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允桂站在樹下抽今晚的第三根煙。幾分鐘后, 煙頭落到地上, 還有些明滅不定, 他于是用腳尖碾了幾下。再抬頭的時候, 他看到了那輛車。

    陸靈遠遠就看到了父親。

    她在跟派特打電話之前, 情緒是很低落的, 跟派特結束電話之后她好了很多, 等到跟尼克結束通話，她豁然了。她想，如果不是如此, 她可能會把父親痛斥一頓，盡管作為一個女兒她或許根本就不該那么做。

    開到近處，她搖下車窗, 問他：“你想進去喝杯熱茶嗎？”

    他眸光里的驚喜異常明顯, 然后馬上點了點頭。

    他們瑣瑣碎碎聊了很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沒有聊。總是這樣。

    她很清楚, 他關心她, 所以來看她。他也很清楚, 她還沒有完全原諒他, 可能只是因為今夜心情不錯——他困惑于她怎么會心情不錯, 才跟他談笑。

    “我比希望我倒下的那些人想的堅強，但可能沒有認為我很堅強的那些人想的堅韌。”

    陸允桂覺得這句話用中文說出來很繞, 她的確是逐字逐句才說清楚了。

    她說完格外雀躍，繼續說道：“很久沒說中文, 發現自己對一門語言的掌控依舊不錯, 有種難以言喻的開心。”

    “避免生疏，我們可以多像這樣聊聊天。”陸允桂喝了口熱茶，默默道。

    而她卻不說話了。

    半晌，她開口，“其實，你知道嗎？”

    “什么？“陸允桂抬頭。

    “那個記者說對了很多東西。不過我已經不在乎了，誰被如此分析，都必然支離破碎。”

    “我很想揍他一頓。”

    “作為我的爸爸，你當然有這個權力，不過我想還是不要了……”

    陸允桂笑了笑。他知道自己的笑容，在她眼里，或許憨厚，或許可憐，那不重要。

    安靜再次襲來。

    “好像很晚了，我差不多該走了。”陸允桂突然起身說道。

    她沒有挽留。

    只是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她突然說：“我們的確不親近。”

    他聽到這話，也沒回頭，只低聲說：“是，都是我的錯。”

    “這不是重點，我想我們還是像我們之前說的那樣比較好，如果你沒有重要的事……”

    “我知道了。”他走了出去。

    外面狂風四起。

    她追問了句：“你開車了，對吧？”

    “嗯。”陸允桂回了頭，望向門邊燈影下的女兒。

    陸靈卻把目光轉向他那件穿了好幾年的黑羽絨服上，“開慢點。晚安。”

    “晚安。”

    ****

    “到處都是紅黃相間的加泰羅尼亞旗幟，我跟伊恩聊起這個的時候，你知道那家伙說什么嗎？”派崔克說到這里故意停頓了一下。然后他閉緊嘴唇模仿著伊恩的蘇格蘭口音和表情，“在蘇格蘭，藍白旗幟同樣隨處可見，作為一個蘇格蘭人，我很驕傲。”

    陸靈被派崔克的模樣逗地笑趴在床上，他學的居然很像。

    這還沒完。他還在說：“baby，你知道嗎？伊恩當時聽上去像個該死的政客。”

    “伊恩？政客？我的上帝。”陸靈直起腰繼續笑著感嘆，“不過，隨處可見的加泰羅尼亞旗幟也是我第一次去巴塞羅那時觀察到的第一件事。我愛那個城市，偏執，讓人著迷。”

    “如果你有一天假期，你應該飛過來。”派崔克連忙說道。

    陸靈看向鏡頭，笑著咬了咬下唇，帶著一點挑逗，她眨了眨眼，用沙啞的嗓音婉轉說道：“如果我有一天假期，如果我真的去了巴塞羅那，噢，我才不信我們會出門，我甚至不相信我們會下床。”

    派崔克盯著手機屏幕上的姑娘，好幾秒都沒有動。她穿著紅灰格子的長袖睡衣，只有第一粒扣子沒扣，那基本跟扣了沒什么區別。他能看到的唯有優美的脖子和露出的一點鎖骨。冬天，她總是穿的很暖和。但依舊，他仿佛能隔著那棉質睡衣看到她漂亮的身體。那早已刻在了他的腦子里。可他還是希望她能把扣子都解了……

    “怎么了？”她明知故問。

    他努力控制著呼吸的節奏，“沒什么，只是……你讓我興奮了。”

    “這難道不是你要求facetime的目的？”她憋著笑問。

    “不是。”他搖頭，“我只是想看到你，而且很擔心你。……好吧好吧，其實也是。”

    “等一下。”屏幕里，她再次眨了眨眼。然后離開了鏡頭。

    當她回來，她應該是找到了固定手機的方式，因為她雙手都空出來了。

    “你想讓我先脫什么？”她問。

    他挑著眉：“suprise me， baby.”

    “派特……”她叫著他的名字解開了兩粒紐扣……

    派崔克彎起一邊嘴角，“等一下。”

    陸靈再次看到他出現在鏡頭里的時候，他也把衣服脫了。熟悉的強壯的男人身體讓她感到呼吸不暢，強烈的精神上和身體上對他的想念都洶涌而來。過往種種激情片刻像幻燈片一樣在她腦中播放著。她不再逗弄他，很快脫掉了內褲和上衣。

    “我一定是瘋了才會來該死的巴塞羅那……”派崔克看到了屏幕里她裸/露的身體。他多希望他現在就在她的身邊，而不是隔著一個小時時差和兩個小時的飛行距離。

    ……

    結束之后，他說：“如果我現在去機場，你睡醒就能見到我。”

    “所以，你們明天沒有訓練課？”

    “……有。”

    她笑著不說話。

    “明天或許不行，但你知道我有時候是有一天假期的。你不想我嗎？如果真的要等到夏天才能見面……”

    “我不想等到夏天。”或許是那種情緒還沒有完全褪去，陸靈也有些感性。

    “下輪聯賽一結束我就回去。正好你們打完斯托克城。等著我，baby。”

    “好。”她一口答應，然后她看了看時間，說，“我得睡了。”

    “最后一個問題。”

    陸靈沒讓他問出口，“我打給尼克是因為我的確很需要他的建議，他對我來說，就像……導師一樣。而且，他能提供不同的角度。還有，他是我的同行。如果有一天我們的關系真的要公開，我最看重的事情之一就是我的同行們的看法。我總不能打給克洛普，問他你怎么看待我跟派崔克上床……”

    “或許你可以試試打給德國人。最好告訴他，那是你最棒的性體驗，人們聽說是最棒的性體驗，總是會覺得情有可原。噢對了，是我，對吧？”

    “派特，你太幼稚了。我是不會回答這個問題的。”

    “噢相信我，絕對不是我幼稚，每個男人都在乎這個，你那‘成熟’的前男友肯定也想過這個。但你這么說我今晚可睡不著了，baby，肯定是我，別告訴我是他……”

    “晚安，派特。”

    “緹娜，緹娜，baby……”

    那頭她已經掛了。

    派崔克有點郁悶。

    ****

    1月20日，周六。不列顛尼亞球場。

    聯賽三場0:0的壓力巨大，各項比賽五場不進球，更讓陸靈感到解決進攻問題迫在眉睫。本場比賽，她排出了三后衛的首發陣型。這樣做是為了將喻子翔和約翰奧康納的攻擊力最大化。

    在派崔克離隊后，qpr前場依然有多名技術型球員，巴爾加斯、坎貝爾、萊昂都在其列。但聯賽里，她需要更直接的沖擊力。英超球隊，哪怕是墊底球隊，有時候，對于在禁區前排出雙層大巴還是很有心得的。

    三后衛（三中衛）陣型中，子翔和約翰（翼衛）的位置會往前推很多，于是就有了更多的進攻中的參與度。

    比賽的開局依然不是很順利，場地有些泥濘，而且風很大。斯托克城已經習慣了自家主場的環境，但qpr的球員可能受到最近戰績的影響，進攻展開得也有些猶豫。

    上半時，qpr壓制著主隊，但進球荒依然沒有打破。

    下半時，陸靈做了一個調整。她讓坎貝爾頂到了中鋒的位置，這樣萊昂就能更多地去銜接兩翼（萊昂有球能力更出色）。她試圖打出更多配合。

    這奏效了。

    萊昂左肋部兩人包夾下將球給到左路，喻子翔的傳中，讓坎貝爾在下半時第4分鐘就搶點成功，順利破門。

    之后斯托克城開始壓上，但qpr后場的三名中衛——門薩、馬里奧費爾南德斯和格倫米契爾進行快速的傳遞，配合伊恩的拿球出球，讓斯托克城的逼搶起不到任何作用。

    反而，他們自己后場空虛了。

    第58分鐘，伊恩長傳找到巴爾加斯。

    巴爾加斯拿球后直接面對門將，輕松晃過將球打進，幫助qpr將比分擴大為2:0。

    馬克休斯馬上變陣442，讓阿瑙托維奇和迪烏夫一起沖擊qpr的防線。但中場更加失勢。

    69分鐘，雅各布哈丁接到萊昂的做球，高速插上，一腳怒射把比分改寫為3:0。這是雅各布來到qpr后的處子球。

    此球過后，女王公園巡游者之前的晦氣一掃而空。

    場邊，qpr的主教練的笑容讓這個寒冷的冬天有了一點暖意。

    客場看臺的藍白軍團球迷們也在這一刻意識到已經是一月下旬，早春即將到來。

    第75分鐘，約翰奧康納的傳中幫助剛剛替補上場的阿爾特姆久巴頭球破門。

    4:0！

    而僅僅過了三分鐘，第78分鐘，qpr又獲得了前場任意球的機會。

    場上隊長蘇格蘭人伊恩帕克完成了第二次助攻，幫助馬里奧費爾南德斯頭球破門，這是巴西人的英超首球。

    5:0！！

    第86分鐘，萊昂親自在禁區前晃過肖克羅斯，一腳低射，鎖定了6:0的最終比分。

    qpr在下半場的45分鐘里打入6球，而且是在環境惡劣的不列顛尼亞球場。

    當這場比賽的哨音響起，場上的qpr球員，包括門將漢斯巴赫邁爾，全都把自己的上衣給脫了。他們集體沖向了客場球迷區，鼓舞著遠道而來的死忠球迷們。而qpr的主帥和教練組成員以及替補席上的球員們都在隨后加入了他們。

    主場球迷早在進入補時之前就開始退場，但客場球迷區的掌聲與歡呼聲經久不息。

    這支球隊太需要讓所有人知道——

    沒有派崔克安柏，女王公園巡游者依舊是驕傲的女王公園巡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