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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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鬼看著云青岑,她通紅的眼睛把云青岑從上到下的打量了一遍,但卻很有反抗精神地說:“我不跟你走。” 她還指了指陽臺:“我要跟我老公在一起。” 云青岑坐到了他們的家沙發(fā)上,偏著頭問她:“跟他在一起?” 妻鬼:“我們要一直在一起。” 妻鬼用一種天真又惡毒地語氣說:“我們死在了一起,當然要永遠在一起。” 妻鬼滿腹怨氣,她就是個普通人,跟大學同學戀愛,畢業(yè)后找了個不錯的工作,跟丈夫一起湊錢買了這套房子,幸福的婚姻生活還沒開始就草草結束,如果是有人搶劫謀財殺了她,她都沒這么大怨氣,但偏偏她是被丈夫牽連的。 雖然她記不太清,卻本能的知道自己因何而死。 至于她的丈夫到底有沒有跟殺人犯的妻子有染,誰都不知道。 她丈夫沒有關于這一段的記憶,殺人兇手倒是很篤定,但真相如何,只有四人當中還活著的那個知道了。 但是讓云青岑沒想到的是,妻鬼沒有怨恨那個還活著的人,反而怨上了丈夫。 不過云青岑多數時候都是很寬容的,他也沒有生氣,反而還朝妻鬼笑了笑。 然后云青岑輕輕一揮手,跳下樓的夫鬼就被一陣黑霧“抬”了上來,一臉懵逼地看著云青岑,然后轉頭看到了他老婆,夫鬼被嚇得夠嗆,手腳并用的想掙脫黑霧的禁錮,想要再次跳樓。 比起云青岑,他老婆現(xiàn)在的樣子更可怕,鬼生前也是人,當了鬼也不代表膽子就會變大。 “別忙了。”云青岑對夫鬼說。 夫鬼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樣站在原地,不再妄圖逃跑,但還是一直在發(fā)抖。 云青岑看了眼妻鬼,然后對夫鬼說:“你老婆說得一直跟你在一起。” 夫鬼哆哆嗦嗦地說:“她、她是我老婆?” 妻鬼怒瞪了他一眼,夫鬼這會兒要是人,一定已經被嚇得尿了褲子,他癟著嘴,一副下一秒就要哭出來的樣子。 “這樣行了嗎?”云青岑看著妻鬼,“我讓你們在一起。” 云青岑還用黑霧凝成了一條細繩,把妻鬼和夫鬼的手腕牽連了起來,只要云青岑還在,他們就真的永遠不會再分開。 妻鬼滿意了,她現(xiàn)在的聲音似男非男,似女非女,聲音粗糲沙啞,慘白的牙齦露在外面,說話的時候牙齒開合,根本沒有嘴唇什么事,她要是說話說快了,猩紅的長舌還會不受控制的掉下來。 妻鬼扯了扯黑繩,她扯一下,夫鬼就被帶著踉蹌幾步,然后她就玩上了癮,牽著夫鬼在屋子里到處走。 直到她玩夠了,才站到云青岑的面前,她歪著腦袋,頭碰到了一邊的肩膀上,對云青岑說:“我給你辦事。” 云青岑笑道:“我對你也沒別的要求,聽話就行。” 這只妻鬼會比楊三娘更有用——至于她丈夫,嗯,夫妻的事跟他沒關系,至于夫鬼每天面對變成厲鬼的老婆是個什么心情,云青岑也管不著。 回去的時候,周旭堯開車,云青岑坐在后座,夫鬼和妻鬼一左一右的坐在他旁邊。 夫鬼縮著脖子,可憐兮兮,妻鬼則好奇地沖車外張望。 云青岑自我感覺還很良好,他對周旭堯笑道:“他們是不是挺像金童玉女?” 周旭堯:“……” 金童玉女要是知道的,不得氣出毛病來? 第79章 云青岑直接帶著夫妻鬼回了家, 周旭堯只把他送到了樓下,而云青岑也沒有請周旭堯上去坐一坐,不過周旭堯也沒想過在這個時間上樓, 他想的沒有那么美。 跟夫妻鬼一起和云青岑回家的,還有木牌里的惡童。 木牌上刻著一個小孩的人像, 刻得并不怎么細致, 但是正因為粗糙,所以一看就知道是人工刻的, 一進家門,云青岑就把惡童從木牌里逼了出來。 惡童死的時候年紀不大, 他只穿著一條短褲, 樣子有點像咒怨里的俊雄, 慘白的皮膚和開裂發(fā)白的嘴唇, 全身像是被白色油漆上過一次色, 但他的年紀顯然比俊雄更小, 他的腦袋很大,肚皮凸起, 但四肢細痩。 他幾乎是瞬間站在夫鬼和妻鬼的中間, 大約是年紀太小, 他更親近妻鬼,即便妻鬼現(xiàn)在像個怪物,而不是一個女人, 但他在云青岑的注視下顫抖著伸出手, 抓住了妻鬼的衣擺。 妻鬼似乎也挺喜歡這個孩子, 她伸出爪子, 讓惡童抓住自己的一根手指。 倒是夫鬼在旁邊嚇得瞪大了眼睛, 嘴里一個勁在念叨:“鬼、鬼……” 妻鬼拍了丈夫一巴掌, 她生前是個什么樣的人云青岑不知道,但現(xiàn)在她倒是挺兇的,她怒罵丈夫,尖叫道:“你這個膽小鬼!” 夫鬼似乎被這三個字刺激到了,他忽然蹲到了地上,捂著臉哭了起來,妻鬼則一直用腳在踹他,她似乎回憶起了些什么,嘴里一邊在罵:“你為什么不反抗?!我抱住他了!我抱住他了!!” 夫鬼嗚咽著,不敢說話,也不愿意說話。 妻鬼把丈夫抓起來,狠狠扇了幾巴掌,夫鬼被妻鬼抓到空中,雙腳離地,雖然鬼不會有缺氧造成的窒息感,但這種完全被掌控在別人手里的感覺,讓夫鬼緊緊抓住妻子的手腕。 惡童倒是一直乖乖地站在妻鬼旁邊,妻鬼把手抽回去之后,惡童就躲到了妻鬼身后。 云青岑則沒有管他們,而是自己先去沖了個澡,換了身干凈的睡衣,等他再次走到客廳,夫妻鬼和惡童竟然開始其樂融融的相處了,妻鬼讓夫鬼抱著惡童,她看著這一幕,對夫鬼說:“本來我也可以有個孩子的。” 夫鬼嚇得又開始哭。 在他眼里,眼前這個怪物不是他的妻子,他害怕,卻又逃不了。 云青岑坐到餐廳的椅子上,他的手指在餐桌上敲了敲,這聲音很小,但僅僅是一個聲音,夫妻鬼和惡童立馬安靜了下來。 室內開著燈,這讓三只鬼看起來更慘白恐怖。 惡童很難溝通,他死的時候大約四五歲,會說話,但只會泰語,他只憑本能依靠著妻鬼,即便被夫鬼抱著,他還是一直對妻鬼伸著手。 他攤開手掌,空氣中似乎有一把隱形刀,慢慢割開了他的皮膚,黑色的血液從手掌滴落,云青岑控制著量,三滴之后傷口自動愈合,然后這三滴未落地的血液就飄到了三只鬼的面前。 妻鬼毫不猶豫的一口吞進去,剛吞進去兩秒,她的身體龐大了一倍。 原本比她更高大的夫鬼在她旁邊被襯成了一個小矮子,夫鬼看了眼身邊的“怪物”,又看著面前的那滴血,他眼睛有些紅,一咬牙一跺腳,他也把這滴血吞了進去。 只是夫鬼沒有任何變化——他還是那個懦弱瘦弱的鬼。 至于惡童,他也把血咽進了肚子里,只是肚子變得更大了,四肢也變得更加細痩,好像一個西瓜上插了四根筷子,滑稽的同時有種說不出的恐怖。 他的肚皮鼓得太大,皮膚上滿是青色的裂紋,好像下一秒他的肚子就會爆開。 這滴血更讓他們更強大,同時也能讓他們永遠在云青岑的掌控下,只要云青岑起一個念頭,他們就能瞬間灰飛煙滅。 惡童看著云青岑,他大約知道云青岑是自己的“新老板”,并且很社會的走到云青岑面前投誠,他把手放進了自己的嘴里,把半條手臂都塞了進去,然后一直在肚子里掏東西,掏了很久,他從里面抓住了一個紅色的袋子。 袋子上全是粘液,他轉頭看了眼妻鬼,然后在妻鬼的注視下走到了云青岑面前,把紅色的袋子遞給了云青岑。 云青岑沒接——雖然知道惡童沒有口水,但看袋子滿是粘液的樣子,他是絕對不會接的,哪怕里面放的是金丹,吃完就能飛升成仙。 惡童嘟囔了兩句,但都是泰語,云青岑聽不懂。 大約是惡童自己也察覺到了語言不通這一點,他枯樹一樣的手拉開袋子,袋子里的東西就落到了地上,里面全是金幣,數量不多,大概十幾枚。 但惡童指了指外面的月亮,似乎是在對云青岑說,明天這個時候,袋子里還能再倒出同樣數量的金幣。 云青岑雖然嫌棄紅袋子,但對惡童的“老實”很滿意,于是他對惡童勾了勾手指,讓惡童走到他面前來,對聽話的“孩子”,云青岑就像一個家長,總是很寬容的。 他揉了揉惡童的頭發(fā),微笑著說:“乖孩子,只要你一直聽話,我會送你去投胎的。” 古曼童,只要積累了功德,就能去投胎,但至于去哪兒投胎就不一定了。 惡童裂開慘白的嘴,對云青岑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 云青岑也知道了惡童的死因,惡童的母親未婚先孕,家里人為了不讓這件事傳出去,瞞了下來,等惡童出生,家里人就把他養(yǎng)在了地下室。 直到搬家——他是被餓死的,死前只能不停喝水,灌大了肚子,死后他的家人后悔了,擔心他的怨靈糾纏,就把他的尸體交給了高僧,希望高僧能讓他去投胎。 可惜高僧是個邪僧,把這孩子做成了惡童,幫他聚財。 云青岑也沒有把惡童當做真正的孩子——這只惡童不知道存在在這個世上多少年,說不定按照“活”過的年歲,他的年紀能比云青岑更大。 鬼只維持咽氣時那一秒的樣子,除了惡鬼和厲鬼會有外貌的變化外,普通鬼魂死的時候什么樣,當鬼的時候就是什么樣。 云青岑還記得自己剛剛成為鬼時候的樣子,不著寸縷,頭發(fā)和身上都是濕漉漉的,嘴唇沒有血色,皮膚慘敗,手上有一道傷口,皮開rou綻,直到他下葬后,鄭少巍他們把他平時穿的衣服燒給了他,他才有衣服穿。 但那個時候他并不覺得不穿衣服有什么羞恥的,即便多數鬼還有做人時保留下的羞恥心,可云青岑沒有,他那時只想著怎么強大起來。 他不愿意躲著惡鬼和厲鬼走,也不愿意總是擔心鬼差會把他帶到地府去。 他更不愿意的是投胎轉世,他死的那一刻看到了這個世界的真相,知道這個世界只是一本書里的內容,他是這本書的靈魂人物,也是作者手里的一個傀儡,這對云青岑來說才是徹底的侮辱。 他的存在和人生以及價值都被否定了,他不過是一個推動劇情發(fā)展的工具人,所有人都按照“上帝”的思路在走,他花了那么多時間和精力籠絡的人,在他死后,就輕而易舉的琵琶別抱。 主角不必像他一樣去了解每個人的過去,他們的缺陷,給予他們補償。 作為“上帝”的親生孩子,主角更像個普通人,他有一切正常人都會有的缺點和優(yōu)點,他被塑造的更正常,更有血有rou。 而他呢?他只是個符號,一個在故事中形象扁平的人,他的愛慕者們在里面愛慕的只是他偽裝出來的天真善良,真誠可愛,主角出先之后,他們又迅速發(fā)現(xiàn)了主角的可愛之處。 在故事的最后,云青岑的自私和旺盛的表演欲被攤開來,人們紛紛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他在故事中的落幕堪稱可笑。 人們發(fā)現(xiàn)了他遺物中的日記,日記里清楚的記錄著他所有陰暗的心思。 他接近鄭少巍是因為那時候他父母雙亡,就算繼續(xù)讀書,也只能讀最普通的學校,只有靠鄭少巍,他才能繼續(xù)讀私立貴族學校,只有靠鄭少巍,他才能再次躋身上層階級。 他接近每一個人,都是為了從對方手里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并且在日記里辱罵詆毀這些被他利用的人,他罵他們沒有腦子,又自得于自己的手段。 然后那些曾經被他玩得團團轉的人,終于知道他真實的面貌,在他的襯托下,主角的真善美被無限放大,他成了這個故事里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反派。 最開始,他是所有人的美夢,到了最后,他是噩夢之始。 他甚至能想到讀者看到最后,看到他的真面目被暴露在陽光下的時候會有多么高興——即便他已經死了,他也依舊是主角的競爭者,只要還有人愛他,主角就只是一個劣質的仿冒品。 所以他們要剝下他的皮,露出他皮下的血rou,才能讓主角得到主角該享受的榮光和愛。 然而他自己知道,他是活著的,至少在這個故事里,他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過去。 “上帝”讓所有人背叛他,他就要讓所有人重新跪倒在他腳下。 “上帝”讓主角什么都不做就能擁有一切,他就要讓主角為他干一輩子活,永遠活在他的陰影下。 他無法脫離這個故事,但他可以把這個原本屬于別人的故事,變成他自己的。 第80章 好在這房子夠大, 夫妻鬼帶著惡童住在客房里,鬼是不必休息和睡覺的,但是畢竟當了幾十年的人, 只要他們愿意,還是能躺在床上假裝睡覺。 比起妻鬼和惡童,夫鬼顯然更可憐,被妻鬼拎走的時候,還用求助的眼神看著云青岑, 好像云青岑這個大惡人是他的救命稻草。 云青岑則回了自己的房間, 把周旭堯給他幾個地址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