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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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海是奴漢名,奴的本名是……”他嘰哩咕嚕又說了一長串宋星遙聽不懂的異域方言。 宋星遙忙擺擺手:“那我叫你阿海就是,你可通筆墨?” “略通一二。”他言簡意賅地答道。 宋星遙觀他舉止,聽他言談,竟不像初涉大安的夷人,正犯嘀咕,便聽孫藏解釋道:“他母親是溫陵沿海的疍民,父親是商船貨奴,故他有一半漢家血脈。他跟著我也有些年頭了,雖然年輕,卻是個沉穩可靠的。” 孫藏語氣略有感慨,宋星遙聽出其間惋惜之意。奴藉好去,賤藉難脫,而不管是疍民還是昆侖奴,都屬賤藉,這二者結合所育后代,在大安朝地位更是低下,這輩子很難脫去賤藉。 “那你可會算學?”宋星遙又問他。 他點點頭:“跟著東家學過看賬記賬。” 宋星遙越發滿意,轉頭看到瞪著眼在旁邊看稀奇的燕檀,便將她叫了來,只問她:“日后他跟著我,可是要與你共事的,你也替我瞧瞧,有什么想問的就問。” 燕檀挺起胸脯拿出幾分大丫頭審示小丫頭的氣勢,奈何這身高差著實大,氣勢硬生生被壓了一頭,她煞有介事地學宋星遙也繞著三人走了一圈,這才問道:“你們三人,可會女紅?”見三人不解,她又解釋了句,“就是針織縫補,哦,還有烹飪之類。” “……”宋星遙和孫藏均是一愣——她收個外院隨從侍衛,要會這些做什么? 還是阿海舉了手,這回他說得有些靦腆:“會一些簡單的縫補,做些粗陋飯食。” 燕檀滿意了,扯扯宋星遙衣袖小聲道:“娘子,我瞅這人不錯,粗活能行,細活也能搭把手,一個頂兩,養他不虧。” 原來是為了這個。 宋星遙失笑,她從前怎沒發現這丫頭這般精明呢? 主仆二人對阿海都很滿意,便將阿海留下,令另外兩人退出花廳。宋星遙走到孫藏身邊撒嬌道:“小舅舅,你本就想讓我收下阿海吧,兜這么大圈子,還讓我挑人?” “不讓你這人精自己掌掌眼,回頭說我這做舅舅的敷衍你。”孫藏一戳她眉心,又正色道,“阿海跟了我多年,要不是因為你是我最疼愛的外甥女,我才不會忍痛割愛。這孩子自小命苦,跟著你不必受那顛沛流離之苦,去了長安也長長見識,你待他好些。” “我省得。”宋星遙應道,又轉身走到阿海面前,仰頭對上他深茶色的眼眸,道,“阿海,你放心吧,雖然我沒能力讓你擺脫賤藉,但是跟著我,我一定不會虧待你。我對你也只有一條要求,你務必謹記在心。” 阿海垂下頭,聽得很認真。 宋星遙深深吸口氣,方道:“不論走到哪里,你一定一定要跟在我身邊,我只需你護我性命無憂。” 是的,她怕死,很怕很怕再死一次。 目光交匯,阿海不明白眼前這個養尊處優的小娘子眼中為何會有那么深的恐懼,像藏著巨大危險的深海。他怔了怔,很快俯下身去,用他低沉卻溫厚的聲音承諾。 “奴發誓這一輩子追隨六娘子,你不棄,我不離,自當以性命相護。” 第10章 藏鞋 阿海的戶藉文契很快就辦妥,自此便正式留在宋家,被安排暫住在老宅外院。宋星遙是閨閣少女,阿海能見著宋星遙的機會也不多,平日里沒什么活,初時大伙懼他外形不太敢靠近,后來發現他雖沉默寡言,但只要瞧見有人遇上難處都會搭把手幫上一幫,慢慢也就不怕他,開始給他派些活計。他也不計較是哪房哪屋的活,有人喊便幫忙,沒多久就上上下下都混了個臉熟。 有了阿海后,宋星遙仗著父母不在身邊,祖母又縱容孫子輩,出門更大膽,一天天地往瑞來客棧跑,跟在雷九身后邊看邊學,將遇見裴遠的事也拋到腦后。 轉眼又是月余時間,洛陽入夏。霜影的肚皮見圓,臨近分娩期,漸漸變得焦躁。宋星遙有心觀摩學習,摩拳擦掌地跟著興奮。 這日一早,宋星遙連鞋也沒穿好就從屋里出來,沖院里急道:“燕檀人呢?” 才剛孫藏遣人來報,說是霜影昨個兒夜里發動,已經開始分娩,宋星遙著急過去,正滿院子找燕檀,可繡閣里只有鶯香一人。鶯香忙撂下手里活計,要上前伺候她,忽然有人嚷了一聲:“娘子,我在這里!” 聽聲音正是燕檀,宋星遙望去,見她站在扶廊拐角的芭蕉葉底下沖自己招手。宋星遙心里著急,卻見她擠眉弄眼地要自己過去,少不得按捺下焦灼情緒,幾步走到她身邊。燕檀附耳壓嗓一語,兩人的目光便同時落在鶯香身上。 鶯香瞧著燕檀嘴皮翻動,宋星遙的神態隨之漸漸平靜,先前那點急迫顏色都被洗去,掃來的目光平靜內透著些微嘆息,她心中忐忑忽生。那廂燕檀已經說完話,宋星遙從垂頭從扶廊下走來,臉色看不大清,只是一步一步仿佛都踩在鶯香心上,讓她隱隱有些不好預感。 宋星遙才剛走到閣樓正前,鶯香忽箭步沖來,撲通一下便跪在她跟前。 大安朝不興跪禮,鶯香進宋府這么些年,也只在初進宋家時拜過一次孫氏而已,如今突然行此大禮,倒叫宋星遙退了半步,蹙眉問她:“鶯香,你這是做什么?” 鶯香咬咬牙,抬頭道:“娘子,鶯香做錯事,求娘子責罰。” 這兩個月來她被漸漸疏遠,主仆離心之苗頭早現,她心中有數,今日瞧出端倪,果斷在主動坦白與被動招認作出選擇。 這一跪一求,拿捏著宋星遙的性格先發制人。若是從前的宋星遙,必不忍苛責,反而還要安慰她。 “有話起來再說。”宋星遙淡道。 鶯香只是搖頭:“鶯香不敢起來,只求娘子責罰。” “宋家向來寬厚待人,我也一直待你們不薄,縱你們有些過錯,我也未曾重責過,如今你跪地不起只求責罰不論緣由,是要陷我于不仁不慈之地?還是挾此以威脅我,逼我原諒你?”宋星遙聲音漸冷。 被人揭穿心思,鶯香一陣面紅耳赤,搖頭道:“不是的,娘子,鶯香不敢……” “既然不敢,那就起來說話。”宋星遙說話間向燕檀遞了個眼神。 燕檀會意,小跑回屋搬來一張圈椅。宋星遙在廊下坐了,支肘斜倚在椅背上,二郎腿輕輕一翹,那半趿的繡鞋在半空中晃蕩著,便透出玩世不恭的味道來,全然不是閨閣女兒該有的作派。鶯香被她眸中藏而未顯的威怒掃過,慌忙站起,再不敢揣度她的心思,只喚:“娘子……” “說吧,什么錯。”宋星遙問她。 鶯香深吸口氣方開口:“奴有錯,借著在娘子屋里當值之便私相授受,將娘子屋里的東西悄悄送回家。” “都有哪些東西?”宋星遙又問。 鶯香垂頭看著地面,道:“前月孫家舅爺送的禮,奴悄悄取了兩盞燕窩,一包茯苓粉送回家中。”說話間看了眼宋星遙,咬咬唇又道,“還有娘子上回做衣裳剩下的布頭子……”再一抬眼,又對上宋星遙似笑非笑的臉。 “沒了?”宋星遙不以為意開口。 鶯香遲疑著點下頭,宋星遙只朝燕檀遞個眼神,燕檀很快從袖中掏出本巴掌大的小冊子遞來。 “舅舅送的三罐顧渚紫筍茶,每罐都淺了兩分,還有那匣波斯安息香,也少了。這兩樣東西現下緊俏,轉手能賣個好價。”宋星遙隨意翻了翻,又道,“你昨晚悄悄拿了交給廚房的李婆子,原待今日送去轉手,現下李婆子已被劉mama拿住,人贓并獲。” 她不想再看,便將那冊子扔到鶯香腳邊:“還有這些,你自己看吧,這是你近幾個月拿的,可有記錯?再往前的事,我也不想追究了。” 鶯香聽完她的話,已是臉色煞白,拾起冊子才翻了兩頁,冷汗便刷刷沁出。盛夏的日光打在后背上,她卻渾身生冷。 四月宋星遙讓燕檀查的事早就有了眉目。 宋家雖然不是大富人家,但家境也算殷實,除了月例銀子外,吃穿用度皆由公中出,她母親孫氏的陪嫁頗豐,私下里常給她體已,不拘銀錢首飾衣裳,宋星遙又是長房幺女,親戚間走動亦或逢年過節拿的賞賜很多,再加上有個孫藏那樣的舅家,四時禮物總是不少,是以雖比不上京中貴人,宋星遙手頭也比普通富家娘子要寬綽些。 東西一多就要登記造冊入庫,因著信任,這樁差事向由鶯香負責,要動手腳也很簡單,登記造冊時漏記些數量,東西神不知鬼不覺就少了,她也聰明,不竊銀錢只取吃穿用的東西。譬如這幾個月宋星遙生病,送到她屋里的東西多是藥材和補品,她悄悄取走一點,也沒人真會去秤到底少沒少。盜走的東西,或用或賣,都歸了她母親弟弟。 鶯香做得隱秘,小辮子很難揪,即便發現一兩起,拿的都是些小東西,要發落也沒由頭,宋星遙便讓燕檀一樁樁都記下,并沒馬上發作,積攢至今。 “娘子,奴有苦衷,求娘子開恩。”鶯香眼圈頓紅,淚水滑落,“奴家中上有寡母下有弱弟,家境本就貧寒,我那母親又好賭成性,家中不止沒有進賬反倒欠下一屁股債,只靠我每月月銀貼補,可我弟弟有疾在身,這點月銀杯水車薪,我實在是……沒辦法了!” 宋星遙垂眸,似有不忍般輕嘆一聲,道:“你母親欠了多少錢?” “奴東拼西湊已還上不少,如今還少五兩銀。”鶯香抹著眼淚道。 “難為你了。燕檀,取五兩銀給她,另再給她兩貫錢。”宋星遙緩緩起身,又朝鶯香道,“這五兩銀給你還你母親賭債,兩貫錢給你日常開支,夠你撐上一段時日。” 鶯香捧著小冊子,連謝都忘了,只怔怔道:“娘子……” 宋星遙走到廊下,遙望四方庭院上那一塊小小的天空道:“你曾救過我,又和我有數年情份,這冊子上記的事,我不再追究。” 鶯香大喜,雙腿一曲,剛想跪下,卻見她拂袖轉身,冷冷看著自己。 “但我這里不能再留你。”宋星遙道,“燕檀,去請劉mama過來,把鶯香帶去外院。或賣或留,交給劉mama作主。” 鶯香直接癱倒在地,嘴皮囁嚅喚著“娘子”,求情的話在宋星遙冰冽的目光下卻吐不出口。她雖賣身宋家為奴,但在宋星遙屋里吃穿住行都是好的,去了外院,不論是賣是留,等待她的都不是好日子。 宋星遙走出扶廊,全身置于灼陽下,再不看她,心中亦無掃除隱患的暢快,只是想著…… 此再入長安,料來已是不同。 ———— 長安七月,天已大熱。 裴遠坐在林府的花廳里,手邊是一盞消暑的酥山。酥山淋著奶白的牛乳,灑著果脯果仁碎,看著可口至極,不過裴遠一口未動,他在等人。等的時間久到讓他有些不耐煩,他便從懷里摸出只女人繡鞋翻來覆去看。 一只纖白的手忽從他背后伸來,趁他失神之際搶走那只繡鞋,接著便是串銀鈴般的笑語響起。 “我道裴遠哥哥在看什么,原來是女人的鞋!” 裴遠轉頭,果然看到張宜喜宜嗔的笑靨——林家上下最疼寵的女兒,他摯友林宴的寶貝meimei,林晚。 他與林宴七年前相識,連帶著和林晚也熟稔,只不過近年林宴人在終南山,他們走動得少了,裴遠近兩年沒見林晚,如今一見才發現這丫頭已過及笄之年,出落得越□□亮水靈,不是記憶里只會賴在兩人身后的小女孩了。 “還我!”他起身朝她伸手。 “裴遠哥哥這是看上哪家娘子,把人家的繡鞋都藏在身上……”林晚哪肯,櫻唇微翹地打趣他,可到底不比裴遠身手敏捷,一句話沒說完手里東西就被他搶回去,她便撅了嘴不悅道,“小氣!” 裴遠把鞋藏進懷中,這才露出淺笑:“你阿兄呢?他約我來此,怎不見人?” “我阿兄最近神龍見首不見尾,連我都難見他一面。”林晚眉頭輕擰,眼中流露薄怨。 “所以是你借他之名把我誆來你家?”裴遠亦蹙了眉頭。 “我就想知道阿兄最近在忙什么,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應該了解吧?”林晚微仰下巴,頤指氣使道。 “你是他親妹子都不知道,我怎會知道?我才回長安不久,都沒來得及和你阿兄一聚。”裴遠坐回圈椅,不睬她慣有的嬌縱。 林晚敲了下桌面,惱道:“你不是去了趟洛陽?洛陽有什么特別的?我阿兄過些日子也要去,還不肯帶上我。” “他才回長安沒多久,又要去洛陽?所為何事?”裴遠微詫。 “我要是知道就不找你打聽了。從終南山回來后,他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修行修得都快不食人間煙火!”林晚在裴遠對面坐下,悶悶道。 “變了個人?”裴遠不解。 “你見著他就知道了,他變得讓我有些……”林晚斟酌了一下字眼,才道,“不敢靠近。” 第11章 極品 宋星遙到底沒能趕上霜影分娩,等她處理完鶯香的事趕到瑞來客棧時,霜影已經生產完畢,從昨夜子時初開始到今晨辰時末,共誕下六只貓崽,除了最后那只因為產程過久而窒息夭折外,其余五只都很健康。 生完崽的霜影疲倦地趴在專為它鋪的產褥上,腹下五只貓球整齊排開,正叼奶啜飲,每只都才半掌大,也看不出模樣,只知道都是雪白的。 聽說母貓對幼崽的氣息格外敏感,若幼崽染上其它氣息,母貓就有可能不認這個崽子。為免霜影遺棄崽子,宋星遙再想摸,也不敢拿手去碰貓崽,只坐在旁邊眼巴巴看著。 雷九正在旁邊收拾助產的工具,什么剪子水盆濕帕,還有染血的褥子。 宋星遙見了有些發怵,又好奇:“這些東西是做什么用的?” “給霜影接生用。幼貓產下時身上會有胞衣,如不及時剝除,貓會窒息而亡。胞衣剝除后就要剪去臍帶,用熱帕擦拭幼貓身上粘液,尤其口鼻處。完成后馬上送回母貓身邊,若是天寒要特別注意保暖……”雷九一夜沒闔眼,聞言打了個哈欠,給她詳細解釋起來。 認真聽完全程的宋星遙瞪大了眼:“這快趕上給人接生了,九哥守了一晚上吧?我以為它們都能自個兒完成。” “理論上它們可以,但霜影是頭胎。一來頭胎出現難產的機率大點,二來……”雷九笑了,“頭胎的母貓沒有經驗,又是家養貓,不比野貓見多識廣,不一定懂得舔舐胞衣,需要主人從旁協助。”他說了幾句,又見她滿臉寫著“想摸貓”三個字,便又道,“我瞧霜影并不排斥你,你先摸摸霜影,染些它的氣息后稍碰碰幼貓也是無妨。” 宋星遙眼睛大亮,輕輕摸了霜影幾下,才去碰幼貓——也不敢抱,只敢伸出指頭小心摩挲。指腹上傳來幼貓的體溫以及微微的起伏,那感覺……格外奇特。 “先前同你說好的,讓你挑一只貓崽走,你這兩天看好了要哪只告訴我。”雷九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