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氣氛有些凝固。 陳諾舟是所有人里最懵逼的那一個。 如果說以前,施簡的情緒還有跡可循,這一次,就讓他完全摸不到頭腦了。 但以他對施簡的了解,陳諾舟可以肯定,施簡現在心情一定非常差。 被問話的何議先是愣住,而后忽地露出玩味的笑容。 他話里帶著試探,“同類?你是說玩家?” “別裝蒜。你知道我說的是什么。”施簡說,眼神沒有絲毫柔和:“你們的提示詞——” “原來如此。”何議立即接口,堵住了施簡接下來的話。 繼續說話之前,何議先看了眼陳諾舟。 施簡敏銳地捕捉到這個表情,而后說:“對,他不知道。” 何議就說:“那還要繼續討論?不好吧。” “你回答我的問題就行了。”施簡再次一字一頓:“是不是同類?” “……”何議沉默了會兒,而后笑了:“有什么能瞞過您呢?大名鼎鼎的施簡女神。” 施簡頂了一下后槽牙。 關注著施簡的表情變化,何議的笑容越來越大。 他似是無意地說:“能在卡牌游戲里面這樣出名的人,果然有不同之處。只是聽一兩句話,就能辨認出我們的身份。真羨慕啊。而我們就不一樣了。這么敏銳,我們可做不到。看來……” 他頓一頓,然后對上施簡的眼睛:“我們還得跟前輩好好學習。” 有股濃烈的戾氣,從施簡的身體里迸發出來。 施簡的聲音越來越沉,“……你可不要忘了守則第一條。” 何議便微笑:“安心,我知道的。”隨后剎住了話頭。 方才那一瞬,氣氛緊張得令人感到壓抑。 陳諾舟能覺察出來,施簡在收斂自己的情緒。 好一會兒,她才面色沉靜,音調平緩地再次開口:“所以,你們兩個都是?” “對呀。”何議坦然。他朝身邊的金努了努嘴:“不過她是個見習,跟著我來見見世面,不算正式編。” 施簡的語氣有些譏諷:“你也沒有強到哪里去。” 何議卻很滿意施簡的表情,立即說:“那是因為在你這個模范生面前嘛。” “……” 陳諾舟頭有點大。 他們在說的事情,陳諾舟完全沒有頭緒。更不要說,找到施簡問這些的理由了。 隱隱間,陳諾舟覺得他們在談論一些他不該知道的事情。可是施簡沒讓他走,陳諾舟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回避。 果然下一刻,陳議將話題引到了他身上。 他輕飄飄地看了眼陳諾舟,再看向施簡,“所以,他真的不知道?” “這個,我剛剛已經說過了。”施簡平靜道。 “怪不得。我就說,以前怎么沒聽說過這位……” 何議對上陳諾舟的眼,皮笑rou不笑地,“原來,確實是局外人啊。” 陳諾舟撓了撓頭。 舒展了下背部,何議又重新看往施簡:“不過,你們是搭檔吧。這一次的卡牌游戲是組隊。所以這種事情,都可以隱瞞的嗎?施簡,你的搭檔會不會有意見?” 施簡看他一眼,何議就立刻住嘴,語調輕佻:“好了好了,我不說了。” 陳諾舟再次尷尬地撓了撓頭。 這個何議。話雖然這么說,卻仍然不停地瞟著他,生怕陳諾舟沒在留心聽他們之間的對話。這暗示,傻子也能明白。 身旁的施簡,臉色已經越來越沉。 誰都不再繼續說話。氣氛凝固,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陳諾舟受不了這種氛圍。嘆口氣,他捏住眉心,攤手道:“行了何議,別陰陽怪氣的。你們說的話,我確實不了解。但對于施簡,我很信任。有些事她不想告訴我,那是她的自由。我不在意,也不會逼她告訴我。所以,你不要企圖靠這個挑撥我們的搭檔關系了。白費力氣。” 何議愣了半秒,而后冷笑:“原來是個死心塌地的傻子。” 施簡站起來。 何議立即噤聲。 不得不承認,雖然一直在試探施簡的底線,但內心深處,他還是很忌憚施簡的。 此時,看不出施簡的情緒。她本人更是沒有任何過激的舉動。可何議就是覺得,施簡像是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所有的平靜,都在掩藏著可怕的內里,那些即將噴涌而出的東西,只是在等待一根引火線。 他不敢繼續說話了,怕施簡失控。 施簡甚至比往日還要平靜。 深吸一口氣,施簡說:“這場游戲,你們沒有必要繼續參與了。” 何議看著她。 “既然有我,你們用處便不算大。而且你說她是見習,而你的水平也差不多,那么,就收手吧。” 聽著聽著,何議覺得不對勁,于是出口嘗試反駁:“等等。我的水平,還是不止的吧?剛剛,咱們差不多打個平手呢。” 施簡靜靜地:“那是因為我不想下重手。”她又看一眼兩人,道:“這次的經驗,對于你們來說完全夠了。” 何議才不同意。他們進游戲,也就是綁了個手無縛雞之力的npc,談何“夠了”? 但是,他不敢開口,只能點點頭。 施簡又說:“這是建議,也是警告。之后的事,你們不要再插手。” 何議表情一凝。 看了眼等待已久的妻子,施簡接著說:“然后呢?你們打算怎么辦?” “……”何議說:“放棄?” “說得對。”施簡走向妻子,將她扶起來,而后對著陳諾舟招手,“走吧。” 陳諾舟跟上去。 何議立馬慌了,看著兩人的背影喊:“那我們呢?不給我們松綁嗎?” 陳諾舟轉過來對他們笑笑:“不是你自己說的放棄嗎?” “喂!” 兩人頭也不回地帶著妻子走了。 此時,已是夜深人靜。 寬敞的土路上,一個人也沒有。風蕭瑟地刮著。不遠處有枯枝上的烏鴉,在月色下嘶啞地喊叫,那叫聲有氣無力,更顯得四下寂寥。 陳諾舟打了個寒顫,覺得身上發冷。 從破房子里出來后,這兒就沒人說話了。無論是悶葫蘆施簡,還是受了驚的那個妻子…… 陳諾舟是閑不住的。他最呆不下去的氣氛,便是安靜,尷尬,以及尷尬的安靜。于是走出好一段距離后,陳諾舟終于開口了。 “真的就把他們放在那里嗎?”陳諾舟說出自己的疑慮。他看著施簡,問:“我的意思是,盯著他們,會不會更好一點?” “就這么捆著。”施簡回答:“反正他們也哪兒都去不了。游戲結束,自然會退出的。” 陳諾舟往回看了眼,有些不放心,“可是這樣,出去以后,他們會不會記恨你?” 施簡抬眼。 陳諾舟繼續說:“如果一會兒轉播到他們那隊,讓所有的觀眾都看到他們的樣子,那就丟臉丟大了。我剛剛聽你們說,他們是新手……剛參加游戲就這么恥辱,會給以后的游戲生涯留下陰影吧?” 施簡停步,看向陳諾舟:“……你以為他們是新手?第一次參加卡牌游戲的那種?” “不然呢?”陳諾舟茫然,“這是你們剛剛說的啊。” 見施簡不說話,他又打補丁:“別怪我啊。剛剛,你也沒讓我回避,所以,我就全聽到了。” 施簡搖頭,“倒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會怪你。” 她話鋒一轉,反而有些躊躇,“……真要說起來,應該是你怪我才對。” 陳諾舟示意她邊走邊說,而后坦然:“我沒有什么要責怪你的啊。” 施簡目視前方,停頓良久:“可他們說得對。作為搭檔,我對你確實隱瞞了太多事情。……我覺得,這應該是不對的。我看其他有搭檔的人……都不像我這樣。也許,我的確是做錯了。” 陳諾舟心中微動。 對于施簡的事情,他一向是好奇的。 但是,他也從來都秉承著尊重施簡的原則。 陳諾舟自己,就是個不愛受束縛的人。以前當普通中學生時,因為討厭學校的強制學習制度,他經常逃課。不是想彰顯自己的獨立特行,而僅僅是不想被一些繁文縟節禁錮。事實證明,不上課的他,也一樣可以考好。 普通的規章制度,人之常情,適合大多數人。陳諾舟也相信,這些東西一開始被歸納出來時,是真的為了大家生活方便、日子順利。但時間久了,難免會變成刻板條規。到這個時候,再因為已經不適用的條例束縛自身,顯然就不是明智的決定了。 所以他搖了搖頭,真心實意地看著施簡:“我們兩個,本來認識方式就已經十分特別。能成為搭檔,更是經歷了很多旁人不會經歷的事情。我想,大家都說搭檔之間應該完全信任,不過是為了讓兩個人能更好的合作。所以,他們才會事無巨細地將自己暴露在搭檔面前,好讓對方有安全感。可我們不一樣。即使沒有完全了解你的一些私事,我覺得,我也可以信任你。你這個人的所作所為,已經足夠讓我沒有疑慮。既然如此,又何必非要像大家說的那樣,做一對最尋常的搭檔呢?” 施簡認真地聽他說完,沉默不語。 空氣里只能聽到三個人細碎的腳步聲。 施簡再開口:“可是,如果有一天,你發覺我不再能夠信任呢?我的意思是,人本來就是會變的。何況,當你了解過更多有關我的事情,說不定,看法也會改變。那個時候,你怎么辦?” 陳諾舟則不假思索:“無論發生什么事情,你這個人的本性是不會發生太大的改變的。我相信你。” 一直沉默的妻子適時地插進一句,“雖然我不該說話,但……你們關系真好。看到你們,我就想起了我的丈夫。我與他之間,也是這樣。無論發生什么事情,我都會選擇相信他。而他對我,也是如此。” 是嗎? 施簡垂下眼睛。 良久,她抬頭,眼中情緒難辨,“……也許是我的運氣太好,才會遇到你這樣……包容我的搭檔。” 這已經是很高的贊許了,陳諾舟受寵若驚。 不過平緩心情,陳諾舟搖頭說:“不是的。如果當初,你沒有同意讓我留在你身旁,我也沒機會接觸到這么多事情。其實現在想想,我的要求也挺無理的,你完全可以拒絕。可是你沒有。所以,不要說是因為你運氣太好。而是,你本來也是很好的人,因此,才能遇到我。” 施簡臉上浮現極淡的笑意。 方才表情里那抹淡淡的憂愁,此時已經完全消失了。 而后她輕聲調侃,“我看,你是想夸你自己吧。” “又被你看出來了。”陳諾舟也笑著接話。 三個人走往村子里的腳步越發輕快。 妻子被擄走的房子,離村莊很有一段距離。 他們幾個緊趕慢趕,這才盡量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村子。 路上,妻子的精氣神恢復了不少。她被何議和金二人綁架,卻并沒有吃很多苦頭,頂多是被恐嚇了兩句。 那時她雖然害怕,卻沒有說出關鍵信息。例如那兩人問她的家庭和配偶,妻子都編著假話糊弄過去了。她也害怕說了實話,會對自家丈夫不利。因此,就算被綁架,她也沒透露實情。 聞言,陳諾舟很是感慨:“我真是覺得神奇。夫人,我這么說,您不要生氣。可是,你丈夫脾氣確實有些古怪。他可能是只對你好。我們卻在他那里吃了不少憋。說實話,我實在想象不出,他有什么理由,值得您這樣對他。” 陳諾舟說得很不客氣。醫生對他們倆惡劣的態度,他尚且記著仇。 不過這位妻子是個好人,又明事理,聽陳諾舟這么說自己的丈夫,也只是笑了笑:“我能理解。他那個人,對于不熟的人,確實沒什么好臉色。他脾氣就那樣。” 說到這,她低頭,有些羞澀:“可對于熟人,尤其是他珍重的人……他是很好很好的。我見過他這種樣子,便無法再像其他人那樣討厭他了。其實,他也只是缺少理解。你們跟他相處時間久了,自然就會知道他的好。畢竟,好人有很多種。不是非要時時刻刻都和和氣氣的人,才是好人。你說對不對?” “看在您的面子上,我覺得是對的。”陳諾舟明白為什么說這位妻子是村里有名的好人了。她這春風和煦、溫柔體貼的性格,誰看了會不喜歡呢。 三個人來到門前。 剛剛敲門,門就被呼啦一下拉開。 而后,醫生的身軀出現在視野之中。 看樣子,他等候多時。陳諾舟是不知道他們出去了多久。但醫生的眼睛里已充滿了血絲。 現在是深夜,本是該熟睡的時間。這醫生放心不下他的老婆,索性徹夜不眠。又因為焦慮,面容顯得格外憔悴。以這副樣子出現在他們面前,瞬間就讓妻子心疼地喊出了聲:“——你,你這是怎么回事。” 醫生一把摟過自己的愛人,將她緊緊抱在懷里。他將頭埋在愛人柔順的發絲間,聲音低沉而哽咽,“你回來了。還好你回來了。我以為,你真的出了什么事。” “我沒事。” 聽到醫生的哭腔,妻子也有些扛不住了。她深吸一口氣,這才慢慢地,“還好有這二位救了我。現在都沒事了。” 抱了好一會兒,醫生才松開她。與此同時,表情變得狠厲:“到底是誰?對你做了什么?老婆,告訴我。我一定不會讓他好過!” 妻子搖搖頭,“不用了,現在都沒事了。他們已經懲罰了擄走我的人。現在,那兩個人無法動彈。而且,實際上……我也只是受了點驚嚇。你看,我并沒有被折磨,也沒被毆打。一切都好好的。” 醫生重新把她摟在懷里,“如果你真的被他們傷害,我哪怕豁出十條命,也要幫你報復回來。” 在施簡和陳諾舟面前纏綿了好久,兩人才依依不舍地分開。 很識時務地,施簡和陳諾舟都沒有盯著看。畢竟,夫妻重逢,要說些私房話。他們外人看著,多多少少不太好。 醫生重新看向他們。這時候,他表情柔和了許多,沒有初見時的那種抵觸了。 他嗓音有些啞:“……謝謝你們帶回我老婆。辛苦了。……之前,對你們態度那么差,我很抱歉。希望你們不要介意。作為回報,你們可以說說,有什么要我幫忙的。如果可以,我一定盡全力幫上你們。” 陳諾舟這才跟施簡面面相覷。 他猛然發覺,進游戲后,他們似乎還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樣才能拿到卡牌。 陳諾舟躊躇了一陣子。 是施簡先開了口:“我們的確有些事情想請你幫忙。不過,現在已經很晚了。看你們也需要休息,不如先睡覺吧。明天早些,我們再商量。” 一旁的妻子便說:“那,如果不嫌棄,你們就在家里住下吧。大廳是診所,不適合睡覺,那邊還有一間偏房。雖然小了點,但床很舒服。你們稍微忍受一下,休息一晚,之后要長留,我再為你們想辦法。” 陳諾舟沒多想,就跟著施簡點頭了。 眼下,他們沒有思路。雖然想快點結束游戲,卻無門道,現在又正好是深夜。 如此看來,他們的確需要好好休息,然后整頓一下。 洗漱完畢,簡單地收拾后,陳諾舟走到房間。 而到了這時,他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陳諾舟忍不住看了眼背后。 沒人。施簡還在洗漱。醫生夫妻,早就鉆進了房間里。大廳只有沉睡的病人們。 陳諾舟又轉過頭來。 他早該想到的。 剛剛妻子說,“那間偏房”時,陳他就應該想到的—— 一間房子,里面當然只有一張床了。 而且,因為是偏房,這張床也并不大。床上的用品和被褥倒是妻子剛剛新換的,看上去十分柔軟。 陳諾舟喉結滾動。 如果之前在山洞共眠,陳諾舟還能說服自己,那是萬不得已。 眼前這個場景,他就實在沒法說服自己了。 局促地站在原地,陳諾舟像根木頭,呆呆地杵著。 直到施簡洗漱好了,進屋子,他仍然保持著這個姿態。 甚至,陳諾舟都不太敢看施簡。 但他還是偷偷看了。 施簡額前的碎發有些濕,大概是剛剛洗臉時沾到了。 進游戲時,她穿了外套。此時準備睡覺,她的外套也放在了一邊。所以,身上只有一件簡單的t恤。 陳諾舟暗罵了一句。 不知道自己的腦袋里裝的都是些什么。施簡那t恤,明明就是很普通的款式,甚至并不修身,可他,……竟然還能看出施簡的曲線。 真是太不要臉了! 陳諾舟在心里暗罵了自己一萬遍。 而這邊,收拾好東西,施簡也終于有了將精力分給陳諾舟的空閑。 看著陳諾舟的表情陰晴變化,再打量一圈室內,施簡差不多明白了。 她不動聲色地走往床邊。 也不知道在害羞什么,陳諾舟感覺自己耳朵都要燒起來了。 理智告訴他,應該說點什么緩解現在的尷尬。可是,他的理智又完全不在正常的道路上。 于是,他結結巴巴,毫無條理地說:“……我剛剛不知道。……我,我睡地上吧。哎,這個情況,確實不好弄。不過,我也……不知道怪誰。” 陳諾舟語無倫次。 施簡則沒回答,慢慢走到床邊,然后坐上去。 頓了頓,她才說:“你要睡地上?” 陳諾舟忙不迭地點頭。 施簡就挑了挑眉:“可是只有一床被子。” 她朝著地面揚了揚下巴,“而且也沒有多余的被褥和床單。剛剛我過來時,看到醫生夫妻已經睡了。不可能再麻煩人家給我們送一床。你睡地上,墊什么?蓋什么?” “……”陳諾舟覺得自己說話都有點困難:“……但是,這個……那個……” “好了。”施簡說:“睡上來吧,早點休息,明天要早起。游戲還沒結束呢。” 好半天,陳諾舟才擠出一句話:“……我應該早點想到的。” “醫生的妻子,估計已經默認我們是情侶了。”施簡平靜道:“因此,才沒給我們分別安排睡的地方,也沒準備多的被褥。否則,按照她的細心程度,這點事情,應該能想到的。” 陳諾舟只覺得,幸虧他沒喝水。 不然,聽到施簡說“情侶”二字,他必定會噴出來。 施簡倒是很坦然,說完這些,便自己鉆進了被窩。 她平躺著,整個人都被柔軟的被子覆蓋了。 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 不正常的,只有陳諾舟。 一邊瘋狂給自己洗腦“一切都跟山洞那天差不多”,陳諾舟一邊再次克服心理障礙,同手同腳地走向床沿。 他慢慢躺上床,閉著眼,跟上戰場一樣視死如歸。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睡在一起,陳諾舟卻比第一次還要僵硬。 這種事情……到底讓人怎么適應啊! 躺下后,室內短暫地安靜了一會兒。 施簡清冽的聲音忽然響起:“……你睡上來了嗎?” “……嗯。”陳諾舟聲音悶悶的。 施簡卻說:“半個身子懸在床外的吧。” “!” “我剛剛看過了。這床只夠我們兩個正好并列躺下。”施簡頓一頓:“而現在,我旁邊還有好大一片空地。你那么高,不可能真的睡下了。所以……你到底怎么睡的?” 陳諾舟痛苦地閉眼,為什么在這種時候,施簡的觀察力還是該死的好。 她說得沒錯。為了不碰到施簡,陳諾舟有意避開。但床實在太小了,陳諾舟稍微挪動位置,腿就有些放不下。于是,他只能讓一條腿在床沿懸著。此時,那條腿暴露在空氣里,微風吹過,還有些冷。 于是身旁的施簡又說:“把腿放進來,睡過來點。” “……”陳諾舟努力讓聲音聽上去沒有異常:“我喜歡吊著腿睡。” “要我幫你放進來?” “……” 陳諾舟乖乖地完全躺進被子里。 出于無奈,他只能往施簡那邊拱了拱。 他動作幅度很小。可沒想到,床實在是過于小了,僅僅是這樣的動作,都讓他的膝蓋,不小心碰到了施簡的腿。 軟軟的,又有著肌rou的緊實和韌性。被布料包裹,感受不太到人體的溫度,因此,不知道是哪個部位。 陳諾舟宛如觸電,瞬間閉眼大喊,“——我不是故意的!” 而后他又驚恐地睜大眼,“為,為什么你的腿……” “小聲點。”施簡的聲音仍然不起波瀾,“他們都睡了。” 而后她壓低聲音:“我的腿怎么了?” “……”陳諾舟也不知道他想說什么,干脆閉嘴。 好一會兒,他才平靜下來,開始扮演木乃伊。 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勉強跟施簡沒有任何肢體的接觸。 但陳諾舟知道,只要他動一點點,哪怕只是一根小手指的距離,他都能馬上觸碰到施簡。 這種距離讓他心慌。 陳諾舟閉了閉眼,覺得今晚,他可能是睡不著了。 又是一陣沉默。 很久,施簡才說:“放松點吧,沒什么的。” “……” 陳諾舟已經覺得自己遜斃了。 這種情況,還要女孩子來安撫他。 他沒回答。 施簡繼續說:“這也是沒辦法。” 陳諾舟意識清明了一瞬。 他聽到施簡說:“你放心,我信你。” 這一瞬間,陳諾舟心情竟然有些微妙。 鬼使神差地,他問施簡:“信我什么?” “信你不會亂來啊。” 施簡說,語氣十分穩定。“我知道,我們是搭檔。你又是捏得清的人。以前,我也見過那種……腦子里只有骯臟事的男人。但我知道,你和他們不同。我并不擔心你的人品……” 陳諾舟感覺不太對。 好巧不巧,施簡說話的同時,也有個微弱的聲音,從不知道哪一堵墻滲透過來。 是女人的聲音。 柔媚,尖細。 時斷時續的。因為距離,聽不清楚。 可就是這一點兒聲音,已經足以讓陳諾舟汗毛倒立了。 施簡還在說:“……所以,你也不需要有太大負擔。放松睡吧,我不會誤解你的……” “施簡。” 陳諾舟打斷了她。 他的呼吸聲,從不知道什么時候,便已經變得粗重: “——我也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