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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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 這樣委婉的應(yīng)答從池小秋口中吐出, 多了些義薄云天的豪氣。便有人笑了起來:“新娘子當(dāng)真樂意得很哪!” 車架又重往前行, 擁簇的人群便也擠擠挨挨在一邊,圍著往前走,鑼鼓聲又響了起來, 叮當(dāng)脆響什么東西落地的聲音一直跟隨在車邊, 韓玉娘小聲笑道:“雇了好幾人撒糖撒錢呢!” 要在平時,韓玉娘看了不知怎樣心疼。可今天例外, 池小秋出門子的好日子, 她寧愿所有的熱鬧榮光,都讓池小秋獨(dú)占了去。 “這池家小娘子當(dāng)真好福氣, 也不知爹娘生得什么眼睛,早早就獨(dú)占了個好女婿,讀得好書竟還這般知道知道疼人——當(dāng)初你娶我時,可從沒做出這樣的好事來!” 好似是她郎君在嘟囔:“你怎不說他是懼妻——凡有氣性的漢子, 哪個愿過這三重門!” “三重門怎么啦!人家樂意娶!一個解元郎,若是不愿還能讓別人按著怎的!” 池小秋悄聲道:“二姨, 什么是三重門?” “柳安因商戶多,若是家中有獨(dú)女, 便要入贅或是合家,入贅能選的女婿少有好人才的,那些格外心疼女兒的,便選了合家。過這三重門,便是告知旁人,所娶的娘子仍掌娘家家業(yè),不歸入夫家,且還要簽上諾書,定下各家的規(guī)矩,若是有違,便是告到官府各自判離,也是變不得的。” 她含笑道:“你放心,那諾書里頭一條條,我都是看過的。” 韓玉娘未說的便是,看前,她滿心害怕池小秋吃虧,看后,倒覺得鐘應(yīng)忱更吃些虧。 當(dāng)日鐘應(yīng)忱將諾書與她過目后,她捏著諾書囁嚅半日,才支支吾吾道出一句:“為…什么?” 合家的風(fēng)俗本是出于無奈,更多出現(xiàn)在兩家生意旗鼓相當(dāng)想要強(qiáng)強(qiáng)聯(lián)手時,才會走出的一條路子,而眼下池小秋所有,不過云橋邊租得的小小一間商鋪。 “不為什么,”鐘應(yīng)忱微笑:“她有鋪?zhàn)樱矣兴@便夠了。” 韓玉娘掐斷思緒,叮囑池小秋:“他已做到了這個份上,你以后可要收斂些脾氣,不要胡鬧。” 池小秋安慰她:“二姨你不要擔(dān)心,我要是胡鬧,鐘哥也愿意跟我一起,不會怪我的。” 韓玉娘:…… 明明鐘應(yīng)忱不在車內(nèi),她卻覺得,自己還是多余。 在一片歡呼聲中,凌河之上的云橋,橋頭結(jié)了第二重彩門,這回守門的,是高夫人。 她戴著珠翠冠子,著大袖衫,十分莊重嚴(yán)整的裝扮,坐在高臺之上,斂容道:“貴府以何為聘?” 這一關(guān)最是好過,鐘應(yīng)忱準(zhǔn)備了好幾月,早已備得周全,他躬身呈上聘禮單子,不必去看,也能一樣樣數(shù)得明白:“院落一進(jìn)一座,四季衣裳四箱,首飾頭面兩箱…” 池小秋聽得有些心疼:“他哪掙得這么多錢,便這么都花了,多浪費(fèi)啊!” 韓玉娘輕拍她:“莫要多話!這都是你的體面!” 按著之前走的流程,到這里便可過了,偏高溪午見著后面赫赫然一抬又一抬,便覺得腰酸背痛,氣恨得牙癢癢。 這些可都是他幫著來回跑著選材找工匠,對花樣子還得跟抬箱籠的人對接,鐘應(yīng)忱這人畫得稿子摞起來得有半桌高,高溪午再三勸了讓少抬些,這便夠了,也從沒見他聽過。 勞累了這么久,這么能這般容他輕松過了呢? 高溪午只露了一個笑出來,鐘應(yīng)忱便心知不好,果然便見他挑眉刁難道:“這些物件雖說用心,卻未必難得,我家里就這么一個干姑娘,總得拿些有誠意的東西來下聘罷?” 鐘應(yīng)忱面不改色,只掠了一眼,高溪午便覺得周身一寒。 可許多人看著,他躍躍欲試,決定將作死進(jìn)行到底:“若拿不出來,這一關(guān)可難過了!” 鐘應(yīng)忱回首示意,隨行的伙計小跑過來,呈上好幾個木盒。 鐘應(yīng)忱一一開了:“另有柏枝一對,絲線果絡(luò)子一對,鴛鴦彩繒一對,長命縷一對,皆是某親手而制,奉與小娘子。”1店中慶哥小齊哥鬼鬼祟祟買回了許多棵萬年青草,倒座房中,鐘應(yīng)忱跟著韓玉娘認(rèn)真地在彩繒上剪下一只翅膀的形狀,紫藤架下半夢半醒之中有人用絲線量著她手腕的尺寸。 他每報出一個,那些場景便挨個在池小秋腦中滑過,最后綴連成線,匯成眼前的一個個抬盒,一個個箱籠。 池小秋忽然覺得喉嚨有些發(fā)哽,這一聲“可”才有了新娘子的羞澀。 第二重門攔不住鐘應(yīng)忱,高溪午便失去了難為他的最后一次機(jī)會。 三重花門結(jié)得一重比一重高,第三道門高高懸在門檐之上,裝飾得五光十色,但當(dāng)人群聚在巷前的時候,卻都不如之前鬧嚷。 鐘應(yīng)忱一步步登上了高臺,向眾人鄭重深揖。 “鐘某今日,請得兩位老師與各位鄉(xiāng)親為證,送上諾書。” 大紅彩綢掛得四處皆是,懸掛的燈籠,巷邊的門墻都貼滿了雙喜字,一架架箱抬就靜立在一旁,噼啪炸開的爆竹氣息尚未散去,一切都點(diǎn)明這是一個格外熱鬧喜慶的時候。 鐘應(yīng)忱展開朱紅箋時,無人出聲,他在四羲書院的授業(yè)恩師就坐在一旁,看著他以姿容莊敬,神色肅然,將手中諾書慢慢讀出。 “其一,名為嫁娶,實(shí)則合家,池家家業(yè)不入嫁妝,不歸夫家,經(jīng)營諸事,聽由娘子,不得干涉。” “其二,不納旁室,不納婢妾,愛而重之,尊而惜之。” 再往后條條框框,池小秋聽得便都不大真切,可也知道,每一條都是鐘應(yīng)忱自己加于他身上的枷鎖重律,于她,卻是以名譽(yù)為憑的保證。 這個人,她沒選錯。 她便索性不再聽下去,只是在那對簪子遞上來的時候,她不假思索地便插在發(fā)髻上,大聲應(yīng)道:“可!” 只是幾天不見,池家整個院子好似變了一個樣子。她坐在自己房中,床上的帷幔換作了銀紅色,上面的花色卻跟外面的鴛鴦蝴蝶不大一樣,是散落的櫻桃、葡萄、石榴、紅棗、李子、青梅,花樣逼真,小巧可愛,睡在里面像是身置一個果園子。 韓玉娘摸了摸帳子,笑問:“這樣的百果圖,你可喜歡?繡了好些時候才得的。” 她又添了一句:“我原說繡個早得貴子,偏鐘哥說,若是換作了百果,你一睜眼便能瞧見,必然歡喜。” 韓玉娘今天句句都在給鐘應(yīng)忱說好話,明顯得連池小秋都忽略不過去,見她帶著些納罕看過來,不由紅著臉道:“這一時那一時,他既做得多些,我是你姨媽,自然也該大氣知禮些,才不能讓別人挑了錯去。” 韓玉娘按了池小秋坐下:“快些凈面上妝,吉時眼見便要到了!” 池小秋一時傻了眼:“什么?” 今天不是過聘禮的嗎? “這么大陣仗只過個聘禮,想什么呢!”韓玉娘翻了個白眼,恨得敲她:“快著些!” 這便要…嫁了? 池小秋懵懵懂懂,由著韓玉娘引著凈面婆子進(jìn)來,幾人圍著她左涂右抹,額間點(diǎn)上鵝黃花鈿,頭上高挽著知樂髻,戴上銀絲擰作的珠翠花冠,等她遙遙往鏡中一望,幾乎認(rèn)不出自己來。 池小秋一邊嘀咕:“便是換了個人裝扮成這樣坐上轎,鐘哥也不一定瞧得出來。”實(shí)則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些什么,想些什么,只能跟著旁邊一路牽她的人往前走。 直到坐上了花轎,敲敲打打的聲音歡歡喜喜響徹街道,池小秋才終于想了起來,一拍手:“哎呀!我的鍋碗刀案沒拿!” 她還有些弄不明白什么叫做嫁人,心里懷著忐忑,只能想些熟悉的東西來轉(zhuǎn)移注意,直到又被人攙進(jìn)了另一處房里,坐在軟軟被褥之上,她無意中隨手一摸。 咦?手里的觸覺怎么這么熟悉?她半揭開蓋頭,心里一下子踏實(shí)了。 這不還是在她房里么! 便是嫁了,也是在池家小院里頭過日子,池小秋頓時不怕了。 韓玉娘本是要攔她,又見她一個勁地用手扇涼風(fēng),自己便也是心疼,只由著她,叮囑道:“這會先吃些東西,一會若是別人進(jìn)來鬧洞房,可得趕緊再回去!” 池小秋捏了一塊桂花糕,咬了一口,便辨明是池家食鋪的手藝:“一定是李二哥做的,糖總是放這么多。” 韓玉娘恨不得撮了她坐得端正,嗔道:“哪家的新娘子像你這樣,跳上跳下沒個正形!吃好了沒?飽了就坐回去!” “可來之前,也沒人同我說,要做新娘子啊!”池小秋被說得有些委屈:“我都不知道以后要住在哪里,也不知道流水席是怎么擺的,更沒擬過婚宴的菜單子。” “還不是鐘哥說,若要你知道了,必定不愿意他走上這么一遭。“ 韓玉娘這話說得頗有些心虛,畢竟瞞著池小秋,就這樣將人送進(jìn)婚房里頭了,以自家姨甥女的氣性,她很怕池小秋鬧出來。 若要早知道鐘應(yīng)忱能做到這一步,她連媒人也不必請,莫說是瞞著些,便是直接送過去,韓玉娘也樂意。 “我沒怪他,”池小秋想摸頭,卻碰見了琳瑯作響的流蘇釵,只能又規(guī)規(guī)矩矩將手放在膝上,松了松繃緊的脊背:“就是…他什么時候能過來啊!” 韓玉娘笑瞇了眼,池小秋躲開她的目光,結(jié)結(jié)巴巴道:“這…這衣裳太沉…我穿不慣…” 她才不會說,是想他了呢! “放心,時辰都是先前定好的,鐘哥心里算著的,必不能讓你久等。” 果真,話音才落,院中早已喧嚷起來,其中嚷得最大聲的,便是高溪午:“走,咱們一塊去看看新婦!” 他很聰明地將鬧喚作了看,不然這樣的熱鬧地,他連進(jìn)都進(jìn)不來。 就這么電光火石的瞬間,韓玉娘忙將池小秋用蓋頭遮住,再把盛著果點(diǎn)的漆盒蓋上,剛將一切收拾妥當(dāng),一群人便簇?fù)碇姂?yīng)忱過來了。 池小秋屏住呼吸,從嘈雜人聲中慢慢辨認(rèn)鐘應(yīng)忱的方向。 直到一雙手輕輕握住她的,她聽到熟悉的低語。 “再忍忍,一會便好。” 蓋頭是用薄羅紗制成,清爽透氣,但仍然能遮擋住視線,只能往下瞄到屋中青色石磚,有些果子從她身邊掠過落在衣角帷帳中,有些就正好砸在她腳邊。 池小秋仔細(xì)看了看,是一顆桂圓。 猝不及防地,眼前驟然一明,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鐘應(yīng)忱。 他極少穿這樣艷麗的顏色,一襲圓領(lǐng)衫,站在當(dāng)?shù)兀L(fēng)姿卓然,全然不似她平日熟慣的模樣。 池小秋不知該說什么,只能乖乖坐在那里,可等了好一會,也不見鐘應(yīng)忱動彈。 池小秋有些納悶,悄悄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卻見鐘應(yīng)忱正對她怔然,眼睛眨也不眨望著,呆呆立在那里。 池小秋小聲提醒:“忱哥兒?” 高溪午安心要看鐘應(yīng)忱笑話,直等他呆了好一會,才推他胳臂,大聲笑道:“新郎看呆了呢!” 鐘應(yīng)忱如夢初醒,他看看左右,慢慢紅了臉,又看看池小秋,竟不知要說什么,手足無措又帶著些赧然的樣子,終于讓人看見了一個只十八歲的少年模樣。 各人都大笑起來,七嘴八舌調(diào)侃道:“這是解元相公等不及了!” 鐘應(yīng)忱只亂了片刻方寸,便重新回復(fù)了鎮(zhèn)定,他環(huán)視左右,輕咳道:“此間天已晚了,多謝各位前來捧場,明日我一一送上回禮上門。” 高溪午笑瞇瞇道:“哪里晚了,不晚不晚,我們還盡可說得許多話。” 已是進(jìn)來了,不鬧不是辜負(fù)了他這一段時候的辛苦。 “我記得,高兄的大婚便定在下月,到時候…”鐘應(yīng)忱瞄準(zhǔn)了想要鬧洞房的始作俑者,聲音雖輕,卻隱含威脅。 打蛇打七寸,捏人捏命脈,高溪午立刻假笑:“這…確乎是晚了,諸位!諸位!外面天已黑了,這一路從云橋到這里,大家都已忙亂一日了,不如早些回去歇息罷!” 人群里有人問:“誒?高兄,方才在席間,你不是說要帶我們來鬧新舍么?還沒鬧怎的便…?” 他話語未完,就讓高溪午給捂在了嘴里。 “這不是已經(jīng)鬧過了么!”高溪午咬著牙笑道,悄拿腳踹這位仁兄:“快些回去罷!諸位盛情,在下替舍妹領(lǐng)了!” 不知是因為鐘應(yīng)忱的笑透著太多寒意,還是因為高溪午連拉帶扯溢于身外的求生欲,不過片刻,嘩啦啦來客已走了一大片,房中只剩了池小秋和鐘應(yīng)忱兩人。 突如而來的靜寂,讓人有些不知所措。 鐘應(yīng)忱不太敢看她,只是徑直幫池小秋解下頭上的花冠。 從他進(jìn)來起,便見池小秋脊背挺得僵直,頭一點(diǎn)也不敢搖,這樣局促,定然是頭飾太多太重,她戴不慣。 池小秋小聲抱怨:“那個髻子,梳得太高擰得又緊,拽得頭皮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