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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瑤姬在線閱讀 - 第83節(jié)

第83節(jié)

    瑤姬反問道:“既然很危險,你們又為何在此?”

    “南方瘟疫橫行,此處便是源起之地。先祖曾蒙炎帝陛下大恩,吾等后人自當(dāng)在南境危難之時施以援手。”

    瑤姬聽了對方的回答反而愣了愣,道:“便是你們,近日在南境多地施藥救治百姓?你們可知,瘟疫根本無法用尋常草藥救治,妄用靈藥,可是大罪!”

    那幾人聽了此言,卻是不怕,為首那人道:“聽姑娘此言,便知不是凡人。我巫氏一族所掌的靈藥原就來自南庭內(nèi)宮,如今也算物盡其用。誠如姑娘所言,尋常草藥奈何不了瘟疫,便是用我族靈藥也無根治此疫的把握。此地兇險,還請姑娘回避。”

    “你叫什么名字?”瑤姬想了想,問道。

    “小人巫咸,見過大殿下。”那人行了一禮,恭謹(jǐn)?shù)馈?/br>
    “巫氏一族,每一任族長都稱作巫咸,我是巫氏一族第五百七十九代巫咸。”

    “你知道我是誰?”

    巫咸笑了,眼前這位帝女不知道的是,她的病歿,是炎帝晚年最大的傷痛,她的畫像連同《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一同被第一任巫咸帶出了南庭內(nèi)宮,從小就作為族長培養(yǎng)的他,很早以前就認(rèn)識她。

    瑤姬袖中,神隱圖光華燦然,她仿若未覺,只盯著巫氏族人身后的祭臺。

    那祭臺上的惡靈只剩下一個,是個少年的模樣,他正看著她,對她說:“大殿下,我在這兒。”

    瑤姬搖了搖頭,他已經(jīng)不是惡靈,是邪魔了。惡靈互相吞噬,形成邪魔。

    她把目光重新落在巫咸身上,蹙眉道:“你們妄用靈藥,反而催動瘟疫生長,這一回瘟疫復(fù)發(fā),便是再用靈藥也枉然。”

    巫咸道:“是。所以我巫氏一族族長連同九大長老一起應(yīng)咒,以慰亡靈。”

    他坦然道來,不像是在談及死生大事時的姿態(tài),竟有種塵埃落定的釋然。

    瑤姬再次認(rèn)真打量他。

    “方才殿下來此之前,我們已把自身獻(xiàn)祭。希望,這次能來得及……”

    話未說完,那巫咸連同他的族人,便都煙消云散了。

    瑤姬怔然,袖中神隱圖神光一閃,一抹燦爛的金環(huán)落在了祭臺上的少年人頭上,金環(huán)自上而下從那少年人身上穿過,落在他的腳下,融進(jìn)他腳下的祭壇中。

    祭壇消失。

    他縱身一躍,落在了瑤姬面前。

    “我自由了,我還……成了神仙。”他對著瑤姬齜牙。

    瑤姬看著他頭上的金冠,又看著他的臉,只覺得荒謬。

    這應(yīng)該是世上第一只得道成神的邪魔。

    “十巫把一切都獻(xiàn)祭給了我,包括他們拯救蒼生的功德。所以,我便成了神。世上之事多么可笑,從此我便是神了。”

    作者有話要說:《山海經(jīng)·大荒西經(jīng)》說:“有靈山: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禮、巫抵、巫謝、巫羅十巫,從此升降,百藥爰在。”

    著名神話學(xué)家袁珂先生在《山海經(jīng)校注》中釋“靈山”說:靈山,疑即巫山。《說文》一云:“靈,巫也,以玉事神。”《楚辭·九歌·東皇太一》:“靈偃蹇兮皎服。”王逸注:“巫也。”《云中君》:“靈連蜷兮既留。”王逸復(fù)注:“楚人名巫為靈子。”是靈、巫古本一字,……。

    第93章

    瑤姬的臉色實在稱不上好。

    這一回, 天庭反應(yīng)著實迅速,方有神誕生,便派了神將來迎, 因是邪魔成神, 還著瑤姬回天庭復(fù)命。

    巫山神女板著張臉,同神將一起回了天庭。

    凌霄寶殿之上,各路神仙各就各位, 瑤姬看到祝融,同他點了點頭, 便直接同玉帝王母回稟了下界發(fā)生之事。

    “十巫舍身成仁, 卻為他人作嫁衣裳。如今之事,列為仙家覺得如何是好?”玉帝聽了瑤姬的奏報, 皺眉問道。

    “神族身死,魂至歸墟, 凡人身死,魂歸地府。這十巫雖為凡人, 但以己身為祭, 應(yīng)咒而亡, 靈魂亦隨之消亡。至于這位……因得十巫靈魂獻(xiàn)祭而擁有了神格, 因身承不世功德而晉為神,此事實乃天意。”太白金星出列回道。

    玉帝想了想,道:“世間因果, 自有天意。既是天意, 朕便賜你仙號為五瘟神使,司掌瘟病疾疫。來日封神大典之上,同其余諸神一并受封。”

    此界瘟神,自此誕生。

    那瘟神聽了玉帝的話, 只勾了嘴角笑了一笑,拱了拱手道一聲:“是。”

    瑤姬眉頭一蹙,上前稟道:“世間因果,自有天意,原該是如此。”瑤姬頓了頓,又道:“然十巫應(yīng)咒而亡,既是果,也該是因。”

    巫山神女此言一出,便是要替十巫討公道,玉帝不由頭大。

    西王母本一言不發(fā),聽了瑤姬此話,便道:“十巫大義,不可漠視。當(dāng)使其名揚四海,教受其恩惠之人知曉,香火供奉。”

    瑤姬忙接道:“娘娘所言甚是,如此方之謂因果。”

    玉帝掃了瑤姬一眼,轉(zhuǎn)過頭來對西王母道:“此事乃是應(yīng)有之義,十巫先前便有贈靈藥治病的善舉,如今一境百姓都受了偌大恩惠,自該感念。只是娘娘看該由哪位仙家去傳此事?”

    瑤姬便覺責(zé)無旁貸,自告奮勇要領(lǐng)這道旨意,玉帝如今防她防的緊,自是不肯輕許此事。

    西王母見玉帝問過來,便沉吟道:“依本宮之見,此事著夢神或灶神去傳都可,瑤姬還有神使之職,不可分心。”

    西王母這樣說,瑤姬也無法,她雖有些遺憾,但也懂見好就收,放手得很痛快。最終二圣還是定了灶神去做此事。灶神本就掌人間煙火,此事由他來辦最為妥帖不過,潤物無聲,不露痕跡。

    十巫以己身度化邪魔成神,此等事自然不適合對普通凡人說,凡間傳的乃是十巫用靈藥救世的義舉,此事乃是落到實處的,南境百姓人人都曉得,那十人之名也不知從何處傳來,竟一一被人知曉,便人人都供了牌位,感念十巫大恩。

    蚩尤看著各處傳上來的密報,遞給刑天和宋遙,問他們怎么看。

    宋遙掃過一遍,道:“這就是我之前說的白衣醫(yī)者,這樣看來,南境各地都有這樣的醫(yī)者出沒。”

    刑天接道:“這樣規(guī)模的行動,沒有組織者是不可能的,不知是何方神圣,用了如此大的手筆。”

    “許是哪方避世的門派,為了救南境億萬生靈而出世……”宋遙略有些興奮地繼續(xù)說道:“十巫……十巫……南境之地臥虎藏龍,比我想象中有意思多了。”

    蚩尤笑了笑,道:“這十巫確實有意思得很,我已著人去查其底細(xì)。既然做了如此大事,必然有跡可循。”

    他說著說著,聲音慢了下來。他想起一個人,做事同樣落了痕跡,卻無論如何都查不出她的底細(xì)身份來。

    這可以算是他平生未見的奇事。

    蚩尤的走神不過片刻,當(dāng)即收斂心神,把目光專注在眼下之事。

    “瘟疫既然已經(jīng)控制住,撫民難度大大降低。懸壺濟(jì)世沒有我們的份,安撫百姓卻要落到實處,護(hù)國大將軍,您說我說得對不對?”宋遙有些挑釁地說道。

    蚩尤知她對自己意見甚深,卻也不解釋,只道:“正是如此,既然表妹急公好義,不如你先擬個章程,待我們討論定下之后,再做不遲。”

    宋遙沒見過這樣不要臉的上峰,當(dāng)下眼睛都瞪圓了,道:“我又不食朝廷俸祿,憑什么讓我擬章程?你王府里的文書謀士呢?吃干飯的嗎?”

    刑天一時頭大,只得安撫宋遙道:“將軍同你開玩笑的,何必當(dāng)真。”

    蚩尤從善如流,點了點頭道:“我養(yǎng)的人自然不吃干飯,既如此,此事便不勞表妹費心了,表妹先把交給你的任務(wù)做好再指點我做事吧。”

    宋遙氣樂了,當(dāng)即大笑道:“好好好,好心提醒你別被人戳脊梁骨你還不樂意,行行行,我忙我的去了。”

    說完便隨意一抱拳,簡單粗暴地告退了。

    刑天頭疼,也只能死豬不怕開水燙道:“師妹她這個性子……要讓將軍勿怪,卻也是強人所難。”

    蚩尤不以為意,道:“你放心,我也不至于同她一般見識。再說她也是見我不接觸百姓,心中有怨言。”

    刑天點了點頭,所以方才他也只是說她的性子,未說她其他不是。

    “這十巫,我有空卻是想要會一會。”蚩尤想著十巫,又想起另一事,心中一動,問了身邊的刑天一句:“當(dāng)日你清風(fēng)寨那江湖女子,你可知她來歷底細(xì)。據(jù)說她的醫(yī)術(shù)亦十分高明。”

    刑天一愣,想起瑤姬,道:“瑤姬姑娘醫(yī)術(shù)高明確是事實,這點清風(fēng)寨上下皆可作證。至于她的師承來歷,我所知同將軍所知一樣。”

    蚩尤沉吟片刻,道:“我以為你們交道打得多一些,你會多知道一點她的事。不瞞你說,我總覺得她很不一般。”

    刑天接道:“說起來,當(dāng)日她救我,我事后回想,也覺不可思議。瑤姬姑娘品貌非凡,身手更是萬里挑一,確實不是一般人。”

    蚩尤想了想那人,頭猛的一疼竟要暈過去,刑天忙叫了隨行的御醫(yī)過來診治。

    御醫(yī)來了也看不出什么來,只開了調(diào)養(yǎng)的方子,便告罪退下了。

    蚩尤躺在病榻上,目光落在虛空,神思卻跑到了千里之外。

    他方才頭疼得仿佛要炸開一般,卻不知是窺見了來自哪里的畫面,他似乎正在戰(zhàn)場之上,生靈涂炭,尸橫遍野,他一身狼狽跪在戰(zhàn)場中間,實實在在是一個臣服的姿態(tài)。他的面前站著一名滿身是傷的女子,她不著甲胄,身上的衣衫因浴血而看不出原來顏色,但他就是知道,她是著青衣的。

    作為一名戰(zhàn)將,夢到自己吃了敗仗,當(dāng)真不祥。此番所見自然只能是白日做夢,不然何以解釋他大白日所見到的這一幻象。不說那處戰(zhàn)場他不曾去過,那戰(zhàn)場上見到的女子,他之前亦不曾見過。

    蚩尤自嘲地笑了笑,這等幻象,實在不方便同外人言。至于那夢中素昧平生的女子,也不知是何方神圣,成了他夢中的宿敵。

    只是后來,不知為何,他還是同刑天說了夢中所見,那出身草莽的年輕人聞言,微微發(fā)愣,卻道自己也做過吃敗仗的夢。

    他寬慰道:“在下出身草莽,未曾帶過正規(guī)軍,卻也做過這等兵敗之夢。夢境之事本就玄奇,卻也沒什么打緊,將軍不必放在心上。”

    是這樣嗎?但是那幻象里戰(zhàn)場上無邊殺意卻是那樣真實,兵戈的寒光同兵卒的熱血是那樣真實,連帶著站在他面前的青衣女子清寒的目光也是如有實質(zhì)的落在他身上。

    “倒是我患得患失,心境不定。讓君見笑了。”蚩尤自失一笑,嘆道。

    “將軍心系黎民,此番又是昭告天下親臨南境撫民,壓力不可謂不大。連日來又奔波勞頓,精神不濟(jì),有此幻夢也屬尋常。如今疫情已得到控制,將軍也可放下心來。 ”

    蚩尤聞言,搖了搖頭,嘆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身在其位,不可掉以輕心。先前我派人暗訪十巫,如今略有些眉目了。據(jù)說囂城東南方向百里之外的群山之中有一山谷,里頭有許多藥師,山民稱其為藥師谷。那十巫或是從這藥師谷中而來。無論是與不是,因疫情之故,我都要走一趟這藥師谷。”

    刑天接道:“確實,疫情雖已控制,但許多染了疫疾者已落下病根,是急需各醫(yī)者藥師開方護(hù)理,出手診治。只是聽聞南境林谷之中常有毒物迷瘴,將軍為一方主將,實在不該親涉險地。將軍若執(zhí)意要親去,刑天請命隨護(hù)。”

    蚩尤笑了笑,搖了搖頭,道:“我與你都不在,宋遙沒人看著怕是不妥。”

    刑天神情一瞬間便有些尷尬,道:“師妹雖然頑劣,卻并非誤事之徒。”

    蚩尤輕咳一聲,道:“若非主將親臨,如何顯出誠意。旁的不提,只宋遙,你得幫我看好了。”

    主將既已拍板,刑天也無法,只得遵命。

    事后宋遙得知此事,罵蚩尤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刑天只是笑笑不接話。

    如此,護(hù)國大將軍對外宣布水土不服身體抱恙,本尊卻領(lǐng)了一支親衛(wèi)偷偷脫離大部隊,趕赴藥師谷。

    那方山谷坐落于群山環(huán)抱之中,與世隔絕,只有少數(shù)山民知道那一處所在。

    那一日,嗒嗒的馬蹄聲叩響藥師谷的清晨,白霧繚繞中,素衣的神女正同巫氏一族新任族長閑話,便有人匆匆來告,說有兵馬現(xiàn)于谷外。

    瑤姬便回避了,新任族長帶著另九位新任的長老,匆匆趕往箭塔視察情況。

    巫山神女望著巫氏一族祠堂最上方供奉著的炎帝畫像,手上拈了三柱香,恭恭敬敬磕頭上香。

    其實那是凡人的禮節(jié),她不過入鄉(xiāng)隨俗。炎帝已魂至歸墟,凡間的香火他早已享用不到。

    瑤姬拜過父親,目光下移,看到了自己的畫像。

    那應(yīng)是她過世之后父親所作,是她昔年在南庭內(nèi)宮時的公主妝扮,畫上的少女神態(tài)嫻靜,姿態(tài)端莊,哪有平日里的散漫不羈,確確實實是一名父親眼中的乖巧女兒。

    想來到最后,自己在父親心中,便是這樣乖巧端莊的模樣。

    多年之后,瑤姬從旁處見到這幅畫,心中憶起炎帝,恍然發(fā)現(xiàn)自己平日里所思的父親,也是陪著自己的尋常父親的樣子,不是高坐明堂的君主,不是嚴(yán)厲教導(dǎo)的老師,不是治病救人的醫(yī)者,只是父親而已。

    瑤姬閉了閉眼,心中喚道:“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