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戚淺淺的堅持下，肖揚還是按原計劃回了清州。分別的時候，戚淺淺再三同他保證，說她會盡快完成工作，爭取提前回去。

    秋日的陽光，有一種獨特的清透，灑在戚淺淺的臉上，使她整個人都呈現出了一種不真實的美好。這種不真實讓肖揚幾度恍惚，甚至懷疑自己這些日子里的所思所感不過是幻覺一場。這種感覺，直到飛機沿著跑道加速，身體隨著機身騰空而起的那一刻都沒能徹底消散。

    肖揚偏過頭，看著占地近百萬平方米的機場漸漸變成地圖上的一塊小方格，看著天邊迅速向后倒去的云朵，右眼皮再一次跳了起來。

    明明坐的是舒適的商務艙，可肖揚卻只覺得全身都不舒服，在無盡的煎熬里他終于落了地。然后第一時間就撥通了戚淺淺的電話。

    電話接通的剎那，戚淺淺那懶洋洋的聲音就從千里之外傳了過來，“你到啦？現在的科技就是發達啊，這短短兩個小時，你就走過了古代月余都不能走完的路。”

    肖揚那顆緊繃的心這才松了下來，他溫聲回道，“嗯，剛落地，先給你報個平安。”

    戚淺淺隔著話筒“嘿嘿嘿”的笑了起來，活像家中那只得了rou罐頭獎勵的“戲精”。之后，肖揚又同她說了些無關痛癢的瑣碎話題，才依依不舍地結束了通話。

    取完行李走出機場的肖揚，看著清頭頂上陰沉沉的天，心無來由地又沉重了起來。過了好半晌，他才為自己的杞人憂天嘆了口氣，然后邁著步子朝遠處走了出去。

    后面兩天，肖揚都和戚淺淺都維持著很高頻的聯系。微信、視頻、電話所有被商業化的科技發明，都成了他們抒發相思之苦的工具，小到今天早上吃了什么，大到今天完成了什么工作，都能被他倆聊出一朵花來。

    然而，就在肖揚安心落意之時，一通急促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肖揚，淺淺出事了。”電話那頭傳來lisa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息聲。

    “什么？！”肖揚如同遭了當頭一棒，整個人都怔在原地，“今天早上我還同她語音過，到底怎么回事？”

    “剛才夏氏那邊通知我，說淺淺去現場驗收完后，一副拉斐爾的自畫像就丟了。”嘈雜的背景音中，lisa的聲音斷斷續續，“師傅，去清州國際機場……現在淺淺已經被警方拘留了，我正在往機場趕。”

    短短的瞬間，肖揚的腦子里就冒出了一大堆的問題。

    去現場驗收的人只有戚淺淺一個人嗎？一起去的其他人呢？他們也都被當成嫌疑犯了嗎？拉菲爾的自畫像？之前在清州展覽的時候有這個作品嗎？

    但問題歸問題，肖揚知道，此刻電話那頭的lisa知道的信息大概也只比自己多了小拇指甲蓋那么一點，而這一點她也已經通過電話告訴了他。所以就算他把這些疑惑說出來，lisa也必定是一頭霧水，兩眼一抹黑。于是肖揚干脆收了收心神，用盡量平穩的語氣，直接了當地說道，“好的，那我去和主任請個假，我們在帝都見。”

    lisa答應過后就收了線。可手機上彈出的一條新聞差一點就震斷了她緊繃的神經。

    【“醉時光”畫廊廊主戚淺淺涉嫌盜竊拉斐爾自畫像，現已被警方拘留】

    霎那的失神，讓她的手機脫手而落。謹慎的司機聽到動靜后，忍不住透過后視鏡，將這個面色蒼白的乘客打量了好幾遍，再三確定不是什么可疑分子后，才放下心趕路。

    出租車開在清州川流不息的立交橋上，透過車窗能看到星羅棋布、鱗次櫛比的高樓。遠遠看去，自上而下的光線仿佛將這些建筑與碧藍的晴空連到了一起，也將人類的智慧和大自然的瑰麗巧妙地結合在了一起。

    到處都是一派風和日麗，秋高氣爽之景。那些隱藏于犄角旮旯的牛鬼蛇神，齷齪手段，又有幾個人會再意，會較真呢？

    lisa并沒有點開那篇新聞，更沒有去關注網上因這一石而激起的千層浪花。她疲憊地閉上雙眼，腦子里瘋狂地計算著她和戚淺淺都不坐鎮的“醉時光”到底還能支撐幾天。

    ***

    邵澤汀是接到肖揚電話后得知的此事。因為他人就在帝都，所以也是第一個趕到警局的。可即便是在業內呼風喚雨的大人物，此刻在警局也只是被安排了一個塑料矮凳，而負責接待他的還是一個一問三不知，問急了就丟一句“我們有保密規定！”的實習小伙。

    肖揚趕到警局的時候，帝都已經是夜幕低垂。進入大廳的時候，他恰巧遇到買飯回來的lisa，當即就想問情況。可卻被lisa止住了，然后她抬手朝前方不遠處指了指。肖揚順勢望過去，一個老教授枯坐在矮凳上，平日的溫文爾雅褪了個干凈，滿身的晦暗消沉，讓他看上去像是老了幾十歲。

    肖揚詫異的看了lisa一眼，然后什么都沒說，徑直抬步朝邵澤汀走了過去。

    “邵教授。”他禮貌地打了個招呼。

    邵澤汀緩緩抬起頭，看了看來人，又看了看一旁的lisa，最終將視線落在了那條通往戚淺淺所在之處的過道上。

    明明只有幾步之遙，可白紙一張，黑字幾筆，便生生造出了一個名叫法律的億丈深淵，擎天高峰，將所有的冤屈都隔在了那幾道墻壁之后。

    “我已經聯系律師了。”肖揚看了看表，“人應該就快到了，我們先找個地方商量下對策？”

    lisa率先點頭表示同意，同時在心中琢磨著如何說服面前的這個教授。可她還沒想好，邵澤汀就站起了身，說了一句，“走吧。”然后就往門口走了去。

    lisa詫異地看了看肖揚，好像這個邵澤汀就是在這里等肖揚似的，他來之前，他哪都不去。他一來，他就愿意走了，難不成這兩人還有私交？

    三個人說是找個地方，其實找的地方離警局并不遠，是一棟三室一廳的公寓。肖揚熟門熟路地將lisa和邵澤汀領進門，然后在兩人探究的目光中坦言道，“這是我父親的房產，他現在不住，就一直空置著了。”話落又轉身去廚房泡了兩杯茶，“這屋子太久沒人住，只有阿姨會定期過來打掃，也沒什么能拿出手招待人的，你們將就喝一點，潤潤嗓子吧。”

    邵澤汀接過茶后，沒有立即喝，反而看著兩人開門見山道，“這次丟的畫價值上億，如果查不清楚，淺淺這輩子就要折里頭了。”

    而這一句話也將lisa和肖揚一齊拉入了他們最恐懼的夢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