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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碧湖便淡定了,任由江朔北做什么,她都只管好好教養梁紀。 江朔北控制了后宮,也控制了朝堂,藩王們被打退了,不僅交出了私養的軍衛,連同自己,都被江朔北請到了京城好生待著。 皇帝在兩年后駕崩了,同年,宋玉兒死了。 沒人在碧湖耳邊提,碧湖也根本沒有去看過宋玉兒,她和宋玉兒,早就沒有關系了。 理所當然的,唯一的六歲皇子梁紀登基為帝,早年太后就沒了,先帝的皇后妃子之類的,都待在深宮里青燈古佛呢,皇后為皇太后,端妃被封為太妃,可也不敢惹怒江朔北一分。江朔北一人獨掌大權,被梁紀封為九千歲,奉為亞父。 江朔北卻沒有如外界所傳那般,把皇帝束之高閣,反而諸多事項都要和他探討,這么多年,江朔北其實一開始也干不多好,可他是先皇身邊的,自己又好學習,最后倒真是賢德,就是早年殺戮太重,加之身份乃是宦官,一直被世所不容。 梁紀被江朔北培養的很好,碧湖卻再沒有當年的心驚膽戰,不是放心梁紀,而是知道,江朔北不會選擇丟下她。 江朔北在梁紀十歲之后,便慢慢放權,為他清除了不少異黨,這少年天子,最終成為一代圣明的帝王。 江朔北將一切勢力留給了梁紀,他和碧湖一輩子都不會有孩子,可這孩子后來不但叫他亞父,也叫碧湖干娘,怎么的,也算是他和碧湖的一種依托。 所以在梁紀十五歲親政當日,他還在興奮從江朔北手上辛苦搶來的權利,九千歲宮里突起大火,火勢洶涌沖天,轉眼間便燒沒了。 梁紀得到消息,在宮外站了半晌,即便宮內空空如也,他也只是道:九千歲好走。 也不知說的是哪個走。 他對江朔北說不上恨,對碧湖更是壓不住的濡慕。 江朔北心狠手辣,暗中下手將皇帝給磨死了,又將皇后一干人一直關押宮內,不見天日,大肆清除異己,手段血腥狠毒,雖說,最終這一切的好處都讓他得了。但梁紀也不得不承認,他殺了他的父皇,是他的殺父仇人。 至于端妃,梁紀甚至是感激他的,江朔北沒有在皇帝太后死后讓那么多宮女太監妃子去殉葬,他強行改了祖制,野蠻的很。 皇后和端妃,是唯一有資格不去殉葬的帝王女人,但江朔北大權在握,他若是說一句,非要弄死,誰也不敢說個不字。 但江朔北只是將她們養在宮里,不給自由,也不會折辱。他自己將皇后端妃家的勢力打壓下去,給他一個沒有外戚的朝堂,這讓梁紀輕松不少。 也因此,那些被救下的宮人們,在江朔北改了陪葬的祖制之后,整個宮里,江朔北的威望,便是皇帝都難以企及。 他掌權期間,改了不少律法,大概是因為江朔北掌管刑廠多年,所以這方面格外敏銳,百姓們因此得了不少便利,但貴族利益被觸及,江朔北這么多年也自己默默扛下來。 他不是不想給碧湖一個光明正大的婚事,可惜,他身在高位,自身本就危險重重,就怕她出了半點岔子,將她的存在瞞得死死的。 彼時江南,陽光耀眼,人們茶棚里坐著,嘀嘀咕咕的說著當今九千歲的死。 碧湖坐在回廊,俯身便能觸到清涼的河水,層疊荷葉到了身前,她撥弄著蓮子。 她如今都三十多了,還如同小女兒家一般嬌俏,長息早便在她識海沉睡,如今立著的,是完完整整的碧湖。 大約是跟長息所帶的時空之力有關,碧湖老的很慢,看著猶如少女,倒是讓江朔北成日里的陰著臉,恨不得將她身邊的花蝴蝶都拍飛了不可。 給你剝的不吃,到這兒來禍害來了。江朔北略帶嫌棄的聲音。 碧湖回頭,他坐在身邊,正襟危坐,一手端著一碗碧綠蓮子,遞到了她面前。 碧湖吃吃笑著,撿了一顆吃了,又撿了一顆喂給了他,江朔北面上冷凝,還是乖乖低頭含了。 他又撿了喂她,碧湖吃著,又問:你到底還是不說你說過的我兩前緣,到底是什么 江朔北多年前定下了心意,決心再也不放她離開,那時便說漏了嘴,他倆早有緣分。 碧湖那時驚訝,兩世她都不知,因此一直追問,只是江朔北對她千依百順,偏這個不肯說。 后來長息現身與她告別,她便斗膽問了一問,長息告訴她,的確是有前緣,只是說完長息就沒影兒了,也沒解釋清楚。再看江朔北那遮遮掩掩的模樣,她當然心里好奇,這么多年都沒忘。 江朔北一聽她又老話重提,眼睛一瞪要將她嚇退,碧湖反而小腳一踏,站上了回欄,他頓時維持不住表情。 我可不管,夫君,今兒你必得說個子丑寅卯來,否則,我便我便下去了啊!她鼓著眼睛,煞有介事的。 幾十歲的女人了,還是撒嬌蠻橫,比起年輕時候,竟是更如小女,偏生江朔北喜歡,就這么慣著。 江朔北知道她不會,可還是不放心,上前將她強硬抱下來,我說便是,你往后再敢威脅我!便將你關在家里不準出門! 那你快說啊!碧湖根本不怕他的威脅。 我十歲逃難,路過一鄉下村落,被村里的孩子驅了狗來耍弄,是一個小姑娘幫我趕走了那大狗,又給了我吃的。 他想起曾經,面上淡然,我在那村子后面的草垛里躲藏了一個月,那姑娘每日偷偷為我送食物野果,直到有一日她一直沒來,我便偷偷去找。才見她爹娘在打罵她,說她吃得太多,活兒卻干的不好,每日吃過飯還要去偷米糠。那時才意識到,這姑娘把吃的給了我,自己卻挨餓。 后來我等在那里,她又來了,瘸著腿,將一小包米糠給我,那天她爹娘本沒給她飯吃,我是聽到了的。我和她說我要走了,她便蹲下來哭的凄慘,說自己唯一的朋友也沒了,我記住了她耳垂上的紅痣,告訴她,如果出人頭地,便會報她的恩情。那時她約么是五六歲的樣子,已經格外懂事了。 原來那時候是你!碧湖驚訝,她一直都沒認出來,那時候蓬頭垢面,臟兮兮又干巴巴的丑小子,是江朔北。 對那時候的碧湖來說,江朔北的出現是不一樣的,她愿意將自己的食物分享給他,因為她沒有一個朋友,可是江朔北是她養的,他該陪著她,只做她一個人的小秘密,她一個人的朋友,讓她不那么孤單,讓她有一點點的滿足來慰藉那小小的孤僻的不被需要的心靈。 碧湖想,江朔北可真倒霉啊,怎么就遇見她了,她這一生凄苦,似乎因為他才變得幸運。 你竟然還記得江朔北倒是驚訝了。 后來我們初遇,我看到你時便覺得你十分眼熟,那時你沒長開,模樣還在。然后見了耳垂那紅痣,我便確定了,只是往事不可追,我見你似乎忘了,也沒有說起。 什么往事不可追,怕是某人覺著,自己當初實在太難看,太狼狽,這才不讓我知曉的!碧湖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