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天 完結+番外_分節閱讀_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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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嗎?有個事情想問問你。 剛才我去醫院看我叔……在住院部碰到阿姨,我問她怎么了她也不說……你知道她生病的事嗎? 隔了四分鐘,她又發一條: 我是在二樓碰見阿姨的,二樓好像是腫瘤科。 第99章mama看看 中午12:20,飛機準時降落江北機場。 身邊坐了一對情侶,恍惚中紹吳聽見那女孩對男孩說,忘了祝你新年快樂誒。 新年快樂?紹吳這才反應過來,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從昨晚三點多看見朱菁菁發的微信,到買了上午十點多飛重慶的航班,到收拾行李坐最早一班城際列車去廣州,到登機,到此時——他從飛機的窗戶望出去,看見很多并排停著的客機,沒有太陽,天空是黯淡的白色,仿佛凝了一層薄霜。 旅客們紛紛起身,拿行李,打電話,擁擠著向出口走去,衣料相互摩擦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紹吳背起他的雙肩包,隨著人流走下舷梯,濕冷的空氣瞬間浸透他的夾克和牛仔褲。 擺渡車的車身上寫著:ILOVEGQING 重慶。 紹吳愣了一秒,終于明白,他回來了。 他回來了,從陽光明媚的海濱回到陰雨綿綿的重慶,他總算有理由回來,而理由竟然是他媽生病。不,不是“生病”這么簡單,是——他甚至不敢想那個字。從重慶回永川還有一段路,他得冷靜住。 可在這奔波不停的十個多小時里,那個字又已經一遍遍在他腦海中重復。 癌。 不知道是什么癌——可又有什么癌癥是好的?乳腺癌宮頸癌胃癌肝癌骨癌……他一種一種想過去,就覺得有一支一支箭,把他的胸腔胃肝骨頭……都射穿了。 身后的中年男人正在打電話,用他不能更熟悉的重慶話:“我說了嘛,莫催莫催——啷個有那么快!晚上才攏!” “咹,我要吃了中飯嘛,吃了再去趕高鐵!是噻重慶到成都的高鐵通了……哎,對頭……才通的……要得!” 幾分鐘后,紹吳到達江北機場航站樓。 一個半小時后,紹吳搭乘機場快線,到達沙坪壩站。 如果不是中年男人的那通電話,他甚至不知道成渝高鐵已經開通,2015年12月26日,到今天恰好是開通的第七天。高鐵經停永川,從沙坪壩站到永川東站,全程19分鐘,特等座47塊。看到藍色車票上“永川東”三個字時,紹吳有種全身力氣都被抽空的感覺。在人來人往的候車大廳,他覺得自己是想哭的,但是哭不出來。 上高鐵,下高鐵,打車去醫院,他想起上一次匆匆趕往醫院的情景,是楊書逸的公公出車禍,他在烈日下狂奔以至于幾近虛脫,到了醫院才知道,公公已經去世了。 那這次呢?這次等著他的是什么結果? 手機響個不停,有老板發來的微信,有同事發來的微信,有朱菁菁問他到哪了,有陳一茫說需要用錢就開口。他一一回復了微信,在出租車越來越靠近醫院的時候,反復告誡自己,不能掉鏈子。 無論等著他的是什么結果,不能掉鏈子。 付錢時司機看著他:“哎喲,你的嘴唇流血啦。” 抬手抹一把,確實在流血,干裂的嘴唇刮過手背甚至有些疼。紹吳深吸一口氣,說:“謝謝您。” 然后他轉身沖進住院部,到二樓護士站,已經聽不清自己的聲音是否嘶啞:“你好,吳燕在哪個病房?” “吳燕,”護士點了點鼠標,又抬頭打量他,“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兒子。” “噢,”然后她竟然露出一個溫和的笑,“你和你mama長得很像呀——2203,往這邊直走到頭就是。” 紹吳點頭,循著她指的方向,向走廊盡頭走去。他甚至忘了問護士,吳燕得的是什么病。 午后三點過,很安靜。 病房的門敞著一條窄窄的縫隙,是四人間,一張病床空著,兩張病床上躺著老人,靠門的那張病床上,是吳燕。她背對紹吳側躺,穿著醫院的淺綠色病號服,頭發已經剪短了——是因為做化療嗎? 從2014年夏天離家,至今已經整整一年半。他在廣東渾渾噩噩待了一年半,幾乎不知道時間是怎樣過去的。 直到這一刻,他才忽然、忽然看見時間的痕跡,那是一柄彎刀,把吳燕的身形削得瘦弱又單薄,只是一年半啊怎么會這樣呢,那天下午他在病房里向他們出柜,吳燕扯著他的衣領質問他為什么,那時她的雙手那么有力,連哭喊聲都中氣十足……為什么?她明明是幼兒園雷厲風行的園長,是給朱菁菁買大衣的時髦阿姨,是那個好像永遠不會老去的ma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