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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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晝入噩夜 擱在辦公桌頭的手機輕微震動了一下。 男人松開簽字鋼筆,越過半晃著咖啡的瓷白馬克杯去摸手機,玻璃桌面映出的五指像飛掠沼面的鷺群,在暗下去的屏幕上停頓,拇指和中指像捏慣某種器物般輕輕一合,食指點下去,白色消息框倏地在指尖彈開。右上顯示著來信人的ID“NINI”,頭像中那只憨態可掬的手繪粉紅兔子沖他睜著無辜的眼,內容則是一句“今天別的社團有事,我要晚一點哦”,最后面跟了一個活靈活現的顏文字“??? ???? ?”。 “好。”他指尖一滑發送出去。看了眼時間,最后一節自習課還在進行中,礙于自己教師的身份,又補上一句,“上課不要玩手機。” 對面很快有了回復,一個嚶嚶賣乖的顏文字“(*?????)”。 他放下手機,收手的同時順道去捻了捻窗邊那盤花葉絡石舒展的葉片,這盆栽在他任教第一天被擺上窗臺,如今兩年過去,當初稚嫩的花苗拔枝散葉幾乎遮住半面窗,頂端珊瑚般的淡粉過渡到中端單調的純白又沉淀至最底層的翠綠,像杯勾兌了桃汁與薄荷水的調制酒品,把夏末傍晚斜漫而來的稠紫昏光逼退到窗外,又在桌上潑灑一片幽醺的清涼。 下課鈴聲響過,他收拾好文件以及布滿勾劃痕跡的五線樂譜,起身出去。一推門,幾乎要被迎面撲來的悶膩空氣擠回門內,這城市偏南又靠海,到了夏天實在是熱,城市熱島和沿海濕氣將夏季蒸成一團發酵生霉的海綿,哪怕到了八月末,又經歷了一場臺風登陸,這海綿的孔隙反而漲滿了水,纏絆著林立高樓不肯利索退去。 路過音樂活動室,他刻意多朝里面望了幾眼,確定空無一人才扣上鎖。 清安高中自組的管弦樂部向來是報名最多的學生社團,其中一個原因在于清安的管弦樂隊并不如其他中學的那樣只是個豐富課余生活的彩色符號,清安背靠的大學同許多國際知名音樂學院均有合作項目,這支多年前就開始培養的樂隊曾在全國級大賽少年組中取得不菲成績,夠不上頂級專業但也足夠出色。另一個原因恐怕要歸功于他,陸景年,才從奧地利留學歸國,清安管弦樂團的指導老師兼指揮,爭著遞來報名表的女生們對背景和專業能力一類的半懂不懂,純粹是看中了他的外貌。他生得夠好,身長腰窄肩闊,五官端麗,和他求學的國家那廣闊歐羅巴海與西風帶造就的溫帶海洋性氣候一般,眉目間籠著陰郁半溫的雨霧,艷得慵倦又悄無聲息,不至于讓擔心女兒早戀的家長心生戒備,卻足夠惑人。 今天樂團沒有安排訓練,陸景年點開手機看了眼時間,腳下調轉了一個方向,朝身后的舊教學樓走去。 走廊盡頭掛著本校精彩瞬間照片展,陸景年第一眼看到樂團去年參加大賽的照片,演奏臺上幾十號人擁擠在八寸大小一張方格里,幾乎每個人模糊的面容只占可憐的幾個像素點,照片中的他身著禮服站在指揮臺上,倒還辨得出身形。除了他,只還有一個人從密麻人群中凸了出來,細伶伶的一片影子映在首席演奏位置上,無數道鎂光燈交織成一只剔透八角水晶音樂盒,金色小人在水晶王國里踮腳翩躚起舞。 “夏倪。”他心中默念這名字。 舊教學樓幾年前就廢棄了,積灰將老式水泥樓塑成一塊敞著墓xue的碑,到晚上連夜巡的保安也不多踏足。陸景年知道學生中流傳著諸多關于這里的怪談鬼話,什么曾經跳樓的學生鬼魂,進去就出不來的二樓衛生間,夜里會多出一級的叁樓臺階,老樓灰舊的磚墻、幽邃的窗口與斑駁的墻皮和地攤上封面花哨的粗糙讀物差不多,容納了高中孩子們最奇詭的幻想,成為他們學習忙碌之余偶爾的調劑。 陸景年熟門熟路走進某間廢棄教室,老舊的木質課桌課椅凌亂擺放,一部分在墻角壘成小山,黑板上粉筆模糊,頭頂的電風扇欹斜著,黃昏余暉經過塵埃的散射形成一種昏沉半臟的橘紅,仿佛排水管里泄露出來淹了半個地下室的污水,確實很有日式校園恐怖電影的氛圍。他過去靠在窗邊等候,閑著還有空朝窗外打量,濃蔭像粘稠半融的暗綠燃料幾乎淌進生銹防盜網,對面樓的空調滴了水“嗒嗒”敲著擋雨窗,一點腐朽腥咸不知是誰家藏在隔間的飯菜讓高溫誘變。 倦懶的蟬聲有一搭沒一搭,這時候,突然有腳步聲和進蟬鳴調子里,由遠及近,節奏是屬于十幾歲少女的輕快雀躍。 陸景年一抬頭看見門被推開,剛剛才在照片上見過的小人擴大了數倍,生氣蓬勃地呈在淡紫昏光里。 夏倪,清安管弦樂團的小提琴首席。 “陸老師。”親昵又脆生生的一句,少女將還剩一半的奶油雪糕收回塑料包裝袋,隨手撂進一旁的垃圾箱,才抿過冰雪糕體的嘴唇殷紅柔潤得不自然,這會兒又朝兩邊彎起旋成一朵搖搖欲墜的木槿花,在昏聵余暉中晃出點點奇異的惑力。她一手拎著書包,穿著規矩的校服,纖細四肢從短袖和格子裙擺中伸出,不至于瘦骨嶙峋,是像他窗邊那盆花葉絡石莖枝一般恰到好處的健康勻稱。這個年紀的高中女孩大多如此,在校規與試題組成的方格框中無聲發育,像盆栽在狹窄土地與貧瘠水分中艱難生長。這女孩就完全是一副半長成的樣子,一側嘴角還有一個嬌氣的梨渦,只是生了兩顆尖尖的犬牙,露出來時就像在這文靜秀氣的外殼上破開某種端倪,也因此在外人面前她從來笑不露齒。 在他面前倒是肆無忌憚,像幼狼未換的乳牙,迫不及待想咬上什么。 他問:“你不是說要晚一點嗎?” 小姑娘笑瞇瞇回答:“我想老師啊,就請假過來了。” 陸景年有些無奈:“你才升高叁,有了空怎么不抓緊時間多做幾道沖刺題。” 小姑娘語氣輕松:“我父母打算讓我出國留學,不參加國內高考。” 陸景年覺得這語氣似曾相識,和兩年前她申請加入樂團又坦然承認自己毫無學習樂器的經驗差不多,他看中她對答時顯露的一點聰慧鋒芒將她留下,從零開始教她全音符與分音符的細微差別,手把手教她運弓揉弦,親自為她調試音準,后來夏倪的表現也完全回報了他的期望,在其他人被繁雜技巧的快速銜接逼得手足無措時,她已經手腕翻轉能譜出漂亮的弓法,正如現在同齡人被試卷題海淹得幾近溺斃她卻氣定神閑地只等畢業——話雖如此陸景年知道她的成績一直不差,在理科重點班名列前茅。她太好了,她不該這么好,常人難以攀爬的高峰只是她腳底的游樂園彩色跳跳樁,玩膩了就毫無眷戀地跳到另一個上頭去。你看,上帝對于人類才智分配的不公在象牙塔中也早現端倪。 “陸老師。”小姑娘又湊近叫他,尾音打著卷拖長,親昵得像漬了甜酒。陸景年盡量將這親昵解讀成老師與課代表,班主任與班長,樂團導師與首席之間官方化的親近。 他回神,看見她彎起眼睛,露出一個拿捏到位的撒嬌笑容,像是沖家長多討些零用錢,也像為接下來的無禮請求作楔:“老師怎么還不脫衣服,快脫啊。” 唔。陸景年顫了下眼睫,手指倒沒什么猶疑地按上頸口,松開領帶,順著襯衫衣扣一個個解下去,還算平靜地問了句:“這次要玩什么?” “等會兒就知道了。”夏倪的聲音聽起來又輕又快,像被海浪托起的柔軟浮沫,話畢又小小地感慨了一句,“啊……陸老師怎么就曬不黑呢。” 陸景年默然。夏倪也沒在這個話題上過多糾纏,放下書包來到他身旁的課桌邊,這姑娘有點潔癖,從口袋里抽出濕巾和面巾紙各清理了一遍桌面,才指著桌子對他說:“老師就躺在這里吧。”頓了頓,又彎起撒嬌般的笑弧,補充道,“下身也脫掉。” 陸景年毫無異議地照做,薄而挺的西裝長褲褪下去在桌底堆成小山,他接近半/裸地仰面躺在舊課桌上,像個自覺性極高的祭品。黃昏余暉被生銹防盜窗網肢解成一塊一塊,鍍在他赤/裸的身上,肩膀以下泡在溫軟淡橘的昏光里,肩膀以上卻浸入灰燼色的混濁陰影,晨昏線在他脖頸處分割,像高高挑起一把閘刀,欲將他這罪人斬首。罪人,的確是罪人,有哪個正常的高中老師會跟自己的學生做這種事,雖說一開始是少女無意中撞破了他的某個秘密——足以葬送他全部職業生涯的那種,并以此對他提出近脅迫的請求,但他反抗得并不激烈,甚至可以說是他的一點縱容導致了事情發展到如此地步,那么他就是那個同小壞蛋共赴淵藪的骯臟罪人。 說實話一開始面對小姑娘的要挾,比起發怒他反而有些想笑,或許因為夏倪是他最中意最親近的好學生,又或是因為一貫微笑讓她的話顯得像個玩笑。就算她是認真的,陸景年也沒什么被脅迫被侵犯的實感,只覺得這孩子應該讓家長帶她去看看心理醫生。 但小姑娘很快證明了自己所言非虛,攥著他的命門,沖他亮出稚嫩但初現鋒銳的爪牙。 午休醒來發覺自己的手腳被捆牢在辦公椅上,陸景年很快意識到一件更為滑稽的事情,那就是比起自身安危,他還是更擔心這姑娘的心理問題。 夏倪一板一眼地跟他解釋自己沒有任何心理問題,也不是什么在學習高壓和家長逼迫下向內變態的可憐學生,她家庭美滿,生活順利,同窗和睦,所有一切只是出于私人小癖好。她喜歡血,喜歡制造疼痛,喜歡飯菜中蜇疼舌尖的胡椒和八月肆虐的臺風,喜歡高飽和大膽的撞色與交響樂中激烈的變奏,陸景年的出現讓模模糊糊的隱癖陡然具現,誘導她心底的盆栽抽芽生長,尖芽置換血液,直到將整個心腔都搔得癢癢的。這姑娘真懂怎么說服別人,她的表白熱烈如蜜——如果這也算表白的話,站在脅迫者的位置上,卻熟練地示軟撒嬌,一個呼吸間就完成了蜜糖與鞭子的轉換。于是最后,陸景年說: “好”。 小姑娘心滿意足地微笑,從口袋里摸出裁紙刀,一節節推開。 第一次。她執刀的姿勢明顯不熟練,頂多日常幫老師裁裁試卷,在他胸口猶疑地輕點,像幼狼面對大型獵物不知從何下口。陸景年無奈地輕嘆,恍恍惚惚就想起曾經讀過的一條母羊喂養小狼崽的新聞,不知是羊圈的生活太安逸讓母羊認不出天敵,還是rou食動物在幼年期也是如此嬌氣細嫩,總之就一廂情愿地照顧起人家來了。他一抬眼,看見刀片仍舊忸忸怩怩的沒有落下,最終出聲指導:“拇指和中指捏刀片,用食指扶住,手腕抬起來用力,小心不要切到手。” 小姑娘驚訝地忽閃眼睫,他抬起頭,細框眼鏡略有些下滑,被捆住的雙手沒法去扶,鏡片反光遮住了瞳孔,嚴格的老師與溫馴的受虐者在眉眼間焊得渾然天成。他說:“你是首席,不能耽誤訓練。” “嗯……好!”小姑娘的愣怔只持續了很短一瞬,用力點頭,手下循著他的指導動作,薄薄刀片揉進肌理,白皙的胸膛上終于落紅。 陸景年在國外其實有段時間玩得很開,回國后收斂身心當了正人君子,但仔細看能發現他身體上殘留著不少過往透染的痕跡,一側乳/尖的形狀略有些殘缺,像遭遇蟲蛀的嫩芽,是穿過乳/釘又取下造成的痕跡。腰側近胯部的部位有小片小片淡青瘀痕,襯著白皙膚色仿佛被擦臟的鉛筆畫,曾經那里蓋著蛇與荊棘相互纏繞的刺青,細蛇蜿蜒迤著人魚線,吐出的信子斜指腿根隱秘的線條,后來沒祛除干凈顏色。成年人世界里這便是一個個“來觸碰我”的色/情符號與隱晦蠱惑。十幾歲的少女一知半解,正如幼狼還不懂得精準撕咬羊的脖頸與腹腔,只憑著天生兇性撲到脊背上胡亂啃咬,和她未換的乳牙,貼著動漫人物的裁紙刀一起,在他肋下留下稚氣到可愛的淺粉割痕。 不過,她一向進步很快。 夏倪在書包里翻翻找找,摸出一捆繩子。陸景年看出那是捆教材用的塑料繩。她當然不能把某些工具帶到學校里來,全部都是就地取材,裁紙刀,鋼筆,中性筆,圓規,直尺,純潔無害的文具在她手底翻新成琳瑯刑具。夏倪走近時,他自覺地將雙手伸過頭頂,手背相貼,任由她將他的兩只手腕捆束在一起。她綁得很快,目光卻慢悠悠地在他身上兜圈,重新回到書包前翻找東西,視線也黏著沒有撤去,像小孩凝視櫥窗里一件心儀的玩具。 很漂亮。這是陸景年留給小姑娘的第一印象,若說她還有什么短處,那恐怕就是不善于捏造華麗修辭來描述這種漂亮,她思來想去于是想到了提琴,活扣一樣把她和陸老師連起來的提琴。他平靜躺著,擱淺在這塵埃四溢的綺麗昏黃里,胸膛柔和又不乏堅實地舒展,往下逐漸收緊削薄,以一種纖韌且貼手的形狀接入胯骨,腰線正是基塞佩才雕得出的完美凹陷。脖頸在寬闊胸膛的對比下給她纖細的錯覺,如提琴首端的指板般優雅脆弱,似乎她一手就能握住,用平常揉弦的技巧去揉弄那顆喉結,就能奏出一首《吉卜賽之歌》或《云雀》。氣息也是八月末透出腐朽征兆的、微苦木質香調。通身卻并非古典提琴那自然的棕木色,反而上了一層華而不實影響音色的白漆,看著讓人想拿指甲、拿牙齒或拿刀子刮掉一小塊漆皮。但切割這種方式夏倪早就試過,她很少在同一個游戲或玩具上浪費過長時間,最有趣的總是下一個。 好在,她提前做了安排。 既然是琴,當然要上弦。 夏倪接著摸出來的東西讓陸景年覺得眼熟,同時呼吸不穩。混金屬絲的羊腸弦,極細極韌,接在小提琴上能奏出美妙音符。 她沒有急著動用這兩根琴弦,而是從書包的側面抽出一瓶水,校內商店買來的冰鎮礦泉水,還沒擰開過,朦朧冷氣析出水汽,瓶身像雨天的車窗一般掛滿亮晶晶的水珠。她費了半天勁才擰開瓶蓋,隨即手腕翻轉將冰水盡數傾倒在陸景年腿根處,他在淅淅瀝瀝聲中激靈,腰身不自覺顫挺,低溫像無數把小刀,將夏末悶熱帶來的鈍感巧妙剝去,觸感由此變得敏銳。和練琴前給弦上涂抹松香輔佐演奏差不多,她倒是準備周全。 小姑娘很殷切地搬來兩張課椅。陸景年上半身擺在課桌上,修長的雙腿垂下來及地,一張課椅貼著他的腿內側,另一張倒架起來,兩條椅子腿卡進他雙膝,像銼刀撬進蚌殼,腿間被迫敞開,內側抻伸出柔薄微顫的線條,性/器沉甸甸垂著,在余暉里仿佛一部高清無/碼還加了柔光濾鏡的文藝情/色片,未成年不能看的那種。做與年齡不符的事顯然讓少女產生了小小自得,她磨磨蹭蹭地盯了一會兒,才捏起琴弦,沿他大腿/根繞了一圈,收緊勒入細膩的軟rou,最后綁在桌沿下的螺絲上。兩條腿皆是如此,陸景年的眼睫紊亂地顫了顫,不得不盡量張開/腿避免那繩鋸一般的琴弦在最薄弱處深入勒割。 小姑娘看見男人的雙腿繃得輕顫,雙手伸過頭頂捆住倒像個舉高的乞求,襯衫領子褪下去堆在臂彎里,聳起的肩頭同下斜的鎖骨拗成一個能容納什么的小窩,只是白得單調,非要一口咬上去從表皮下激出紅汁才算盡善盡美。他平穩了一會兒呼吸,問:“這樣就可以了嗎?” 當然沒有呢。 夏倪從陸景年口袋里摸出他的手機,輕車熟路地解鎖,點開她曾經在他手機上下載的震動器軟件。她很早就在陸景年的默許下翻遍了他的手機,干凈素潔得像養生的中老年,唯一的色/情符號還是她親手植入。如今被調到最劇烈那一檔,用文具盒墊起來,包透明硅膠外殼的圓潤棱角正抵他性/器的首端,震感瞬間被推至高峰,像一條狡猾小蛇繞著端口游了一圈又悄然滑入孔隙往深處潛,過了極狹的通道便驟然傾泄在豁然開朗的桃源。 震感強烈又無序,一波銜著一波,在他胯部至小腹一片糾集成一場八月過境的臺風,大雨揉進風卷尖銳地襲來,讓他從股間到后頸的那根修長脊椎也像是剛從魔鬼的顫音中平息的弦,微微振顫著。熱,實在是熱,空氣熱得凝出濕而沉的一只巨手,無形中包裹住他擠壓觸碰著,蹭過下巴,揉過喉結,捏過乳/頭,拂過胸腹,直至圈住最下面有抬起跡象的東西。陸景年仰起頸,黑發粘上隔壁桌子的點點絮塵,手指蜷縮,低低喃聲在舌尖凝成冬季窗上的水珠,搖搖欲墜,因刺激也因身下木板的硌疼。這種程度其實還好,不是真正的性/交,手機也比不上專門用途的工具,對他來說不算難捱。 唇上有柔軟的觸感一閃而逝,少女借著他嘴唇微張的便利往里面塞了一小塊東西,冰冰涼涼,落入燥熱的軀體仿佛冰塊入熱鍋,才從舌尖滑到舌根似乎就融化了。身體異狀削弱了他的判斷力,讓他抿起嘴唇,半晌吐出澀啞詞句:“……是什么?” “薄荷糖啊,”看不到她的臉,卻能從上揚的尾音中覺察出微笑,“天熱的時候上課容易犯困,趁老師不注意吃一塊就能清醒一會兒……” 后面就聽不清了,詞句被高溫烘烤變形。而他分不出精力去辨認,感官被下身拉扯著,觸感逐漸變得難捱。 因為還有琴弦。 當他的身體被愉悅浸泡得酥軟下來,繃緊的肌理逐漸蟄伏,雙腿不自覺內合時,勒入腿根的琴弦便狠狠扯住他,瞬間帶來皮rou完全分離絲弦直接鋸磨骨縫的錯覺,沉悶痛呼自唇間破繭。他忍著酸楚盡量分開/腿,性/器便無可避免地挨上不知疲倦震動著的死物。尚有余裕的痛楚,尚有余裕的快感,卻給人一種來回顛倒的失控感,仿佛鋸子的兩端,反復拉鋸將置于中央的他割得血rou模糊,讓他硬/不起來,又不得有一絲一毫松懈。小姑娘實在聰明過頭,一部分可愛,一部分可恨,有時相互交織。 “嗯,嗯……啊……”喃聲聽起來像一個個墜破的水滴。陸景年的后腦抵上桌板,被捆住的雙手無助地垂至胸口,紅潮四起的身體仿佛綴在蛛絲上的露珠,顫巍巍只等墜落。熱,還是熱,汗水順著腰線往后背滑,酸澀在眼球表面凝出實體,一部分被顫抖的眼睫忽閃著滑落眼尾,一部分蒸騰著在鏡片上呵成白霧。灰蒙蒙一片毛玻璃,卻讓世界陡然加上可怖濾鏡,黃昏的暗暉燎成焚化爐中吞沒血骨的大火,灰塵散射的五彩光菱里藏著一只只不懷好意的眼睛,頭頂的老舊電風扇飛旋著逼近。他迷茫無措地闔齒咬破了舌尖,卻有甘甜從血腥中綻放,原來那顆薄荷糖還沒融化。 這一切夏倪甚至不需要多動手。 她在做什么呢。 陸景年記得這姑娘總是活潑又健談,這種時候嘴巴也不閑著,像落在肩頭一只嘰嘰喳喳的雀兒,一度讓他懷疑她的真實目的是找個人聊天。她習慣性伏在他耳邊,竊竊私語的距離,跟他講物理測試最后那道難題,講數學老師被風扇吹掉的假發,講上課躲避點名的小花招與某部動漫的新進展,生活瑣事配上她生動有趣的描述與真心誠意分享的態度,反倒不讓人覺得厭煩。有一次她提到,他這位外形出眾的老師在某個擅長寫故事的女生筆下,已經和校內全部年輕男老師配對了個遍,并且都是下面的那個。“我覺得我完全可以指導她寫,我是有一手素材的!”小姑娘有點驕傲,很快又惋惜地癱軟下去,“……但是我又不想讓她們知道。” 啊,這群孩子。 陸景年忍不住笑了,但由于當時夏倪還執著鋼筆埋在他深處打旋,這點微笑很快被模糊破碎的呻/吟與細喃打斷。 現在她在做什么。 主宰了他全部痛苦與歡愉的小小神明坐在桌邊,一只手托腮,一只手握著中性筆在他胸口戳戳碰碰,神情中有一種很松愜的似笑非笑,完全是一副剛從課堂上游神過來的模樣。歪過頭,嘴唇湊巧很靠近他的耳廓,親昵地蹭了蹭,輕快吐出這次穿插在yin/事中的話題:“我大學想學生物專業,老師你覺得怎么樣?” 生物?晨昏線隨日斜而偏移,已經從他脖頸處挪到胸口,干凈利落地將他整個人裁成兩半,各司其職。下半部分呈在余暉里,屬于曖昧的色/欲,敞開著被工具和死物折磨的同時又取悅,直至發燙顫抖,腰腹難以自制地小幅度挺動,身體開口像擱淺在灘涂上的魚的魚口,脆弱又渴求地翕合著吐出水來。上半部分藏在陰影里,還艱難保留了少許屬于教師的清醒,夏倪話音剛落,便飛快閃過有關各類專業就業前景的思忖,只是還沒來得及艱難組織語言問“怎么突然想起來學這個”,就聽見她又微笑著說:“可以解剖動物還不被當成變態,多好啊!” ……他就不該覺得她有什么認真的時候。上周她說想學心理學專業因為對罪犯的心理狀態很感興趣,更早之前還說過想和他一樣去奧地利學音樂。少女對未來的規劃和她對人淺薄的喜歡一樣,飄忽而不定形,如同空氣折射造成的虛影,當不了真。 鏡片上的霧氣隱約散去,畫面依次擠進視網膜,上課游神的壞學生已經膽大妄為地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側臉壓著一只手臂,壓出相當可愛的線條,小小的梨渦像花瓣中間陷下去的蕊,藏著未經蝶蜂沾染的蜜。一只手捏著中性筆,筆身淺藍,小女孩的審美,筆帽上還凸出來一只卡通貓貓頭,頂端圓潤的貓耳正碾在他一側乳/尖上,揮舞著某種魔法棒似的,攪亂時間的軸,轉眼將平坦寬闊上兀出的小硬粒從淺粉翻弄成糜麗深紅。 夏倪幾乎從未直接觸碰他,總是隔著一件媒介。裁紙刀,鋼筆,中性筆,圓規,直尺,就地取材,用過即拋,時時刻刻保留一份抽身離去連手都不用洗的干凈體面。他于她而言或許和隨手點進去的成人網站、屏幕右下角的花哨彈窗是同一種東西,憑著一時好奇稍加瀏覽,看膩了便毫無眷戀地退出去清空瀏覽記錄,她依舊是老師寵愛同學喜歡的好學生。那些陰暗潮濕、斑斕guntang的情/欲種子,是切切實實只從他軀體上孕育出來的。 這是他一個人的罪。 沒什么難清理的,痛感摧枯拉朽地蓋過了快感,形成一個鋒利圓扣嚴絲合縫咬上他愉悅的閥門,到最后他都沒能/射/出來。身上的水痕早已隨著太陽墜暮前最后一團余熱消散在空氣中,不倫不類的成人游戲就此落幕,除了他腿根的烙印再找不出一絲痕跡。陸景年支起身體,發覺夏倪對著他舉起了手機,像要拍照,又想起什么似的小聲說了句“忘換濾鏡了”,手指飛快點上屏幕戳戳碰碰。濾鏡?女學生找他合影時用的那種帶粉紅泡泡和貓耳朵的特效?配合他現在這副模樣?陸景年仍然生不起氣,他對夏倪向來生不起氣,只是覺得滑稽。 他站起來穿戴衣物,整理袖扣和凌亂的領帶,想完全站穩實在有點困難,這事比真正的性/交更讓人雙腿發軟。才整理好,又聽夏倪湊過來說:“我下周末十八歲生日,陸老師要記得給我禮物哦!” 對寵愛和縱容理所當然地享受,對禮物和饋贈順理成章地索取,不過前面全部有個默認的人稱限定詞,“陸老師給的”。陸景年早就習慣夏倪這種態度,也沒多說什么,只是問:“想要什么?” 夏倪正將沾過陸景年身體的文具隨手收進塑料袋,腰輕輕一彎,和吃過一半的雪糕一樣,干凈利落扔進垃圾箱里,聽到他問,回過頭來,臉龐被完整余暉鍍得暖意融融,又是一副稚嫩又生動的如花笑靨:“陸老師送的我都喜歡。” 于是他回答:“好。”一如既往。 “……未來一周內將有南海熱帶低壓發展為本年8號臺風,預計沿特定軌道登陸東南沿海,屆時將伴隨七級大風與特大暴雨……” 陸景年才從浴室中走出來,用浴巾捻掉一串發絲上的水珠,就聽見電視機內傳來的天氣預報。臺風,又是臺風,倒讓他想起糾纏著他的一系列荒誕情/欲的根源,在赤道以北日界以西的廣袤副熱帶海域上發育,低壓渦旋逆時針糾集著海潮與大氣,似乎只是幾個呼吸間就襲卷入城市,他是突遭襲擊的過路行人,至今還在颶風驟雨中七零八落。 陸景年在國外八年留下了不少隱癖,有些是腠理之疾,還能改掉,有些卻早已深入骨髓,改不掉了。這些癖好實在見不得人,不能在正日陽光下明目張膽地行之,卻可以在沉郁陰暗的臺風天借著遮掩無聲進行。那天正是八月中旬的第一場臺風,高叁本該提前返校,又因天氣暫緩。他傍晚辦完事回來,臺風已經稍稍平息,天色卻還可怖,黃昏余暉被墨水吞吃干凈,路燈也帶不來多少光亮。他刻意挑了一棟小區樓的背面行走,風在逼仄之地突然刮得劇烈起來,將他手中的包裹刮倒在地,里面各種微妙的器具琳琳瑯瑯散落一地。 他剛想彎身收拾,卻看見墻拐角冒出一個人影。 熟悉的輪廓。正是夏倪,穿著簡單的居家服,頭發扎高,像是才勤快地跑下樓幫家里扔完垃圾,一只手上還捧著從門口奶茶店買來飲料,巨大鮮紅的Logo,淺粉桃汁拌果rou兌冰,小姑娘喜歡的口味。她看見他驚訝地忽閃了好幾下眼睛,都忘了將吸管從唇下挪開,陸景年也不知道這一代年輕孩子是不是看見什么不尋常的事,回過神來第一反應都是拍照,總之在他收拾好之前,夏倪已經舉著手機對他拍了好幾張。 “……陸老師怎么也有這種愛好……” 小姑娘的聲音聽起來弱弱的,有種遭受沖擊后的難以置信。陸景年抬起頭,卻在她眼中,看到了驚訝背后隱約忽閃的驚喜。也是在那個時候,他第一次發現夏倪其實生了兩顆尖尖的犬牙。 陸景年換了臺。 這次是社會與法治節目。主持人站在大屏幕一側,面容肅穆地介紹著近期的重大新聞,正說到近日在本市入海口打撈起一具浮尸,據推測是八月臺風當日失足跌入江中,溺死后漂流幾日沖到了入海口,整個人已經浮腫潰爛得辨認不出。不過根據多方調查還是確定了身份,死者是某洗浴場所的男性員工,目前警/方正在聯系其親戚好友…… 陸景年關了電視。 八月是多事之夏,天災釀成人禍,水汽包裹燥熱,城市發酵成一塊鼓腫的膿包,蘊藏著什么就要蠢蠢鉆出。 落地燈在下頷劃出半弧寂寥的光,電視黑屏映著他的臉,如一道鏡面分割了虛實。鏡子外是學校里態度溫和常帶微笑的陸老師,鏡子里的男人沒有什么神情,垂下的眼睫底發育著稠暗沼澤。 九月,又有一場臺風即將過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