘卸下肩上箱子,放到地上,“你就原地在這里等我們,切莫亂跑。” 師徒二人并肩走進了那家怪異的店。 進了店,云淺抬眼望去,竟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薄紗襯裙,皮鞭子,還有些類似胡蘿卜的布制玩具。 白玉樘眼尾也瞥到了那個胡蘿卜玩具,他眉眼帶笑,瞬間明白那是什么了。 “淺兒,你在門口等我。” “好。” 店小二從柜臺抬起頭:“客官,來點兒什么,小店應有盡有,包公子飄飄欲仙。” 白玉樘湊過去,輕咳了下:“你這里最厲害的一件寶貝是什么?” 店小二轉身拿出一本書,遞給白玉樘:“我們新到的春宮圖,九九八十一式,公子可喜歡?” 白玉樘隨手翻了下,眉飛色舞:“一零一式,可有?” “哎喲,公子好興致啊。” 店小二重新又拿出一本書,遞過去:“公子今日蒞臨小店,若滿三兩,我們有上好魚鰾贈送。” 云淺在門口聽得羞愧難當,她雖剛滿十九歲,可對男女之事也略知一二,尤其是聽到春宮圖三個字,方才醒悟這原來是個不正經的小店。 她隨手拿起身后的胡蘿卜,丟了過去:“師父!” 白玉樘淡然伸手,接過云淺從半空丟來的胡蘿卜,拿到手上才看清,蘿卜底端還有兩個,溜圓的水蘿卜。 這造型著實逼真的有些過分了。 店小二看到門口的云淺,小眼睛滴溜溜的轉:“難怪公子興致這么高,家中小娘子長得如此美艷,好似那天女下凡。” 白玉樘懷抱蘿卜,雙眸青煙升起:“莫對我那小徒兒無理,不過以后她若肯點頭,我定八抬大轎娶她過門。” “那小的祝公子早日美夢成真,喜結連理,三年抱倆。” “借你吉言。”他伸著長指,輕點了下一零一式招數,“這本我要了,包起來。” “好嘞。” 云淺咬唇,只覺臉頰發燙,于是氣呼呼的轉身離開了小店。 白玉樘將買到的親熱武打教程,塞進胸口,卻未離開,依然倚著柜臺。 “店家,問你一件事,這里的擒鬼裝備店,在哪里?” * * 白玉樘淡然走出那間不正經小店后,瞥了一眼前方的小徒兒,卻只見她瞪了自己一眼,自顧朝前走去。 “淺兒,等等師父,我已經打聽到了。”他拎起地上箱子,追了過去。 云淺不轉身,也不理他。 華云天緊跟在白玉樘身后,探著腦袋問道:“還未請教公子大名。” “白玉樘。” “玉樘兄,我們現在要去哪里?” “華弟,你且跟在我們身后,不要亂跑。” “哦。” 白玉樘望著小徒兒美艷的身影,目光淺淡溫和:“淺兒,前方直走,見著保堂街再左轉。” 接著他關心的問道:“淺兒,你熱不熱?” 見小徒兒始終不回話,他不死心的又關心道:“淺兒,你渴不渴?” 云淺聽著后面不斷傳來白玉樘的聲音,她卻一直未轉身理他。 “玉樘兄,我又熱又渴。”華云天疾走幾步,趕了過來。 白玉樘清淡平移了下眸子:“華弟稍加忍耐,辦完正事,我們再休息。” 華云天:“……” 云淺悶頭趕著路,抬眸,瞧見那保堂街,于是左轉,身后卻未再傳來白玉樘叮囑的聲音。 不知是不是她走得太快,兩個男子還未跟上,她欲要轉身探個究竟時,眼前突然出現一串糖葫蘆。 “淺兒,不要不理師父了,好不好?” 她咬唇,伸手接了那串糖葫蘆,軟軟開口:“師父,接下來怎么走?” 白玉樘眉眼帶笑:“跟在我身后就行。” 進了保堂街,行人越發稀少,越往里走,巷子越發狹窄逼仄,青磚紅瓦也逐漸變成黑色,墻面上半鑲著牛頭馬面,陰森詭異。 白玉樘走在最前面,還未走到盡頭,巷子已只剩下他們三人,抬頭,竟見著天空籠著一層黑云。 云淺警覺的跟在師父身后,這黑色墻面似是變得虛幻,看起來似直,卻又像是蜿蜒曲折。 華云天幾乎閉著眼前行,他也不清楚究竟行至何方。 就在這時,前方突然現出一家黑色氣派店鋪,門庭清冷,籠著黑煙,正中一紅色門匾,上寫五個金色大字:擒鬼裝備店。 門匾下方還有一行小字:冥陰府官方指定正品擒鬼裝備店鋪。 白玉樘停了下來:“看來就是這里了。” 他回頭望了一眼小徒兒:“淺兒跟我一同前去,也好給你購置一些裝備。” “是,師父。” 白玉樘順帶瞥了一眼,閉著雙眼的華云天:“華弟,你且在這里等我們。” 華云天閉著眼點了點頭。 師徒二人剛邁出步子,突然從墻兩邊出現半張黑色鐵門,只見那鐵門迅速合二為一,擋住他們前行。 見狀,白玉樘條件反射的忙上前一步,將云淺護在身后。 這時,黑色鐵門上端,開了個小天窗,跟著現出一只碩大紅色眼睛,撲閃著望著他們。 “來者何人呢?”那聲音似近似遠,縹緲虛幻。 “擒鬼天師,白玉樘,還有我的小伴徒,羅云淺。”白玉樘如實稟報,“我們是前來購置一些擒鬼裝備的。” “可有令牌?” 白玉樘長指撩了一下,腰間垂掛的擒鬼天師令牌。 紅眼珠朝下轉動了些:“等著。” 小天窗關閉,里面沒了動靜。 云淺在白玉樘身后探頭問道:“師父,當真是這里,會不會有詐?” “若真有詐,又何須這般阻攔我們,淺兒莫怕,跟在為師身后就行。”白玉樘微側下巴,柔聲道。 話剛落,眼前黑色鐵門又緩緩打開了,只是剛才的店面卻已看不到,入眼皆是氤氳在空氣中的,nongnong的黑色霧氣。 “白公子,請進。”剛才那只紅眼縹緲的聲音,再次傳來。 云淺望著眼前濃的化不開的黑霧,依然有些擔心:“師父,有些怪異。” “無礙,本就不是平常所見的店。”白玉樘凝眸望著黑色霧氣,握緊腰間赤云劍,“淺兒,跟師父進去。” “恩。” 師徒二人抬腳跨進黑色濃霧中,只聽得身后鐵門又重重的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