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靜靜地聽著余江蘺的分析，之前被美色所蒸騰起來的熱氣也隨著余江蘺的體溫和呼嘯在墓園的夜風(fēng)而消散。

    說起來，這也是步若缺自己挖的坑。我還是看戲吧。

    那墓碑后面的黑煙一直在冒，就像是煮沸了的熱水，水蒸氣一直縈繞在廚房里不肯散去一樣。在這個墓園里，那些走動著的人們竟然開始被那股黑氣籠罩。

    我的手一滑，毛筆從我的袖管中滑了出來。我握著那同樣泛著涼氣的毛筆，在空中滑動了幾下，幾個被我隱去了金光的符咒悄悄附在了小捷的背后。

    這年頭能見鬼的人已經(jīng)很少，什么井水、牛的眼淚確實可以幫助人們見鬼，可是也已經(jīng)起效不大，倒是一些有了修為的能人將能力附著在眼睛之上，才隱隱可以看到。秀外慧中就是這其中的翹楚。

    步若缺帶來的人真的有些本事。感覺到周圍的不對勁之后，一幫人急匆匆地就開始幫自己開了天眼。這時候小捷能起的作用根本不大。

    我眼見著那幫人看見濃郁到仿佛可以抓住的黑氣的時候露出的驚詫。那些黑氣就像是針對他們的牢籠，游魂野鬼在四處游蕩，而這些人卻被黑氣捆綁。

    忽然，那一直冒著黑煙的地方，探出了一只手。那只手漆黑漆黑的，有著鋒利的指甲和長于正常人的手指。摳在墓碑上的手換了個地方，原先所抓住的所在留下了五個黑漆漆的小洞。

    “池淺，這是我們的熟人。”余江蘺又把我的身子往后扯了扯。

    我干脆躲到了他的身后，瞪大了眼睛看著，余江蘺身為鬼，他的身體也沒有透風(fēng)，可以替我擋住喧囂的夜風(fēng)。

    “啊，怎么是他。”這人，我的印象太深刻了。他是章嘉禾，是那個被燒死的尸鬼，是那個在運動會上把自己的身體四肢都跑斷掉的同學(xué)。我的同班同學(xué)。

    “天，還有一個人！”我驚呼。

    章嘉禾出來以后，那雙只剩下了一雙眼睛的漆黑面孔從一開始就朝向了步若缺，而他的身后，那一片平整的水泥地里，又伸出了另外一只手。這只手比章嘉禾正常多了，泛白的青色皮膚，是人凍僵以后出現(xiàn)的模樣。

    “是李樂水。”我不認(rèn)識那張還算清秀的少年的臉，余江蘺卻是認(rèn)得的。他的視線往那李樂水的腳下看了一眼，露出有些恍然的笑意。

    李樂水是在cao場上死去的另外一個學(xué)生，沒有聽說他的尸體的后續(xù)處理狀況，沒想到竟然是到了這里。我順著余江蘺的視線看去，李樂水腳下有著一個五角星形狀的黑色亮斑，他的行動很慢，可是那五角星卻在他的腳下，跟著他一起移動。

    仿佛是整個人都踩在了墨汁里頭。

    “呼，呼，呼……”章嘉禾彎著腰，通體都是黑色，他穿著一件破爛的衣服，下巴處流著黑色的液體，往步若缺的方向走去。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最后顯然已經(jīng)不滿足走路的速度，他動了動自己的腿骨，開始跑動起來。每一步，都是超越一米的距離。

    這么大的動靜，步若缺自詡有些本事，當(dāng)然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他從腰間抽出一把銀色的小手槍，眨眼間就有三發(fā)子彈脫離了槍膛。

    “砰，砰，砰！”三發(fā)子彈，正好命中章嘉禾的眉心、脖頸和左心房處。可是章嘉禾沒有反應(yīng)，繼續(xù)朝著步若缺高速移動。那本來就長的指甲再次長長，直取步若缺的心臟而去。

    快要被我忽略的慢得如同蝸牛一般的李樂水此刻也爆發(fā)出強大的力量，他的目標(biāo)，竟然是小捷的心臟！

    媽了個巴子，這個丑八怪的目標(biāo)竟然是小捷。我管你是誰，是我同學(xué)也好，是孤魂野鬼也罷，總之犯到了我手里，嘿嘿嘿……我仿佛都能聽到我握緊的拳頭指節(jié)處傳來的骨頭摩擦的響動。

    “池淺！”余江蘺喊了我一聲。

    我沒聽。

    手心的彼岸花又開始蠢蠢欲動，我的大拇指和食指一伸，那彼岸花就從我的掌心落在了兩根手指之間。有一股煞氣從我的天靈蓋直沖出來，那李樂水偷襲向小捷的手，忽然之間就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尖利的指甲破風(fēng)而來，轉(zhuǎn)頭就要抓我的喉嚨。

    “姑奶奶平常脾氣太好了是吧，一個個都敢往姑奶奶頭上爬！”我氣憤地大叫一聲，掌心泛著白色月亮光澤的彼岸花也隨著我的話而悅動。“去吧。”

    我把手心的小東西放了出去。冥冥之中，啥都不知道的我竟然不知不覺間就會了這種手段，cao控著彼岸花，一切就像是慢鏡頭的回放，當(dāng)那指甲距離我的喉嚨還有0.01米的距離的時候，我甚至能聞到那種長久不刷牙而散發(fā)出來的生化武器的味道。

    我扔出去的彼岸花刺中李樂水的心臟位置，帶著他連同他腳下的五角星，一起狠狠地撞翻了一塊墓碑之后，釘在了后面一排墓碑的上面。

    如我所見，那朵彼岸花迅速地開始結(jié)出艷麗的紅色花苞，那花瓣上，還帶著些夜里的水汽。忽視它所制住的李樂水的話，當(dāng)真是世間最美的風(fēng)景。

    “不！”李樂水四肢揮舞，被彼岸花吸取了力量之后，只能無力地大叫。而此刻，那個冒著黑煙的墓碑后面，發(fā)出了一聲震天的帶著驚懼的吼叫。一個黑色的影子朝著李樂水的方向飛奔而去，那角度，若要真的去李樂水那邊，必然要經(jīng)過我的身邊。

    這么個不明物體……

    我瞇著眼睛，十分滿意地看著余江蘺一把攤開他的扇子，衣角翩飛扇子輕搖的瞬間飛起一腳，那黑不溜秋的鬼影被他一腳踹到了另外一塊墓碑之上，那鬼影整個身體都嵌在了墓碑里面。

    黑影抬起頭來，唇角染血，他沒有學(xué)電視劇里的刺客那般連臉都被黑色的布巾或者口罩圍上，我很是方便就能用我并不近視的眼睛看清楚他的樣子。

    “凌度。”那正氣凌然的臉，現(xiàn)在只能令我作嘔。果然是禍害遺千年，這過了多少年，惠音公主墓都被塵土和時代埋葬，他的臉卻是永久不變。

    你以為你那張臉是鉆石恒久遠(yuǎn)，一顆永留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