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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炊金饌玉不足貴在線閱讀 - 第125節(jié)

第125節(jié)

    丫鬟看見她手中大大的食盒,躑躅道:“這些…”

    “你家姑娘都要傷心得沒命了,還不許吃東西了?”

    果然,這回再沒人花心思去攔池小秋手中食盒,往徐晏然院中去的一路,略眼熟的都棲棲遑遑。待揭了繡簾,入她房中,池小秋只看見床上錦被蒙著一個伶仃人影,腳一軟。

    “姑娘,你便大聲哭罷!莫要忍著!”

    池小秋將要飛走的五魂七魄才重新回來,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被子還在略微抖動。

    池小秋三言兩語將丫鬟都打發(fā)出去,轉(zhuǎn)身一瞧,錦被掀了一條縫,露出兩只大眼睛。

    池小秋安撫她:“沒事,都出去了,你想怎么笑就怎么笑。”

    第151章 紅燒排骨

    “小秋!桂花餡兒的糖糕, 豆沙餡兒的春卷,棗子泥的糖心餅,拿來, 拿來, 都放到我床上來!”

    接到消息的徐晏然恨不得立時就給金鑾殿上的皇帝立下一個長生牌位。

    這會, 她又想給池小秋再立一個。

    “我的小秋啊,這世上怎么能有你這么貼心的人呀!”徐三姑娘看著旁邊桌幾上, 吃食擺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激動得熱淚盈眶。

    “不怕不怕, 你慢些吃, 吃完了還有。”

    池小秋從還在從那個又深又大的食盒里面拿更多的小食出來:“接著消息太急,廚下沒有新鮮菜。”

    徐晏然左手糖糕,右手餅子, 一邊吃眼睛還在其他食盒上逡巡, 忙著掂量下一口能吃著什么。

    池小秋看得心酸,將魚茸卷又推得近些:“以后我天天帶東西來給你。”

    徐晏然卻擺手:“那也不成, 我也只能在他們眼底下放縱兩天, 太太定怕我吃得像小時候一般。”

    “橫豎你也不用入宮了。”

    “雖不用入宮,也是要嫁人的, ”徐晏然一邊嚼著花糕,一邊嘆氣:“若不是要備著選秀,我這年紀(jì),早已出嫁了。”

    要是在一年前, 池小秋便和她相對嘆氣,可這會她已尋著了合意的人, 便覺得婚事這個大坑,端得看與誰待在坑底。

    要是和忱哥…便坐里頭看一輩子蘑菇都使得。

    “不怕, 咱們便尋個愛吃的夫婿。”

    “便是定了,我最多便只能見著一面,哪里知他愛不愛吃,”徐晏然咬著了她最愛的棗泥,小口小口吃得十分珍惜:“好在做了主母,總沒人攔著我偷吃什么,最好還在柳安——”

    她瞇起眼睛來,有些向往:“那時,我們便天天能一起吃飯了。”

    徐晏然將桌上飯食嘗了個遍,池小秋只用數(shù)著她的喟嘆,就知道自己情急塞了幾件吃食,直到掀開最后一個,她面色一變。

    “這個我拿錯了,你吃別的去。”池小秋手忙腳亂想要將那碟子塞回去,徐晏然卻嗅著了其中味道,眼神發(fā)亮。

    “這是什么?我從未吃過!”徐晏然邊擋著那菜,邊磨她:“讓我嘗一嘗,嘗一口!”

    池小秋便目瞪口呆見著她將誤拿的麻豆腐吃個精光,而后滿足地吁氣:“這個!小秋,我明兒還要!”

    怪人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繼鐘應(yīng)忱之后,身邊第二人淪陷進麻豆腐的誘惑,三天兩頭觍顏請她炒上一回,其中以最近不必節(jié)制的徐晏然為最。

    她房中的丫鬟婆子自是不想讓她吃這個的,都苦心婆心來勸:“姑娘,這個味著實重了,巳時還要出門見客…”

    “知道知道,我一會先去沐浴熏香。”徐晏然此話說得十分沒有誠意。

    一等了房中沒人,她便捉住池小秋的袖子:“我聽母親說,你同去年的解元相公定了親?”

    池小秋才點頭,她便將眼睛睜得大大的,兩手按在她肩上,十分鄭重的語氣:“近日必定有許多春宴文宴的,都下帖子來請他,都別放他去!”

    “你別聽他們說是什么飲酒論詩敘文作賦,有那上進時間,為何不在書齋中多寫幾篇論分明是借著宴來相人呢!”

    她慎重其事道:“你可別不當(dāng)真,我好幾個姐妹,都是在宴上相中的,就比如我今日要去的,太太已特意囑咐我要著意打扮,你想想這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給一方花糕配個好看匣子,想法將我送出去唄!這還是沒定親的舉子,像那定過親的,還有不知道多少見不得人的手段呢!”

    徐晏然有些黯然:若是池小秋是個男子便好了,要是能嫁她,一個能做,一個能吃,多么完美!

    “姑娘,新上的珠子,極光亮!””小娘子,蘇州來的新繡片,要不要買?”

    才接了一道警告的池小秋心神不屬,街上人各種叫賣皆不入她耳,等到了門前,一抬首就看見縫中又多了幾道帖。

    “喏,全是你的!” 池小秋抽了拜帖,直接遞到鐘應(yīng)忱面前。

    “都是誰家的?”

    “我也不知道,橫豎都是請你的。”

    她聲氣不比以往,不知緣由的氣惱,還夾著點委屈。

    鐘應(yīng)忱掃過一沓請?zhí)挠兴颍砹死沓匦∏锏念^發(fā):“這些宴太費精神,不如在家讀書,我都回了便是。”

    池小秋抽發(fā)轉(zhuǎn)身:“總是你的事,去不去都好。”可唇角卻不由露出笑來。

    她這怒氣來得快也散得快,自己竟也弄不明白,想想平白搶白人一通,這會倒有些心虛,再說話時愈加和軟:“可有想吃的,我去做。”

    鐘應(yīng)忱才要作答,她忙又補了一句:“除了麻豆腐!”

    鐘應(yīng)忱有些怏怏,除了麻豆腐,似乎也并無其他想吃的。

    一二月并沒什么新菜,但仍然難不倒池小秋。

    上好的豬肋排剁成小塊,入鍋汆水,撇去血沫,姜片去腥,小蔥爆香,池小秋彈水試了試油溫,便能倒入肋排。

    油水相遇時候滋啦亂炸的聲音熟悉而又悅耳,稍肥的油脂便在這樣的聲響慢慢融化,表面的rou開始轉(zhuǎn)向饞人的金黃,這時候便可加水再燉。

    丁香、八角、花雕酒樣樣都是這道菜里不可或缺的一員,等到在火頭上慢慢收了汁,里面的排骨已呈深色的金紅,盛在盤中十分好看,再澆上濃郁湯汁,誘人的咸香便撲面而來。

    薛一舌每到餓時,因要仰仗池小秋做出的吃食來填飽肚子,嘴便能中聽些。

    尤其是一看里頭的排骨個個都裹著飽滿鮮亮的油脂光澤,偏筷子插下去,便知已燜得透爛,肥瘦相間,滋味透骨,不柴不膩,正是白米飯里上好的下飯菜。

    鐘應(yīng)忱卻猶不知足,還提了一句:“要說下飯,也不用定要葷食,便如麻豆腐…”

    池小秋正端菜從里間來,蹙眉道:“這排骨火候不對么?”

    鐘應(yīng)忱便立刻改口:“正好正好,十分可吃。”

    薛一舌一邊夾菜,一邊表示了不屑:“解元相公,骨氣?骨氣呢?”

    短短半年,鐘小子你的節(jié)cao都去哪里了?

    鐘應(yīng)忱垂眸淡定作答:“但凡小秋做的,什么都好吃。”一句話生生噎死了薛一舌。

    “鐘兄弟——呦呵,你們這是吃得什么!香味飄出三里遠,我門外便聞見了!”

    本是好不容易清凈的一頓飯,添了高溪午便如進來幾只打架喜鵲,唧唧喳喳,吵得鐘應(yīng)忱一眼瞪過去。

    高溪午撓頭訕訕笑:“譚先生昨日才給的時文經(jīng)注,我這不是怕你緊著要,才過來送一趟么!哦,還有幾家子下了請字,再三讓我請了你去赴宴。”

    才剛渡過的關(guān)口,就這么讓高溪午硬生生又送了來,鐘應(yīng)忱有些發(fā)惱:“我不去,你收的你自家去罷。”

    “得令!”高溪午竟沒再勸,將那疊帖子往里一塞:“不去也好,不然再生出事來,平添麻煩!”

    “只不過,借口是我想,托辭是我說,添碗飯作酬勞,總是說得過去罷。”

    池小秋十分大方,將他的米飯盛了滿滿一大碗,但從鍋里舀出湯來,厚厚澆上一層,直浸飽了米粒,再挑了有軟骨的小塊肋排出來,碼放得高高一堆,碰得放在他面前,讓菜讓得豪氣云天:“吃罷!不夠還有一鍋!”

    高溪午從未蹭飯蹭得如此心安理得,他將一根排骨嗦得干凈,一邊體味著燜透的rou慢慢嚼起來的鮮香味道,一邊道:“話說,這帖子近幾個月還多得是。”

    鐘應(yīng)忱知機,給他續(xù)上一碗湯:“一甕麻辣兔絲,一罐薄餅,一甕酸黃瓜,還有十來種糕點小食,都在我房中,盡可拿走。”

    “至于我這事,”他拱手而笑:“還要煩請兄弟給我擋一擋了。”

    高溪午心滿意足,擺擺手道:“好說好說。”

    又長嘆口氣:“兄弟你最是好命,有了小秋妹子,你這吃食便不愁了,可我啊,耳朵都讓我娘我爹磨出層繭子了。”

    他吁嘆著:“媳婦好尋,尋個愛吃的媳婦可難了,要從這樣的宴上尋個不催我讀書又愛吃的媳婦,怕是妄想!我這命,好苦也!”

    池小秋插了一嘴:“你也要去那宴上相人了?”

    高溪午扯著袖子擦淚:“實非本意,純屬被逼!我娘道,若是不去,便要到你店里繼續(xù)蹲在房頂做引人入店的鴟吻了。”

    池小秋無端想起了徐晏然,便安慰他道:“別灰心,莫喪氣,真遇著個愛吃的,也實是說不定。”

    她這話應(yīng)不應(yīng)驗并不知,等到第二日卻接了一個消息。

    “我得上山去,”鐘應(yīng)忱面色沉肅,一邊換了衣服一邊道:“高兄去真趣亭赴宴,無端走失,已尋了大半日了。”

    第152章 坑底野趣

    “有人么?有人么?”

    徐晏然努力踩著坑邊裸露凸起的一點土塊, 手指使勁摳著,希望能往上再掙上一點。

    但是很可惜,越往上緣去, 坑壁越是光滑陡峭, 根本找不到再進一步的落腳點。

    “噯呦”一聲, 徐晏然又跌落回去,土屑簌簌而下, 落在周身,云鬢斜歪, 頭發(fā)散亂。不用看, 她也知道自己現(xiàn)下像個瘋婆子。

    她本生于錦繡閨閣,連重些的物件都是丫鬟拿的。折騰了好一會兒,徐晏然力氣用盡, 她干脆將裙子亂卷作一團, 找個地坐下。

    日影漸漸偏移,此刻席中定然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她不見了, 母親定會告知眾人一起出來尋她, 與其胡亂掙扎,不如靜待機會。

    這般一想, 她便安安穩(wěn)穩(wěn)坐著,肚子咕嚕咕嚕叫起來,她往隨身的荷包上一摸,既后悔方才不該在席上挑嘴, 又慶幸出門時硬是背著丫鬟塞了許多零嘴。

    她掏出一塊茯苓糕,里面混了梗米糯米飯米, 又有蓮rou茯苓芡實許多種果粉,香甜清爽, 滋補養(yǎng)人,她十分珍惜地捧著,才將將咬了一口,便聽見頭上有草葉窸窣聲。

    山林靜謐,鳥蟲聲中,有人的腳步越來越重,越來越近,好似在草間尋著什么。

    “有人么?有人在這里么?”

    他這一嗓子十分響亮,驚起幾只鳥雀亂飛,徐晏然大喜,才要應(yīng)答,忽然分辨出來,上頭來來回回,只是一個人,還是個年輕男子。

    若是母親請人來尋她,必定各處皆是人聲,呼喊想震山間,才可能讓她聽得到。怎么會只有一人,恰好就找到了此處?

    徐晏然一激靈,反倒伏下身子,連呼吸都放得更緩,生怕讓這人聽見。

    問聲越來越近,徐晏然使勁往坑壁地處蜷躲,下一刻,便響起如她一樣凄慘的“啊呀!噯呦!”的呼喊,混雜著重重幾聲“彭!彭!啪!”,一時灰塵四起,一個龐然重物就落在她旁邊。

    “呸呸呸!咳咳!”這個龐然重物一邊吐著嘴里的灰土,一邊艱難地翻了個身,才半坐起來,就嚇得屁股往后緊挪了好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