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輕視
春雨連綿,放在國師塔院子里的幾盆盆栽連續(xù)被澆了好幾日,直到終于有人發(fā)現(xiàn),才給捧到了屋檐下。 相比主動受了鞭刑不過兩三日就能行動自如毫無壓力的丁卯,白楹肩膀上的傷好的實(shí)在太慢。 藥接連不斷,白楹剛開始還能堅(jiān)持,后面實(shí)在吃不消這股苦味,連酸酸甜甜的蜜餞也壓不住,就趁人不注意,喝一半,倒一半。 倒哪兒呢? 國師塔的人各司其職,尋常是看不見多少人影的。 外頭細(xì)雨蒙蒙,春風(fēng)一吹,屋檐下的地也被打濕了。 喝了好幾天雨水的盆栽,不得不說生命力極其頑強(qiáng)。 白楹就跟做賊似的東看看西望望,端著剩下半碗藥,躡手躡腳地走下樓,摒住呼吸,準(zhǔn)備把藥倒進(jìn)雨水充足的盆栽里。 湯藥和雨水混合,再加上外面的雨飄進(jìn)來,想必很快這nongnong的顏色就會淡下去。 天衣無縫,無人能知。 白楹為自己的想法鼓掌。 計(jì)劃還沒到最后一步,白楹就聽到了樓梯上傳來的腳步聲,憑借敏銳的耳力和對國師塔里人的了解,白楹一下子就聽出了是輕風(fēng)和丁卯! 一不做二不休,白楹快速將半碗藥給倒了,剩下兩口一口干,然后假裝拿著喝完了的碗四處找人。 “阿楹,你在下面做什么?”輕風(fēng)正和丁卯說到賢王的事情,沒想到就在底下看見了白楹。 白楹將空碗給輕風(fēng)看,一臉苦色道:“喝完了,輕風(fēng)jiejie,蜜餞還有嗎?” 丁卯雖然主動受了三十鞭刑,但身體恢復(fù)的快,看上去就跟個沒事人似的,他說:“丁元一大早不是還出去給你買了糖葫蘆?她沒給你?” 白楹:“沒有啊!” 輕風(fēng)不動聲色靠過去踩了丁卯一腳,對上白楹茫然的眼神,上前笑道:“我看她買的好像不是阿楹常吃的那家,怕不干凈,便扔了,回頭再給阿楹買過,可以嗎?” 糖葫蘆還有什么干凈不干凈的…… 但輕風(fēng)確實(shí)細(xì)致,能因?yàn)橐稽c(diǎn)不干凈扔了也是情理之中,白楹沒有多想,就是有點(diǎn)失望,“好吧。” 輕風(fēng)柔聲道:“不早了,阿楹好去太學(xué)了。” 因?yàn)閷Π组旱男湃危p風(fēng)和丁卯也就沒懷疑她會做出把藥倒了的事情。 白楹心里心虛,也不管嘴巴里那點(diǎn)苦味了,把碗給輕風(fēng),就上樓回到自己房間收拾東西。 她一走,輕風(fēng)就一臉不悅地看著丁卯,“說話能不能動過腦子?” 丁卯無緣無故被踩了一腳,雖然不痛,但也不能說毫無感覺吧!他還冤呢! “我怎么了?” 輕風(fēng)和他并肩而走,語氣隱隱不耐,完全沒有對待白楹的溫和輕柔,“阿楹這幾日因?yàn)槌运帲咳詹恢酪远嗌偬瘘c(diǎn)蜜餞,我本來就怕她吃壞肚子,你們倒好,一個個,不幫忙也就算了,還買這個買那個……下次不說話,沒人當(dāng)你是啞巴。” 被輕風(fēng)教訓(xùn),丁卯尷尬地笑了笑,心里倒沒什么不舒服或是不服氣,他朝輕風(fēng)拱了拱手,說:“知道了,輕風(fēng)姑娘!” 輕風(fēng)瞧不起他,丁卯雖然武功高強(qiáng),辦事能力強(qiáng),但小事情上一點(diǎn)都不細(xì)心,要不然國師塔管事一職也不會交到她手上。 他們雖是一文一武替國師大人辦事情,但在地位上,輕風(fēng)要壓丁卯一頭。 輕風(fēng)哼了一聲,繼續(xù)說賢王的事,“既然這個二皇子已經(jīng)把該做的都做了,那么事情便到此為止,我們不能再插手了。” 丁卯皺眉,“李皇后那……” “她已經(jīng)得到了教訓(xùn),不是嗎?”說到這里,輕風(fēng)眼里出現(xiàn)些許笑意,阿楹養(yǎng)的那只黑貓,沒有白吃國師塔的魚。 李皇后的膽子雖然大,但沒有了賢王,恐怕接下來她不會再輕舉妄動,做一些對阿楹不利的事情。 傅云嵐若是尋常為難阿楹,想必阿楹自己也能應(yīng)付。 他們可不能再出手了,不然國師大人回來知道,鐵定要不高興。 阿楹總歸是要長大的。 丁卯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些事情上,都是輕風(fēng)做主,他更像是輕風(fēng)的左膀右臂。 白楹又把她的薄絨披風(fēng)穿上了,外頭下著雨,天也陰了下來,不過她昨日占卜過,明天就能放晴。 這幾日,時而晴時而雨,昨天晚上夜幕中還有閃電出現(xiàn),白楹搖了搖頭,老天爺?shù)钠獍。媸亲屓俗矫煌浮?/br> 此刻,脾氣同樣不穩(wěn)定的還有當(dāng)今九五之尊。 賢王是今日處死,雖然早前刺殺的事件皇帝有懷疑到他頭上,但一直沒有找到確鑿證據(jù),桑家邪惡東西交上來時,皇帝無疑是震怒的,但也是興奮的。 他對這個生母極受先帝喜愛的弟弟一直都是不喜歡的,奈何這些年他做事從來沒讓他抓到過把柄,賢王世子又確確實(shí)實(shí)是一個敦厚良善之輩,他才一直沒動他。 有了這些證據(jù),皇帝也就終于可以處置賢王。 但今日朝中有人進(jìn)言,為賢王世子求情,這讓皇帝的心情瞬間又不美妙了。 賢王干出這種天理難容的事情,本身就讓皇帝震怒了,所以哪怕賢王世子是無辜的,是不知情的,皇帝也不準(zhǔn)備放過。 賢王是想謀反,謀反當(dāng)誅九族! 九族之中甚至包括皇帝太后,皇帝雖然沒這么喪心病狂把自己也弄死,但他讓賢王一家子團(tuán)聚,有什么錯? 留下賢王世子,誰能保證賢王世子心中不會怨恨? 給他們一條后路,就等于是給自己埋下一個隱患。 皇帝還沒有這么寬容大度。 奈何賢王世子雖然低調(diào),但風(fēng)評不差,今日早朝,好幾個大臣為他說話。 讓皇帝氣個半死卻無計(jì)可施。 如今賢王世子被圈禁在賢王府,其世子妃抱著孩子,手里捏著那一封和離書,在賢王府外敲門,哭得撕心裂肺,孩子也哭,母女倆死活不肯走,就連看管的侍衛(wèi)也奈何不得。 畢竟……皇帝也沒說要處置她們。 再加上哭得這么慘,侍衛(wèi)也是人,也會心軟。 于是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在心里罵世子妃的娘家人,怎么不趕緊把人給帶回去! 但出了賢王謀反這件事,世子妃的娘家人躲都還來不及呢!誰還管出嫁了的女兒? 這女兒還帶個拖油瓶……都晦氣死了好嗎! 還有人腆著老臉想去霍家求求霍家二少夫人,讓她看在同族關(guān)系上,保他們一命,可千萬別被賢王一家子連累了才好。 林粟,林粟理都不想理這群蛀蟲玩意兒。 再說宮里,煩心事一大堆的皇帝扔下折子,想去昭華殿那坐坐,半路上又想起他派到華貴人身邊保護(hù)她的人傳來的消息,眼神一冷,直接轉(zhuǎn)了個彎繞去桑嬪那。 華貴人恩寵不息,皇帝知道會有很多人因此而嫉妒他,所以皇帝把他的人派去了華貴人身邊。 也正是因?yàn)檫@樣,他才能知道,原來在昭貴妃心里看來,傅云祁是鐵板釘釘下一任皇帝了? 真是可笑。 他正值壯年,少說還能再活個三十幾年,這三十幾年里,誰說他就不能再有皇子了? 退一萬步來說,他還有孫子。 老大的兒子,老二的兒子,老三的甚至是老四的兒子,誰都可以!他將孫兒帶在身邊養(yǎng),照樣可以越過他們立他們兒子為皇太孫! 昭貴妃憑什么以為,他一定會選擇傅云祁做儲君? 皇帝原本對這個兒子還很喜愛滿意,得知昭貴妃內(nèi)心想法后,瞬間就對傅云祁冷了下來。 年歲越大,看著兒子們一個一個都二十幾歲了,傅云祁再過兩年也要成年,皇帝的壓力也就跟著大了起來。 他也是從皇子走過來的,他比任何一個人都要清楚皇位的誘惑力有多大。 所以他不敢保證自己親自教導(dǎo)的孩子,會不會在親生母親的潛移默化之下,而有那些大逆不道的心思。 皇帝在桑嬪那兒小坐片刻,便去給太后請安。 看見傅南歧也在,皇帝怔了怔,忽然問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該選個皇子妃了吧?” 從前皇帝可沒問起這個過。 甚至連交給傅南歧辦的事,也都不能算是重要的事,滿朝堂的人都能看出來,皇帝對傅南歧,壓根就不如對傅云祁的十分之一。 今日皇帝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說起這個,連太后都有些驚訝。 傅南歧眸子微斂,神色寡淡,“沒那個心思。” 皇帝知道他對他有怨,他心里不太舒服,卻也知道沒理由怪責(zé)。 但他面對這個兒子,就想到當(dāng)年的事情,這讓他壓根無法用平常心對待傅南歧。 他看著傅南歧那張和先皇后有著六分相似的容顏,從眉宇中也能看出幾分他的影子……這讓皇帝有點(diǎn)兒心虛起來。 他確確實(shí)實(shí)是對不起傅南歧。 太后似乎看出了皇帝的想法,笑著道:“就算沒那個心思,也得成家立業(yè)不是?難不成還打一輩子的光棍?” 傅南歧神情依舊淡淡,看不出有什么變化。 蘇嬤嬤眸光一閃,從太后的話里就能聽出來,他對二皇子的輕視。 這就是不受寵的結(jié)果,更何況北家還沒有了……否則傅南歧若還是那個太子殿下,太后就算不喜歡這個孫子,也絕不會說出“打一輩子光棍”這種話! 皇帝的兒子,還能孤獨(dú)終老不成?! 就算再怎么不受寵,也有大把的小門小戶之女黏上來。 由此可見,太后是有多輕視傅南歧啊。 她就沒把這個孫子,放到眼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