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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四一動也不敢動。 半響,他才緩緩地起身。懷里印若臉如銀盤,華美嬌艷的容顏如盛開的血薔薇,印四雙臂堅固如鐵,步履穩固的走進了屋內。 輕輕地將印若放在床上,攏好被角。 他站在窗邊,不知站了多久,終是緩緩地,退了出去。 重新回到了黑暗里,只是這次,他清晰的聽到了自己的胸膛里傳來了陌生又奇妙的聲音。 咚咚,咚咚,咚咚。 他捂住自己的胸口,漸漸地有些不受控制。 蕭郯站在窗外,沒再進一步。圓潤的指甲刺進rou里,鈍痛。他抿住嘴角,臉上的神色教人看不清。 夜色里,一聲尖銳的叫喊打破冷宮的荒涼與寂靜:皇上駕到! 蕭景明站在門外,遲遲沒等來印若的迎接。那太監還要再喊,蕭景明擺了擺手:罷了,不用再喊,我們進去吧。 那個女人八成是不會出來迎接自己的,蕭景明清楚的認識到這點之后,訝異的發現自己并沒有多生氣。 屋子里點了幾盞燈,昏暗的很,空氣里飄著酒氣。蕭景明環視了一圈兒,朝床邊走去。 印若半臥在床上,白皙的臉頰染上醉紅。原來是喝了酒醉了,蕭景明眼中浮現出了然,只有這樣,她才會如此安靜,溫柔。 鬼使神差的,蕭景明伸出手想撫一撫她的臉。印若睡得熟了,白嫩的脖頸修長,吐氣溫熱,她似乎有些熱,踢了踢被子,露出一截雪白。 蕭景明眸色沉了沉,他繼續彎腰,聽見幾聲微不可查的細細的,呢喃:阿景 蕭景明呼吸一滯,他懷疑自己聽錯了,印若蜷縮起身體,阿景你等我 蕭景明指尖顫了顫,突然收回手。 阿景,印若從前總這么叫他。那年他十八九歲,在一干風姿卓越的皇子中并不起眼,他無權無勢,任誰都可以踩上一腳。 他越發的伏低做小,逢人便笑。那一日,他得到請柬,去二皇子府上做客,卻被人當中潑了杯熱茶。 淡黃色的茶漬染在衣服上,怎么也去不掉。那是他最好的一件衣衫,在眾人或嘲諷,或看戲的眸光中,他的笑臉幾乎維持不下去。 那個時候,印若從人群中走過來,遞給了他一塊方巾,她笑容明艷大方,英氣颯颯:喏,給你的。 蕭景明神色微動。 自從他登上皇位,迎娶袁瑩瑩,她便再也沒有如此喚過她。 蕭景明不得不承認,他是有些舍不得的。 雖然從前對她是虛情假意,但,他終究是對不住她。 在身側的太監見蕭景明站在印若床邊沉默不語,心里拿不住主意,君心難測,今兒是瑩妃得寵,沒準兒明兒,就是這位了。 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選擇將袁瑩瑩的話帶到:皇上,儲秀宮那邊來話了,說瑩妃夢魘了,正請您過去看看。 蕭景明沉吟片刻,道:走吧,去瑩妃那里看看。 屋子重新恢復安靜,樹下的少年不知在何時已經離去。 過了幾日,鳳藻宮那邊傳來消息,說瑩妃受了驚嚇,不斷的夢魘,皇帝心疼的不得了,賞賜了許多東西給鳳藻宮。 同時,印若冷清的宮殿也的來了許多賞賜。 陳舊的家具煥然一新,蕭景明同時賞賜了大批的珠寶綢緞,和此后的丫鬟宮女。 印若點了兩個看的順眼的留在里屋,其余的全都打發到外院去了。 太監皮笑rou不笑的道:皇上特意給娘娘賞賜了兩個廚師,為娘娘調理腸胃。 印若含笑收下了。 鳳藻宮那邊,刺耳的破碎聲不斷的傳來。袁瑩瑩伏倒在床邊,氣的渾身發抖。 貼身的宮女勸道:娘娘莫氣,皇上的心還是在咱們這人兒呢。娘娘這些日子得的恩寵與賞賜是后宮獨一份兒。 獨一份袁瑩瑩捂住自己的胸口,恨道:那為什么印若那里也得了賞賜她眸中涌起不甘,這些天皇帝雖日日在她這里,但她能明顯的感覺到,蕭景明的心思已漸漸地不在她身上了。 袁瑩瑩感到無法抑制的恐慌。 第6章 印若最近日子過的很無聊,袁瑩瑩每日在宮中裝病,不來煩她。 印四的好感度緩慢而穩定的上漲。 她撐著下巴看向印四。 印四若有所感的抬起頭,印若美眸半垂,眼中波光粼粼,唇邊一抹似笑非笑。印四羽睫顫了顫,向前走了半步。 他低聲道:主子,有何吩咐 他咬詞有些怪異,在黑暗里,許久不曾開口說話,他已經快要忘記該如何發音,如何措辭,現在都要重頭來過。 猶如孩童般牙牙學語。 印若眸中閃過一絲亮光,輕輕笑了笑,來。 印四俯身上前,此時宮殿里的宮女已經全部退下了,只剩他們二人在此。 印四低垂著頭,印若能看到他烏黑的發髻和屬于男子的秀白的脖頸,凸起的喉結。 他在等待著她的指令。 印若開始懷疑印四在床上會不會也不是這般,動也不動,等待著她的指令才會行事。 她道:小四兒,若是有一天,我強迫你做了某些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你會怨我么 印四垂著頭,重復:主人的命令就是我的使命。 印若笑了笑,果然和她所料不差。 到了夜晚,宮殿里來了個熟人。 蕭郯這次是從正門走進來的,宮殿里已經大變模樣,金碧輝煌,燭燈流轉,長長的流蘇遮擺垂地,這里真正是個娘娘住的地方了。 很符合她的身份。 蕭郯神色冷漠,看向坐在貴妃椅上喝茶的印若。 印若:坐。 他撩袍,舉手投足之間都是皇族風范。印若掀開茶蓋,茶香濃郁,茶水清淡,墨綠色的茶葉在滾水中沉沉浮浮,蕭郯手掌握住茶杯,卻并不喝茶,只淡淡的說:你送來的藥,我喝了。 印若抿了口茶,她早就派印四每日給蕭郯送去治療傷風感冒的藥,看他今日已經好的差不多的模樣,應是每日都有在認真的吃著。 她點頭:我知道了。 就這樣蕭郯握緊茶杯,內心深處有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認的渴望,他渴望她的關注,更多的關心,甚至是他不再想下去。 印若不說話,蕭郯便也沉默著。 兩人一杯一盞濃茶,細細地飲著,茶水從濃變淡,天色從暗至明,不過須臾之間。 到了寅時,天光泛白,蕭郯放下茶盞,道:我該回去了。 印若將壺中的水倒進,淡淡的說:已經決定好了。 蕭郯掩在袖子下的手握緊,眼神卻越發的清明,堅定:是。 印若放下茶壺,鄭地有聲,她道:好,有魄力,怕么 她抬眸看著蕭郯,這是這個晚上她第一次正眼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