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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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酒烈,不是你在公主府喝的那些!”裴遠伸過手,邊拍她后背邊道。 她咳了半天,才抬頭道:“裴遠,那天林宴能趕來救我,是不是因為你?” 裴遠慢慢收回了手:“是。十一姬是個心狠手辣的人,你試探曾氏引起他們的警覺,所以他們下了殺手。”便沒有他那句話,十一姬也不會放過宋星遙,“林宴也在查這件事,那時就在附近,我脫身不得,故爾通知了他。” 沒想到的是,兜兜轉轉,三人要查的東西,都撞到了一起。 “你若見到林宴,替我和他說一聲,他派出的細作被十一姬發現了,不死不行。我那一箭很利落,那人死得……應該沒太痛苦。”裴遠又給自己斟了杯酒。 宋星遙靜默片刻,只道了一個字:“好。” 離去之時,宋星遙將帶來的東西贈予裴遠。 “從公主府拿的好藥,你收著,希望不會有機會用到。”因覺細作任務太危險,她從公主府拿了兩瓶上好傷藥給他以備不時之需,那時她也不知對方是何人,沒想到竟是裴遠。 “多謝。你也小心。”裴遠道過謝收藥。 宋星遙復將帷帽戴上,踏出房門,消失在裴遠視線范圍內。 走到宅門外時,樓上傳來一曲琴音,不知是誰在彈奏。宋星遙牽馬回頭,遙遙望去。 這一世,有太多的意料之外。 ———— 宋夢馳的婚事過后,緊隨而來的就是年關。 又是一年將近。 貍館的雜務已經不必宋星遙再費神了,她名義上掛著貍館主事的身份,不過在貍賽時出現應個卯而已。遙想當初為了得到進入公主府的機會,自己曾在貍館步步為營,只過了三年而已,已如隔世。 宋星遙十八歲了,重生邁入第三個年頭。 宋家的新年因為方悠的加入而格外熱鬧,出了元夕節,宋家又添兩樁喜事。一是方悠被診出喜脈,一是宋岳文的新軍械研制成功,名為青云十五弩,威力巨大。 雙喜臨門之際,宋家又迎第三喜。 趙睿安向圣人請婚,宮里賜婚宋星遙與趙睿安,婚期定在三月。 “在想什么?圣人賜婚,你不高興嗎?”趙睿安抱著浮錦坐在亭里,有一下沒一下地擼著貓毛。 浮錦已然長成大貓,通體雪白雙眼有神,極為漂亮,就是性子傲,輕易不讓人摸,哪怕常給它喂食的趙睿安也不喜歡,眼下不過被他強抱著而已。 “我在想,你有沒事瞞著我。”宋星遙從他懷里抱回浮錦輕輕放到地上,浮錦一下子就跑得無影無蹤。 趙睿安坐到她身畔,漂亮的眼眸半落,眼中情深一片:“瞞你?我能有何事瞞你?” “我不喜歡隱瞞,但比起隱瞞,我更恨欺騙,趙睿安,你有沒騙過我?”宋星遙問他,又覺自己口吻過沉,于換上笑臉,“你從前可是全京城有名的浪蕩子,拈花惹草不知藏了多少鶯鶯燕燕,現在說了,我興許還能饒你一錯,若是婚后發現,我可不饒。” “原來是呷醋了。你放心,我必是一心一意待你,絕無第二個女人。”趙睿安伸手捏捏她的下巴,萬般風流,反問她,“那你呢?你與林宴的事,還是不能同我說?” 宋星遙撇頭走開,甜道:“我與林宴能有何事?你多心了。” 趙睿安挑挑眉,不置可否。 宋星遙亦轉頭望向遠處。 什么時候開始,她與趙睿安之間的相處變得如此小心翼翼又針鋒相對了?她也不知。 虛虛實實,真真假假,不過一場較量。 第94章 大婚前夕 婚期既定, 宋星遙開始備婚,林宴卻在此時離京。 元夕已過,離三月只剩下兩個月不到的時間, 準備起來未免有些倉促。宋星遙怪趙睿安:“怎定得如此之急?” 趙睿安攥著她的手, 笑眼如月:“急嗎?我還嫌慢呢,最好現在就娶, 也免得夜長夢多。” “能有什么夜長夢多, 怕不是你杞人憂天。”宋星遙推開他, 笑了。 “怕你叫人搶了。”趙睿安捏捏她的臉頰,享受指間彈潤觸感, “你放心, 宅子早就修妥,家具物什全是新的, 嫁娶儀仗婚服皆由宮中出, 不必你cao一分一毫的心。岳母的嫁妝早就備好,你哥哥剛成婚,賓客名錄等等都是現成的, 我這頭有公主府幫襯,一個半月時間綽綽有余, 若非二月沒有吉日, 我還想再提早些呢。太史令替我算過,最近的吉日都要到三月。” 宋星遙拍開他的手,怨了句:“別捏我臉。” “捏你臉怎么了?以后成了夫妻還要捏別處呢。”他嘴里說著諢話, 瞧著她臉色變紅, 愈發壞笑, 把人拉住, 只道, “六娘,春暖花開嫁我不好嗎?我趙睿安娶妻必不會委屈你,給你一場十里煙花送嫁如何?” 宋星遙聽得將他那混賬話拋開,怔怔看他:“十里煙花?” 那是公主出嫁方有的待遇,以漫天煙火送嫁,鋪就這段錦繡長路。 “是啊,十里煙花,從這里……到我家。”趙睿安笑了。 眼眸似星月交輝,多少繾綣的柔情蜜意沉潛其間,似真似幻。 ———— 東平世子的婚事很快傳遍全長安,圣人為了彌補多年對他的虧欠,特下旨所有儀仗皆等同親王,亦開恩同意趙睿安的十里煙花,一時間全城嘩然。圣人已多年不曾嫁女,如今十里煙花盛景再現,如何叫人不心動? “就你這小子會取悅女人,到底叫你近水樓臺,捷足先登了一步。”趙幼珍倚在貴妃榻上斜睨趙睿安,戲謔道。 當初她收下宋星遙,半是因為她這個人,半是因為林宴緣故,原想著這二人能湊成對,沒想到最后卻叫趙睿安娶走了。她瞧得出來林宴愛極宋星遙,對他有些歉疚,但趙睿安是自己親侄子,她也不可能為了林宴去做棒打鴛鴦的事,不止不能,還要大大的賞賜。 “姑母疼我。”趙睿安拉著宋星遙站在長公主面前,一臉笑嘻嘻的。 “拿去吧,東西已經備妥,一會叫婉嫣開庫。”趙幼珍揮揮手,身后的婉嫣奉來長長禮單交到宋星遙手中,“如此,也算對得起你父母當年囑托,只是他們不能親見你成婚了。” 趙睿安聞言只將眼簾半落,很快又笑開:“有姑母也一樣。” 宋星遙捧著那禮單,看著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只覺像捧了塊巨石,沉甸甸又落在心頭。 ———— 有了宮中和長公主的幫忙,婚禮籌備得很順利。宋星遙無需自己縫嫁衣,他也沒有長輩在京需要孝敬,她只要做些他的貼身衣褲鞋襪便好,因想著那封沉湖的家書,宋星遙知道他牽掛母親,便又做了些女人的鞋襪抹額等物,打算讓趙睿安捎去東平,就當是她這個媳婦盡的孝心。 因為宮中儀仗繁瑣,再加上那十里煙火的鋪設,中間少不得兩家人來來回回商量溝通,趙睿安皆親力親為。宋岳文忙于公務,他便拉著宋夢馳商議,定下煙花地點,中間防止賓客踩踏受傷的圍屏,以及中間的觀景亭。 不過數日時間,圖紙已成,包括宋府與趙府及兩處間的這段路,除了路上的圍屏外,宋家更是搭起了一個臨時高臺,用以宋星遙出閣之時登高觀煙火所用。 宋府“叮叮當當”又開始大興土木,日夜趕工,就為這最后的嫁女。 ———— 二月中旬時,宋星遙又在平康坊見了一次裴遠。 仍舊是一酒一人迎接她,裴遠倚著矮案懶懶側臥藤席,和先前并無特別。她到之時,那壇酒已經空了一半。 “聽說你要和東平世子成親了?”他問她。 “嗯。”宋星遙笑笑點頭,她已經不恨他了,“婚期在下個月。” “我知道,十里煙火送嫁,全城都在傳。”裴遠亦笑笑,斟滿杯酒敬她,“祝你們白頭偕老。” 語畢,仰頭飲盡。 “多謝。”宋星遙亦回敬了他一杯酒。 “言歸正傳。”裴遠倏爾收起笑,照舊從懷中取出薄冊推到她面前,“這是新的名錄,此外里面還有近日與他們交從過密的人員名單,我不能確定這些人的身份,但有一點,他們近期似乎正在密謀大事,我還未探得是何事,再給我一點時間。” 宋星遙收下薄冊,目光落在他手上:“受傷了?” 衣袖里露出點包扎的白布,他垂頭看看,只道:“皮rou小傷。” “保重。”宋星遙并無多言。 離去之時,樓上又傳來琴聲,這次奏得是曲《鳳求凰》,清亮激昂之后卻是無盡余韻,一曲未終便戛然而止…… ———— 是夜,宋星遙拿出裴遠所給的薄冊,獨自在燈下翻閱,逐一細細看過,來來回回連翻三遍,也不知想到什么,她忽又翻箱倒柜將前些日曹清陽送來的密報找出,一左一右比對起來。 雖然要備婚,但正事并沒被她耽誤,曹清陽每隔幾天送來的密報和貍館的消息她都會花大量時間看,這二者幾乎等于整個長安的情報,能助她掌握長安動向,再與裴遠送來的消息對比…… 蛛絲馬跡就藏在這雜亂無章,看似全無聯系的消息之間。 她漸漸揉皺紙頁,眉頭深鎖成結。 ———— 二月的下旬,滿城已都是關于東平世子與宋家六娘的婚事傳言,全城百姓都在等候這場十里煙花。茶館里的閑談全是與東平世子有關的內容,做為質子,趙睿安沉寂了十數年,卻因為一場婚禮而成了長安萬眾矚目的存在。 “要我說,嫁人就該嫁東平王世子這樣的,不能入朝為官又如何,疼愛妻女就夠了。他那一片深情,足令天下女人動容。” “可不是,聽說人長得還英俊,那宋家小娘子也不知哪里修來的福氣。” 酒肆中響起的,多是女子艷羨的聲音。 一時之間,“嫁人當嫁趙睿安”之言風靡長安,連帶宋星遙的名字再次傳于人口,比起上次臨危救駕,這回明顯添上幾分浪漫,更叫人心神向往。 “這些人真是閑得發慌。”方遇清抱怨一句,看著身邊摯友越發陰沉的臉色,默默嘆口氣。 一個多月,林宴終于歸京,滿身仆仆風塵未褪,就已聽見宋星遙大婚的消息,方遇清覺得他要爆發,然而他終究什么都沒說,只是起身牽馬。 馬蹄揚塵,絕跡而去。 當晚,他便命人給宋星遙送了一封密函。 ———— 三月,春暖花開,萬物復蘇。 婚期將至,宋星遙已有幾天沒有見到趙睿安了,按大安習俗,成婚前二人不能見面,這樣的分別要一直持續到大婚那日。該布置的都已布置妥當,煙火到位,只待最后盛放。 尚余五日之時,宋星遙忽然收到裴遠傳信邀見。 她與裴遠間的碰頭每月一次,固定的時間地點,如今他突然邀約,應是裴遠有急事,要么是他有大進展,要么是遇到棘手問題。 約見的地點不變,仍是平康坊那幢妓子宅院,那里頭住的女人姓孟。宋星遙穿戴妥當,窺了個空隙悄悄出門,直奔孟宅。 近日逢雨,天光陰沉,平康坊卻照樣人來人往。宋星遙抄僻靜小路,避過人群,小心翼翼到了孟宅外頭。出來開門的換了個人,不是孟氏身邊那個伶俐的小丫頭。這人年約十七、八歲,面貌平平,神情很是恭敬。 “桐花病了,所以近日由我服侍。娘子請。”她話說得客氣,側身讓宋星遙入宅。 桐花是孟氏先前的貼身丫頭。 宋星遙隱約覺得不太對勁,孟氏是個有些名氣的妓子,身邊的侍女跟進跟出,定不會找個年紀這么大又模樣平平的女人。風里送來一縷腥味,像血的氣息,天生對危險的直覺讓她在門坎處停步,那侍女也看出她的警惕來,伸手來拉她,宋星遙避得快。 那人動作一大便露出裙下的腳,鞋子兩側與鞋面上都是干涸血跡。 宋星遙不及多想,轉身就跑,那人又來抓她,她回頭按下機括,手里的袖箭射出,雖未射中那人,卻也讓那人朝旁邊躲避,宋星遙便趁此機會逃出宅門,往人多的地方逃去。她心如擂鼓,奪路狂奔,手上鳴鏑隨之放出。 赤獅隊的人一直跟在附近,看到鳴鏑必會趕來。她已無法去思考到底出了何事,只求保命,可才跑出幾步,身后就有黑影掠撲而來要擒她,正是危急關頭,巷中忽然有人一腳踹出,將要抓她之人踹開,再一把攥住她的手,把她拉進暗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