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灼傷
傅云祁送白楹去秦家,但兩人不坐在同一輛馬車上,一路上自然也沒說過一句話。 白楹不太想和傅云祁相處,她狠不下心。她和懷陽郡主說的都是真心話,傅云祁這么好,換做任何一個人,都不會舍得傷害他的。 白楹也一樣。 到了秦家,白楹掀開帷裳,不等傅云祁過來扶她,她就跳下馬車。 傅南歧被嚇了一跳,“阿楹!” 白楹腳有點麻,這么一跳感覺腦波都受到了沖擊,她覺得自己現(xiàn)在臉色應(yīng)該不會很好看,但是要讓她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傅云祁扶著下馬車,她寧愿現(xiàn)在腳踝痛一點。 白楹仰頭朝傅云祁露出一個笑,“沒事呀。” 傅云祁想說她不該這樣,又怕女孩子家皮薄,他低聲道:“可以叫秦家的婢女來的。” 白楹心情復雜一秒,他竟然知道…… “不用那么麻煩。”白楹整理好情緒,小聲說,“云祁哥哥,今日麻煩你送阿楹過來,我先進去了。” 傅云祁點點頭,“不客氣。”說著笑了起來,溫潤如玉的臉上帶著明朗的笑容,他眼里有光,耀眼如朝陽。 白楹下意識錯開目光,揪了揪衣服,“阿楹進去了。” 她忍著腳踝的陣痛,不等傅云祁回應(yīng)她,就快速往秦家大門走去,秦家的下人早就得了主子吩咐,知道今日會有貴客前來,自然是恭恭敬敬伺候著。 白楹一直走,沒回頭。 干凈,純粹,耀眼的日光,值得守護,但不能接觸。 因為,會被其光芒灼傷的。 秦家的下人把白楹帶去了大房,也就是長子秦國公那一處地兒,秦家三個姑娘都在秦黛的院子里。 白楹原本是想先去拜見秦老太君再來找秦黛她們,下人卻說秦老太君發(fā)話白楹不用去她那,只管把秦家當自己家,好好和幾個姑娘玩兒就是。 白楹只好作罷。 她一面走,一面打量秦國公一房的院子。怎么說呢,秦家這種百年世家,到底是根基深厚,從主子到下人,個個都優(yōu)秀的挑不出錯,不止體現(xiàn)在行為舉止方面,秦家的每個角落,細微到花草樹木的修剪,都優(yōu)美自然,渾然天成。 白楹的腳快走麻了,才總算到秦黛的院落。下人恭恭謹謹?shù)匦卸Y退下,從帶路到離開期間就沒有抬起頭正視白楹過。 門半開半沒有關(guān)實,院子里頭女孩兒們的歡聲笑語穿透了高墻飄到白楹耳朵里。 “三meimei的謎好生難猜,是從哪本書上看來的?”秦黛含笑道。 “猜不出來猜不出來!”是秦眉的聲音。 “猜不出來可是要挨罰的。”秦畫秀秀氣氣的開口,軟和羞怯的性格讓人見了就想逗她。 秦眉正想逗她,白楹進來了。 “哎呀。”秦眉挑了挑眉,“也不知道來的是救星呢還是幫著三meimei罰我們的審判者。” 白楹可不是秦畫那種真正軟和性子,她走過來,不緊不慢道:“不知是什么謎,竟然還能難倒黛jiejie和眉jiejie。” 秦黛眼眸含笑,沒說話。 秦畫一雙小鹿眼亮晶晶地盯著白楹看,難得考倒了兩位jiejie,她難掩雀躍心情,“不難的。” “難與不難,你且先說與阿楹聽,看她是不是也同我們一樣。”秦眉哼笑道,“如若我們?nèi)齻€都猜不出來,那就是三meimei你有意刁難我們了。” 秦畫的臉迅速漲紅,羞惱著掙扎:“我才沒有。” 秦眉哈哈大笑。 眼看著秦眉臉火燒一般的紅,秦黛作為年紀最大的jiejie,不得不出來“主持公道”:“二meimei就不要逗三meimei了,回頭惱了你,還不是得好好賠禮認錯?” 秦眉樂不可支,“好好好,大jiejie說什么都對。” 每次都是這樣,秦眉把秦畫惹得羞憤交加,跺腳而走,回頭必得尋一堆好東西去秦畫那說一籮筐好話,哄的小姑娘眉開眼笑什么事兒都忘了之后,又去逗她。 如此周而復始,沒完沒了,兩人感情也還是照樣的好。 但這次不一樣了。 秦畫走到白楹身邊,要拉她一起一致對外,很有骨氣地說:“我以后都不和二jiejie玩了!”發(fā)現(xiàn)把白楹漏了,她又趕緊補充了一句,“阿楹也不理二jiejie。” 秦眉不依不饒道:“阿楹可什么都沒說。從前還未看出來,沒想到三meimei竟是這么好生霸道的一個人。” 秦畫,秦畫又羞又氣,差點就給說的掩面逃走了。 白楹拉住她的手拍了拍以示安撫,“什么謎呀,說說看。” 秦畫很喜歡白楹,聞言用小鹿眼瞪了秦眉一眼,把剛才說的幾個謎道來。 秦眉樂壞了,秦畫這樣的,別說瞪人了,就連發(fā)火的樣子就是嬌嬌軟軟,沒有半點殺傷力。 怕白楹記不住秦畫說的,秦黛讓人去拿了筆墨紙硯,親自把四句謎寫下來。 娟秀的字跡,落在紙上,說不出的好看。 白楹瞅了眼,笑道:“實在不巧,略知一二。” 秦黛坐下來喝了口茶,聞言揚了揚那雙柳葉眉,笑道:“阿楹說話,這么這般謙虛。” 白楹笑了笑,提筆在每一句的下面寫下謎底,這個時候,有婢女進來走到秦眉身側(cè)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白楹寫完最后一個字的時候,感覺到秦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只聽見她合掌笑道:“果真是翩翩君子,名不虛傳。” 秦畫是個沒什么氣性的人,這會兒又忘了先前說的話,好奇地看著秦眉,“二jiejie,你在說誰呀?” 秦黛湊過去看白楹的謎底。 “眼看來到五月中……五月中是半夏,所以謎底竟是半夏?半夏是一味藥嗎?”秦黛驚訝出聲,這讓原本要說君子的秦眉都先住了嘴,和滿臉高興的秦畫一同走過來。 秦畫臉上的紅暈還沒消下去,她眼眸亮亮地看著白楹,仰慕非常:“阿楹真是博學多識。” 她又道:“我先前說過了呀,這是中藥的謎,大jiejie和二jiejie不當回事,我也沒有辦法呀。” 呀呀呀的,秦眉真是沒脾氣了。 秦黛也是一臉無奈,她繼續(xù)往下看:“佳人買紙糊窗欞,謎底是防風……防風!” 她不禁撫掌贊道:“當真不錯!” 秦眉把最后兩句念了出來:“丈夫服役三年整,當歸……這個藥我知道,沒想到是當歸啊!……一封書信半字空,謎底是白芷,白紙!哈哈哈!” 秦畫恨不得摟著抱著白楹不放,“阿楹阿楹!你太棒了!” 如果今早兒她沒看過書,此刻也肯定是不知道的。 白楹在長輩面前撒嬌賣乖一把好手,但在同齡人面前,反而成了形象高大的大jiejie。 她心里有種詭異的高興。 “夸大其詞啦。”白楹說,“我也是最近在看醫(yī)書古籍,恰好知道了。如若要考我天文地理,排兵布陣,我可是一問三不知的” 秦眉說:“這些我們也不知道。” 秦黛拿著那張紙反反復復地看,眼中驚嘆這么也掩飾不住,她輕笑道:“當真是學無止境啊。” 秦畫贊同道:“大jiejie說的極是。” 然后扭頭又用那種崇拜喜愛的目光看著白楹。 “……” 秦黛把紙張折疊收好,交給自己的貼身婢女放起來。 秦眉怕秦畫提及“懲罰”一事,忙開口道:“大jiejie,三meimei,你們猜,我剛才在說誰?” 秦黛想了想,笑道:“翩翩君子?長安城中,除了溫文爾雅,進退有度的祁郡王,還有誰,能有這個資格被稱之為君子?”她見秦眉笑得意味深長,沉吟片刻,抬眸道,“難不成,剛才是他送阿楹過來的?” 這么快就被猜中了。 秦眉一撇嘴,沒意思。 秦畫不像兩個jiejie一樣會去想那么多,她好奇地問:“祁郡王?為什么是他送阿楹來的?” 阿楹不是更看重岐王嗎? 這句話沒說出來。 白楹解釋道:“今天早上去給太后請安,恰好昭貴妃和祁郡王也在那,昭貴妃知道我要出宮,便讓祁郡王送了我一送。” 秦黛看了白楹一眼,笑了笑沒再提這茬。秦畫也就不放在心上,繼而興致勃勃地和白楹談?wù)撈鹪娫~歌賦。 秦畫最愛這些,比起大jiejie的睿智持重,二jiejie的八面玲瓏,作為meimei的她壓力沒有那么重,不僅上頭長輩兄長們偏愛,就連家中主心骨秦老太君都對她分外縱容,所以她喜歡詩書一類,大家伙也都由著她。 白楹自己是理科生,對這些不感冒,但好歹在太學混過幾年,時不時也能接上秦畫的話,偶爾還會跟她斗上幾句詩。 兩人相處得非常融洽,秦畫激動的小臉都是紅撲撲的,她說那日在秦家小宴見到白楹第一面,就心生喜歡,“這大概就是一見如故吧!” 秦畫很喜歡黏著白楹,她們倆是差不多歲數(shù),秦畫還比白楹大一歲,秦畫自認為是找到了知己,她和阿楹多契合啊! “我的珠花呢?”秦眉忽然道,她摸了摸頭,看向秦黛,“不會是掉在大jiejie房間里了吧?” 秦畫隨口道:“那就讓大jiejie陪二jiejie去找一下嘛。” “好。”秦黛無奈道,“怎么老是丟三落四的,還偏是丟在我這兒,回頭找不著可別說是我貪了。” 秦眉笑道:“哪兒能啊,大jiejie陪我走一趟,我已經(jīng)很是感激了。”說著挽上秦黛的手,她和秦畫對秦黛向來挺尊重。 兩人進了屋子,秦黛臉上的笑容立馬淡了下去,她表情有些凝重:“真是祁郡王?” “哎喲我的大jiejie呀,阿楹自己都說了是祁郡王送她來的,還能有假嗎?就算我故意玩笑,阿楹也不會跟著我一起騙你們啊。”秦眉笑道,“大jiejie擔心什么?阿楹對祁郡王無意,兩人頂多就是關(guān)系好些罷了。” 秦黛瞥她一眼,手指輕輕敲著朱紅色的梳妝盒,“你以為我防的是祁郡王?” 秦眉斂了笑。 那倒不至于。 誰人不知道祁郡王進退有禮,溫潤如玉有著君子風度? “那,大jiejie的意思是……?” “昭貴妃為什么會讓祁郡王送阿楹過來?只是因為祁郡王和阿楹順路?”秦黛拿過梳妝鏡前的一把小鏡子,照了照自己的容貌,扯了扯唇角,“我可不相信她是看上阿楹做她兒媳婦了。” 頂級世家出身的貴女們大多早熟知事,秦黛更是如此。秦老太君喜愛的是秦畫,但看重栽培的是她,秦家這這一代的嫡長女。 鏡中的女孩兒眼眸有點冷,她不愿意把人去想壞,可昭貴妃這一出,實在是讓人不得不細想啊。 如果昭貴妃是真的溫柔寬容,又怎么可能成為皇帝的白月光?讓皇帝一登基就把她納入后宮,為她還冷落了絕色傾城的先皇后。 如果昭貴妃真的平易近人,又怎么可能和李皇后分庭抗衡甚至還隱隱壓她一頭? 昭貴妃有那個本事,有那個心機,有那個手段,否則她怎么能生下皇子穩(wěn)坐貴妃之位甚至一度形同副后? 秦黛是喜歡白楹,她是曾祖母的救命恩人,就是整個秦家的恩人,秦家上上下下都愿意待她好,為她做事報答她。 所以秦黛不愿意她被昭貴妃當做跳板,一個接近她們的跳板。 她更不愿意,被皇家人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