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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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季白愣怔良久,不可思議問:“洛晗?” 洛晗察覺到有人來了,悄悄推凌清宵的手,示意凌清宵站好。凌清宵感覺到幻境散去,外界的空氣涌入。他回頭定定看著鄒季白,問:“你們能看到她?” 鄒季白一愣,被問得后背都有些發涼。鄒季白搓了搓胳膊,遲疑道:“應該……可以吧。” 凌清宵呆立原地,許久無法反應。洛晗心中嘆氣,用力握著他的手,道:“是我。我回來了。” 第146章 百年 洛晗最開始消失的時候, 凌清宵還想過,或許她只是遇到了意外,很快就會回來。一年過去, 凌清宵想, 她大概走的有些遠;一百年過去, 他想她興許是記錯了時間。直到四百年過去, 凌清宵已經不敢再期待洛晗會回來。 希望卻得不到, 遠比沒有希望更加痛苦。 凌清宵全身僵住,一瞬間甚至不敢說話也不敢動。他怕這是夢,他一動, 夢就醒了。 洛晗見到他不動彈, 以為他還不相信。洛晗手里化出一粒雪花,雪花融化成水珠, 水中慢慢長出一截嫩綠的芽,最后,一簇火燃燒了一切。 水生木, 木生火, 這樣熟練的cao控能力, 不會是幻境人物能模擬出來的。 凌清宵終于敢相信這是真的,他眼睛中的世界仿佛一瞬間坍塌,俯身牢牢抱住洛晗。他的手臂極其用力,都能看到凸起的青筋。 洛晗眼睛中涌出水光, 伸手抱住他。 鄒季白看到這一幕鼻子一酸,他悄悄回頭擦眼睛,不知道為什么他一個大老爺們,會冒出“想哭”這種娘兮兮的感情。 鄒季白難得識眼色一次,帶著天宮侍衛悄悄離開, 將空間還給洛晗和凌清宵。凌清宵用了很大力氣,又拼命克制住,洛晗都能感覺到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洛晗沒有再提醒他,任由他緊緊抱著。過了很久,凌清宵才壓抑著聲音,問:“這些年,你去哪兒了?” “我那天無意觸發了時空契機,被抽到了時空縫隙里。”洛晗簡單解釋了自己的失蹤,輕聲道歉,“我并不是故意離開,當時被吸走的時候,我也完全沒有預料。我一直想趕快回來,但是那邊有事情纏身,我不得不耽誤一段時間。抱歉,我明明說了會陪著你。” 洛晗都不敢想,凌清宵醒來時,發現她不見了,會是什么心情。凌清宵更加用力地擁緊她,說:“你回來就好。” “我說過,無論我去哪里,無論是天災還是人禍,只要我活著,就會不顧一切回到你身邊。”洛晗越說這些越傷感,她輕輕掙了掙,凌清宵松手放開她,洛晗拭去眼角的淚,問,“你的傷呢,好些了嗎?” 洛晗的記憶還停留在九州會大戰,凌清宵血戰群敵,受了很重的傷。然而對凌清宵來說,這已經是四百年前的事情了。 凌清宵沒有拆穿她對時間的概念,輕描淡寫道:“好多了,你不必擔心我。” 洛晗點頭應了一聲,多少放下心來。她想問問凌清宵這些年的經歷,眼角瞥到一個天兵站在不遠處,欲言又止,似乎有事稟報的樣子。洛晗了然,主動說:“我去那邊和鄒季白說說話,一會來找你。” 凌清宵也看到了侍衛,他的親衛不會無的放矢,現在過來,多半是有大事。 但是凌清宵理智明白,情感上依然不愿意放開洛晗的手。洛晗用力握了握凌清宵的手,說:“沒事的,我就在不遠處。” 洛晗抽手,朝另一邊走去。凌清宵手中落空,忽的產生一種慌亂感。 他心底涌起一道聲音,不斷叫囂著抓住她,困住她,將她鎖在天宮,永遠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而現實中,凌清宵站在原地,靜靜看著洛晗背對他,一步步走遠。 鄒季白見洛晗過來,無意識站直,他身后的士兵也瞬間警醒。洛晗走近后,看著他身后的士兵,疑惑道:“這是……” 鄒季白回頭掃了一眼,說:“哦,這是我麾下的人。這次護衛陛下出行,我帶了手底下最精銳的人出來。” 鄒季白說著示意手下撤退,等人走后,鄒季白感慨道:“真沒想到,竟然會在這里遇到你。” “我也沒想到。”洛晗嘆氣,她問,“這是什么地方?你們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我們來尋找萬木之源菩提樹的蹤跡。”鄒季白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他飛快掃了眼洛晗的臉,說,“自從你失蹤后,他一直在尋找你。他去過過東海,也去找過輪回之主,可是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在哪里。最后,玄龜說,菩提樹可能知道你的消息。” “陛下得知后四處尋找菩提樹的本體,可是菩提樹神出鬼沒,六界無人得知它究竟在哪兒。陛下久尋無果,前段時間有人傳言,在南越叢林中長著一株巨大的菩提樹,他聽到立刻帶人來南越。沒想到在這里遇到了幻境……” 還遇到了洛晗。 洛晗若有所悟,她明白她為什么降落到這里了。洛晗又問:“怎么只有你?葉梓楠和風羽嘉呢?” “他們?”鄒季白哦了一聲,隨口道,“葉梓楠回云州準備婚禮去了,這次沒有跟著出來。” 洛晗明顯露出意外之色:“婚禮?” “對啊,他和風羽嘉的婚禮。”鄒季白突然想起來洛晗這些年不在,并不知道葉梓楠和風羽嘉的事。鄒季白解釋道:“五十年前葉梓楠和風羽嘉求婚,兩國締結了婚約。現在,朱雀和鳳凰兩族正在熱熱鬧鬧準備大婚呢。” 洛晗更意外了:“五十年前?” 鄒季白點頭,一副為什么你連這個都要驚訝的表情。洛晗呆滯良久,趕緊問:“現在是哪一年?我不是只離開了一小段時間嗎?” 一小段?鄒季白深深嘆氣,緩慢搖頭道:“你消失了很久。如今,已經四百年過去了。” 四百年……洛晗驚訝,怪不得剛才凌清宵的目光總讓她覺得奇怪,原來,她并不是離開了一兩年,而是四百年。 洛晗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她不是特意和菩提樹提及,一定要讓她回到天啟五千七百年左右嗎?菩提樹這一左,就晚了四百多年? 但是洛晗又知道不能怪菩提樹,對于菩提樹漫長的壽命來說,四百年的誤差實在可以忽略不計。 鄒季白看到洛晗的表情,也頗覺意外:“你竟然不知道?剛才,他沒有和你說?” 洛晗搖頭,鄒季白啞口無言,過了一會長長嘆氣:“他真的什么都不和你說。任何事情一旦扯上你,他就毫無理智可言。” 這個話題兩人聽著都沉默。片刻后,洛晗低聲問:“這些年,他過得怎么樣?” 鄒季白不敢說,凌清宵畢竟是天帝,即便有以往的情面在,鄒季白也不敢挑戰凌清宵的底線。洛晗,就是凌清宵不可觸碰的逆鱗。 鄒季白忽然默而不語,洛晗還有什么不明白的。洛晗突然心疼到無法抑制,回頭看向凌清宵,鄒季白陪她一起看。凌清宵察覺到他們的視線,快速將侍衛打發走,折身朝洛晗這里走來。鄒季白識趣,主動離開。 走前,鄒季白壓低聲音,飛快地在洛晗耳邊說:“這些年,他找了你很久。” 鄒季白還想說凌清宵很不容易,他這個旁觀者都看不下去,洛晗既然回來了,就一定要好好和凌清宵相處。但是話到嘴邊鄒季白又咽下去了,他知道自己做其他出格的事情,凌清宵都能容忍,唯獨這一點不行。 即便是鄒季白、葉梓楠這些親信故友,也不能對洛晗指手畫腳。 凌清宵走到洛晗身邊,靜靜望了眼走遠的鄒季白,問:“他和你說了什么?” 看樣子鄒季白如今在天宮從仕,洛晗當然不可能在上司面前告自己小伙伴的黑狀,她含糊嗯了聲,道:“沒什么,我們剛剛在談葉梓楠和風羽嘉的婚禮。” 說到這個洛晗來勁了,她興致勃勃地問凌清宵:“他們婚禮什么時候舉辦?給你送請柬了嗎?” 凌清宵早就知道葉梓楠和風羽嘉的事,云州和梧州的公主世子聯姻,必然要上表請示天宮。云州的國君前段日子親自寫奏折為世子葉梓楠請封,同時告知了世子和梧州王女的婚事。至于邀請天帝蒞臨……云州國君還沒有這個膽子。 然而如今凌清宵有什么地方是去不得的,他看著洛晗輕笑,說:“在三個月后。你若是想去,我讓他們準備。” “當然要去。”洛晗眼睛亮晶晶的,她是當真為風羽嘉和葉梓楠高興,沒想到回來聽到的第一個好消息,竟然是兩位好友的婚訊。 沒有什么比這個更振奮人心了。 凌清宵看著洛晗雙眸晶亮,整個人閃閃發光,他嘴角帶著笑,可是心里卻覺得悲悵。 她還是這樣熱情洋溢,很輕松就能感到快樂,一如當年初見。而他卻一日日死寂下去。 他越來越難以共情到別人的快樂,每日的生活冷清、死板,除了日復一日的公務,似乎再難找到其他可說道的點。他生命中唯一的光彩,就是她。 如果有一天,洛晗終于受不了他的沉悶,會怎么樣? 洛晗非常興奮,已經想到去參加婚禮的時候要帶什么禮物。她說完之后,許久不見凌清宵反應,意外地抬頭看他:“怎么了?” 凌清宵回神,說:“沒什么。” “那你覺得,剛才那兩樣禮物,帶哪一樣好?” 凌清宵想都不想,道:“何須做選擇,都帶著吧。” 好有道理,洛晗被說服了。凌清宵這一次是來尋找菩提樹,如今洛晗已經找到,沒有必要再去尋覓菩提樹。凌清宵帶著大部隊打道回府,他們登上飛行法器后,洛晗碰了碰凌清宵的袖子,問:“你現在有空嗎?” 正要稟報朝事的侍衛一噎,頓時不敢說話。凌清宵看都沒看周圍的人,柔聲道:“最近宮中沒有大事,時間有的是。你隨我來。” 洛晗在初元紀見識過天帝凌清宵的工作量,對凌清宵話中的“有時間”持懷疑態度。洛晗被凌清宵拉著走,走時她回頭,見一眾武官閉著嘴,一副有口難言的樣子。 洛晗明白,凌清宵應當有許多要緊事要安排。 洛晗進入凌清宵的屋子,很自然地找地方坐。凌清宵突然產生種奇怪的感覺,他總覺得,洛晗對他太熟悉了。 或者說不是對他,而是對天帝這個身份。 洛晗離開時,他的登基大典還沒有舉行,許多天帝規制的東西尚不能用。然而現在,洛晗對他的儀仗擺設、器皿用具,甚至對他的辦公流程,都了如指掌。 凌清宵什么也沒說,他坐在洛晗對面,伸手倒了兩杯茶,將第一杯放在洛晗身前。這是洛晗在玉清宮喝慣了的茶,她壓根沒有意識到差別,洛晗緩慢攪動,問:“你這些年,過得還好嗎?” 凌清宵一垂眸就看到了洛晗的動作。冰島玉葉茶味苦,靈力精粹,產量少且珍貴,歷來是貢茶。除了天帝身邊的近臣,很少有人知道,玉葉茶需要醒一段時間才好喝。 可是現在,洛晗醒茶的動作,熟稔自然。 “尚好。”凌清宵緩緩說道,“先帝留下的底子好,我接手后天界太平,各地安居樂業,一切都好。” “那你呢?” 他?凌清宵似乎笑了一下,笑意淺淡,不達眼底:“我已是天帝,我若是過得不好,置天下其他人于何處?若非要說遺憾,大概就是登基大典那天,親族俱無。” 洛晗記得在初元時天帝凌清宵說過,他登基時萬國朝宗,聲勢浩大,可是場中卻沒有一個是他的親人。沒想到對于眼前的凌清宵,不光父母親人不在,連洛晗也不在。 洛晗驟然心痛,她悄悄握住凌清宵的手,說:“對不起,你最重要的一次典禮,我卻缺席了。” 凌清宵聽到這話頓了下,說:“你若是當真過意不去,可以下次補上。” “嗯?” “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典禮,應當是婚禮。”凌清宵靜靜看著洛晗,一雙眼睛漆黑又沉靜,他身后是尊貴典雅的山河插屏,眼前是氤氳的茶霧,隔著水汽,他的容貌被柔化,若隱若現,不似真實,“如果你愿意,將是我畢生之幸。” 洛晗沒想到會在這里聽到婚禮。他之前擦著邊試探過好幾次,洛晗總以時間還短含糊過去,沒想到這一次,他會說的如此直白。 洛晗從未想過成婚,但如果對方是凌清宵,她想想也并不覺得排斥。她之前一直覺得以后的日子還長,沒必要辦這么急,但是經過這次,她覺得或許自己想錯了。 洛晗從天啟離開時,葉梓楠還在追求風羽嘉。這就和求偶前雄性要展示自己的羽毛,不斷捕捉食物討好雌性一樣,代表著葉梓楠的誠意,一旦風羽嘉被打動,接受對方的示好,那么成婚就提上日程了。 在仙界人眼里,同意表白就等于訂下婚約,對凌清宵來說,更是如此。若是對女子示好卻只字不提婚姻,這是不負責任,隨便玩玩,要被女方家族責罵的。 洛晗曾經覺得現在就提訂婚太早了,在她看來這是先戀愛再結婚,但是在凌清宵看來,卻是回避。這可能,也是他不安的原因之一。 洛晗心里已經不再抗拒,可是她想到曾經天帝凌清宵說過的話,故意開玩笑道:“我倒是一切好說,不過,之前有人告訴我,我現在還小,這個年紀應該讀書,不要成婚,免得遇到騙子。” 騙子?凌清宵皺眉,殊為不悅:“是誰說的?” 洛晗噗嗤一聲笑出來,她連忙忍住笑,說:“一個很厲害的人,大概比你大六千歲左右。” 凌清宵心情更不好了,他冷冷瞥了一眼,問:“他成婚了嗎?” “沒有。” “那他有什么資格指點別人?”凌清宵冷聲道,“多管閑事。別理他。” 洛晗忍著笑,點頭:“好。” 洛晗在他面前提起另一個男人,凌清宵的心情明顯變糟糕了。洛晗見他表情不善,趕緊轉移話題:“風羽嘉為何還是王女?風羽晨呢?” “鳳凰族的國君必須大婚才能繼位,所以他們先辦婚禮,再由鳳凰女王禪位。”凌清宵解釋道。其實凌清宵根本不記得風羽晨是誰,聽到洛晗說,他想了想,才從記憶深處找到這個名字:“風羽晨早先是鳳凰族的王儲吧?不過早就被廢了,如今被限制在宮中,輕易不得外出。” “那夜重煜和云夢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