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節
此后安安仍是守著皇后,給她逗趣解悶兒,皇后睡著或者不需要它的時候,它就跑出來去珍禽園玩兒。 此時,珍禽園的翠茵庭中,小葉正跟程嘉在打量滿桌的東西,有首飾,衣料,古董玩器等等。 原來程嘉先前認了陳大人當干爹后,裕妃知道了這件事,便賞賜了程嘉許多東西,也權當是她的娘家人所行。 程嘉不敢收,小葉陪著程嘉親自去磕了頭,裕妃笑道:“你們瞞的緊,加上前些日zigong內事情太多,我竟沒留意,若是早知道你的好事,就不必讓犀兒大費周章,我認了你也罷了。如今卻不便跟陳家搶人了,免得讓陳老侯爺以為我輕狂不把他們放在眼里。” 程嘉又是惶恐又是感激,裕妃又道:“給你的東西只管收下,就當是我給你添嫁妝的,你好歹也是豐艷宮出去的人,別叫人小瞧了,不然本宮面上也無光啊。” 小葉才笑嘻嘻地叫程嘉磕頭謝了恩典。 只是在她們要走的時候,裕妃望著小葉,含笑道:“犀兒站著,我問你,聽慶王說,他有意年前大婚,你卻不肯?” 小葉聞言臉上紅了一片,只好哼唧道:“今兒是說嘉jiejie的,且自然要先cao辦她的大事,干嗎又說我呀。” 程嘉忙道:“當然是郡主的事情比較緊急,我可以不急……明年也行。” “去!”小葉啐了她一口。 程嘉忍著笑先退了出去。 裕妃便拉住小葉的手道:“你翼哥哥如今好了,你的年紀雖比他小很多,可是他的年紀已經等不得了,別的人家早就兒女滿地走了。犀兒啊,你就算不體諒他,可也體諒體諒我想要抱孫子孫女兒的心愿,好嗎?” 裕妃演技高明,說這些話的時候眼圈微紅,像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寡老人”,小葉的心本能地一軟:“我、我也沒說不行,就是……舍不得這園子嘛。” “傻瓜,”裕妃笑道:“就算大婚了,那慶王府離這兒多遠?就算你想住在宮內都成。放心吧,我替你做主,這園子還是你的。只是你要是因這園子耽擱了嫁人,我可不高興了。” 小葉跟程嘉正在看裕妃賞賜的這些物件,卻聽到外頭隱隱有說話的聲音。 從窗口探頭往外,卻發現有個稀客正在翠茵庭里,竟是潘強潘公公。 旁邊是老喬帶了個小太監,不知在說些什么。 說來也奇,這潘公公如今已然成了太后跟前的紅人,他雖然生得“其貌不揚”,甚至有點兒丑丑的,但是看得久了,竟從這“丑”里品出幾分別具一格,從接手鐘鼓司后,所排的戲也很合太后的心意,加上他極為擅長逢迎,漸漸地,竟讓太后從最初的嫌棄到逐漸不可或缺。 只聽潘公公笑道:“喬易,我又不是來搗亂的,只是來隨便逛逛,再看看那幾只九節狼的,看看又不是把它們抱走養在鐘鼓司里。” 廊下那只暴躁的鸚鵡盯了他半天,此刻終于叫道:“你這個鏟鏟怕是在做夢哦!看老子不告訴胖丫,讓它還咬你娃兒。” 自從小葉把這鸚鵡弄回來,它就跟那幾只川蜀來的九節狼一見如故,有時候還特意飛出去,跟那幾只家伙在院子里閑逛,交情非同一般,也不再狂躁咬人咬鳥了。 小葉笑著出了門:“潘公公稀客啊。” 潘強掙脫了老喬走到廊下:“參見郡主,給您請安。我雖然一直沒大來,可心里始終惦記著郡主呢。” 這會兒程嘉從內走出來,潘強忙道:“嘉姑娘,聽說你好事將近,恭喜呀。” 程嘉臉上一紅,轉身走了。小葉笑道:“公公無今日是特來閑逛的?” 潘強道:“我才去園子里看了看那幾只小熊貓,比先前越發胖了。” 小葉請他到偏廳內坐了說話,道:“它們可是咬過公公的,公公不怕?” 潘強笑道:“那是老黃歷了,我一看那些小家伙們的樣子就喜歡了,以前的事早忘了。”說著左顧右盼:“那只紅嘴藍鵲沒在這兒啊?” 許謹的那只紅嘴藍鵲時不時在鐘鼓司跟珍禽園之間徘徊,只不過它不再是形單影只,而是多了個“跟班”,正是那只景陽宮救回來的小烏鴉,因為雛鳥睜開眼睛看見的是紅嘴藍鵲,便以為是自己的母親,自然時時刻刻跟著。 紅嘴藍鵲很氣惱,可也無可奈何。只是以它的性子,若真的討厭小烏鴉,自然一嘴就啄死了,但它并沒這么做,只是一邊罵罵咧咧的,一邊兒更是帶著。 小葉笑道:“多半進園子去了。” 笙兒送了茶進來,潘強喝了一口茶,砸著嘴道:“這是大紅袍,香味兒很足啊!” 他原本對這些東西沒什么研究,這會兒卻儼然成了專家。小葉道:“是皇上先前賜的,我喝得少,若對公公的口味,等會兒帶些去。” 皇帝隔三岔五地要賞賜些東西過來,吃喝穿戴的都不缺,翠茵庭本就不大,一來二去,幾乎都塞滿了。 這些茶葉之類的吃喝之物,小葉便分些給老喬王大春他們,剩下的自己喝,完全不再是昔日那樣“窮困窘迫”之態了。 “原來是御賜之物,怪不得這樣好味道,”潘強笑道:“這怎么好意思,那我就先謝過郡主了。” 他陶醉地又喝了口茶,忽然鬼使神差道:“可惜老許嘗不到了。” 小葉聽了便垂了眼皮,這會兒老喬從門口出現:“有的喝你且喝罷了,只管多嘴多舌。” 潘強笑道:“是是,都怪這茶太香,我這舌頭一時打滑了。” 小葉道:“潘公公,你怎么就想著接任干爹的鐘鼓司了呢?” 老喬卻也疑惑。 潘強一怔,繼而說道:“我嘛……大概是賤的慌,人在的時候就跟他吵,人不在了……” 小葉跟老喬都詫異,潘強才笑說:“其實你們都不知道,我第一次見許掌案不是在宮里,那會兒他還在宮外當名角呢,嘖!那個扮相,用一句天下無雙來形容也不為過,我仔細打聽才知道他的來歷,原來他原本也是個富家子弟,因得罪了當地權貴家破人亡,這才入了梨園。” 老喬道:“原來許掌案竟有這樣一段過去。” 小葉心里卻也有個疑問,只是捧著茶,呆呆出神。 潘強看了她一眼,道:“后來再見到他,發現他已經入宮了,真是把我嚇壞了,以為自己眼花了呢。再往后,我總算打探到原來當初欺凌他們的那地方惡霸早也惡有惡報,給人處置了。” 老喬道:“這也算是惡有惡報。難道是什么御史之類的彈劾了?” 潘強笑道:“您可說錯了,這人比御史厲害多了,當年是有個將軍帶兵路過許謹的家鄉,目睹那地方權貴欺男霸女的行徑,他立即督促著州府長官處置了,殺頭的殺頭,入獄的入獄,可是地方上一大快事。” 老喬聽呆了,因“將軍”那二字,不由看向小葉。 小葉也怔怔地:“你說的那個將軍……” 潘強笑道:“林將軍從來嫉惡如仇的,郡主難道不知道嗎?只是他在外做的那些行俠仗義的事情,自然不會對家里人說。” 小葉聽了這句,眼淚啪啪地掉了下來,打在手中的紫砂蓋碗上。 程嘉出嫁的前一天,特意去豐艷宮磕頭,拜別了裕妃。 雖然已經拜了陳大人做義父,小葉卻早打算好了,她把當初祥公公給自己的那座宅子叫程嘉住著,權當是程嘉的娘家,明兒迎親的隊伍就來這兒。 小葉也陪著程嘉出宮,這天就住在這宅子里,她跟裕妃給的許多嫁妝也都搬了來,而除了這些,程嘉又特意跟小葉要了那只黑花兔子。 兔子雖然嘟嘟囔囔地,卻也沒說不情愿,畢竟已經習慣了給程嘉抱著聽她碎碎念,到底也有些感情的。 次日,終于送程嘉上了花轎,小葉忍不住也喜極而泣,只是畢竟對程嘉而言這是很好的歸宿了,再舍不得也要放手,而且陳老爺子作為女方的家長等都在,只好忍著。 三天后的黃昏,京城內降落了一場初雪。 一隊儀仗踏雪來至珍禽園,正是慶王眾人。 頭前去打聽的小吉安回來說:“這會兒郡主在議事廳里,已經告訴了。” 慶王便往翠茵庭等小葉,才過蓮池,就發現小葉迎了出來,在她身后還有個熟悉的身影,卻是六公主。 先前宋才人病逝,六公主便經常來園子里走動,正趕上程嘉不在,小公主又可愛機靈,時常地跟著小葉和眾執事親自飼喂鳥獸們,看得出是真心的喜愛,所以小葉也很喜歡她。 只有一點讓小葉擔心,那就是這小公主格外喜歡猞猁教主。 雖然知道教主大人不是“貓”,可見著了還是一口一個“大貓貓”的叫,難得猞猁教主對此并不氣惱,看它的眼神,好像是覺著自己的教眾雖然種類繁多,發展勢頭也良好,可如果再多一個人的話……那仿佛才是錦上添花。 幸而六公主聽不懂獸語,猞猁教主那出類拔萃的口才便無用武之地了,也蠱惑不了六公主,這才讓小葉暫且放心。 見了慶王,小公主怯生生行了禮,便懂事的退了。 小葉笑道:“翼哥哥,下雪呢,怎么這會兒來?” 慶王撣了撣她額頭的一點淺雪:“想見你,管什么下雪還是下雨的?” 小葉嗤地一笑,當著祥公公阿南等人的面兒,卻咳了聲:“別瞎說。” 回到翠茵庭,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小葉喜歡那雪,趴在窗前看個不住。 慶王拉著她的手:“就那么好看?” 小葉扭頭,對上慶王不悅的眼神,便甜言蜜語地說:“好看,但還是不及翼哥哥最好看。” 慶王才帶笑哼了聲:“既然這樣,怎么不多看我呢?” 小葉嗤地笑了。 這會兒笙兒進來掌燈,卻又忙退下了。小葉見室內無人,便捧住慶王的臉,調戲道:“那就讓我好好地看看。” 慶王推開她的手:“我有一句話要問你。” “什么話?” “程嘉也已經嫁了,你呢?”慶王道:“你不愿意年前,年后三月你又說倉促,到底想怎么樣?” 小葉抓了抓腮:“我……” 慶王瞥著她:“今日你得給我一個確切的日期。不然……” 小葉問:“不然怎么樣?” 慶王看她有恃無恐的樣子,忽然攬住她的腰,沉聲道:“不然我今晚上就不走了。” 小葉一愣,繼而道:“不走就不走,你又不是沒在這里住過。” 慶王見她完全不懂自己的意思:“這次不一樣!” “怎么不一樣?” 慶王的目光在她的櫻唇上掠過,喉頭動了動,燈影下眼神越發暗了幾分。 氣氛有些古怪,小葉突然明白過來,臉上頓時紅暈一片。 慶王暗中調息片刻平復心緒,緩緩道:“你要是不愿意就不必勉強,弄的我好像是個惡霸似的,強取豪奪。”話雖如此說,雙臂卻更抱緊了幾分。 小葉心頭一動,看著慶王如畫的眉眼:“翼哥哥才不是惡霸。” 慶王挑了挑眉。 小葉道:“是我的夫君呀。”說了這句,小葉主動地靠近,輕輕地吻住了那正微微上揚的唇。 房間之外,初雪還在靜謐地落著。夜色深沉了幾分,但窗欞上的剪影如此清晰。 而就在窗戶之下,竟有幾道黑影貼在墻上,頭上頂著草帽,還有的頂著枯葉,楞眼一看越發像是人了。 廊下的阿南見狀嘆息,他起初以為是人來行刺,差點動手,看身形不對才認出又是那幾只古靈精怪的小熊貓。 唉!這珍禽園里真的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兒都有啊。 “終于等到了,還好沒有放棄,嘿嘿嘿,”幾個家伙竊竊私語:“小葉子終于雄起了!” “只是王爺被小葉子咬的沒有還手之力……以后怕不是個粑耳朵喲。” “哈哈哈。”另一只忍不住大笑,爪子抓不住有些濕滑的窗臺,便打著滑摔了下來。 屋內,小葉臉色微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