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書生
東嶺,孟章君的龍吟閣里。 “孟章君回來以后便心事重重,莫非有什么奇遇?” “哈哈,是有些事,遇到了一個故人?!焙喨f傾一笑:“我不在的時候,先生可好?。俊?/br> “好得很,只是孟章君回來后一直未與本座言明,莫非有什么難言之隱?” “先生哪里話,萬傾怎敢隱瞞先生,只是此事說來話長,這神木箭去向又不明,我一時沒有頭緒,就沒擾你的神?!?/br> “孟章君隱瞞我的事情還少嗎?東嶺既然還有軒轅血脈,為何你告訴我說見不到神木?” “?。俊焙喨f傾有些意外:“這個嘛... ....先生,你怎么了?” 面前的人突然渾身一怔,面無表情,隨即身體開始抽搐,表情開始扭曲:“招... ...魂咒,殿... ...殿... ...下?!?/br> 簡萬傾大驚失色的望著面前剛剛還談笑風生的人,突然變的面目猙獰,抽搐許久后,腦袋一耷拉,似乎暈了過去。 “先生,醒醒?!焙喨f傾輕搖喊著,忽然面前的人一抬頭,愣愣的看著他。 嚇得簡萬傾一松手退了兩步。 “簡宗主?”面前的人驚愕不已,四周看了看:“我怎么會在這里?” “你... ...久榮?”簡萬傾吃驚的望了望四周,那個人呢?他沒有問。 “是??!宗主”久榮站起身,一臉不解:“這是哪里???” “啊,這個,這是我的寢殿!”簡萬傾咳了兩聲。 久榮臉色一變:“你... ...簡宗主,我怎么會來你寢殿的,不對,我明明在睡覺,你怎么把我帶這兒來了,簡宗主,你莫不是?你想干什么... ...”久榮雙手護胸,驚恐萬分的望著簡萬傾。 簡萬傾一扶額:“久榮啊,你這個夜游的毛病越發嚴重了。你大晚上的瞎游蕩什么啊,以后睡覺記得將門鎖好了,虧得你是到了我這,換到別處,被人害了可怎么辦?快回去吧。” 久榮面色慘白:“夜游?怎么會,怎么會... ...”抱頭一溜煙跑了。 西月國國都月泉城,一個客棧小屋中,土炕上紅衣男子盤腿而坐,手持符咒念念有詞,額間冷汗直冒。 一陣陰風飄過,屋里多了一個手持朱紅紙扇的白色身影,還帶著急喘,見到紅衣男子:“殿下,你滴血招魂,可知我這一趟跑了多遠?” 風之夕睜眼望著眼前的身影,張口想說話竟冒出一股鮮血。 白影慌忙上前扶住:“殿下怎么了?您這是作了多久的法啊,竟然虛耗如此大的內力?!?/br> 風之夕拭去嘴角的血跡,重新坐正調息。 白衣男子將手搭在風之夕額間,忽地一震:“殿下中毒了?” 風之夕點點頭,須臾,才將內息平復下來,緩緩說道:“我也是別無他法,才試著請你,有勞了,咳.. ..咳... ...” “殿下說的哪里話?”白衣男子輕撫著風之夕后背:“歌晚本就是殿下的仆人,您突然這么客氣,反到讓歌晚害怕?!?/br> 風之夕:“害怕?” 白衣男子媚笑:“我本來就怕殿下??!” “算了,”風之夕微弱說道:“你叫漁歌晚對吧。” 白衣男子點頭。 “邀你前來,是有一事相求。”風之夕臉色發白,呼吸不穩。 “殿下又客氣了,您有事直接吩咐就行。”漁歌晚驚恐說道:“這樣歌晚很不習慣?!?/br> “我弟子南昱,于前日傍晚在法談會陣法中失蹤,我循著線索追直這月泉城,卻突然沒了氣息,放了無數的追蹤符探視,皆無蹤跡。你既是冥界之人,咳... ...咳,”風之夕臉色越發難看,呼吸急促:“那我,問你,他是不是... ...已遭不測?” 漁歌晚愣住了,半天才想明白,表情一松:“就這事?” 風之夕點頭:“能否幫我看看,他在哪里?” “殿下有通曉世人天命的本事,會不知道他的生死嗎?” 風之夕搖了搖頭:“我看不清他,他命格特殊... ...” “殿下先不要急,小事,歌晚馬上就辦,你先平復一下情緒。切莫再動用內力了,歌晚不擅療愈凡人身軀,只能靠殿下自己調息?!睗O歌晚將風之夕撫躺了下來,問道:“殿下,你想起歌晚了?” 風之夕閉目搖頭。 漁歌晚神色有些失望:“殿下稍等片刻,我下去看看名冊就知道了,也順便找找他在何處。對了,南昱是否是真名,還有生辰八字?!?/br> 風之夕如實告知以后,一陣陰風拂過,白色身影消失了。 深不見底的地窖里,南昱坐在地上,聽著國師說著國恨家仇,時而慷慨激昂,時而悲壯慘切,國師站得累了,在他身邊蹲了下來。 “明白了?!蹦详趴偨Y了一下:“這個事吧,我這么看,動機沒問題,手段嘛,下作了點,但在大事面前可以理解。可是,對象錯了?!?/br> 國師疑惑的看著他。 “首先,你要抓人質和天圣談條件,也得抓個有分量的。你可能對天圣還不太了解,你可以飛鴿傳書,讓你的細作在康都城打聽打聽,就我,爹不疼娘不愛的,要想讓天圣二十萬大軍退出甘寧關三百里,還要賠上三座城池,修筑長城為界,從此天圣西月互不侵犯,這個理想有點大。當然,有想法是好事,可是就我一個被丟出去喂狼的不得寵的皇子,砝碼稍顯不足。”南昱一本正經的分析道。 “哼,這個我當然知道,你只是我的后手?!眹鴰熀吡艘宦暎骸澳阋詾榫蛻{你,就能退軍?” “什么后手?秋后的螞蚱,最后一蹦?”南昱皺眉說道:“還蹦得動嗎你,你西月國多少人?全國老小加起來,有百萬嗎?就算有,除去一半婦孺,再除去一半老弱病殘,全國的成年男子全加起來,就算你二十萬。沖出去和甘寧關二十萬大軍拼了,也就打個平手。可是老人家,你知道距離甘寧關不到百里的瑤城、嘉寧關、祁連城有多少駐軍嗎?” 國師一下有些恍然。 南昱湊近了些,悄聲道:“加起來,四十萬。”又移開身形,提高音量:“光這四處,六十萬大軍,足以踏平你西月,你年歲大,應該還記得我祖父武帝南宮機收服西疆三國的盛景吧,怎么樣,給我描述描述?” 國師瞇眼似乎陷入回憶,臉色漸青,怒意上頭:“天圣狗賊,毀我家園,屠我同胞,血海深仇非報不可!” “好好好!”南昱拍了拍老國師的肩膀,深吸了一口氣:“咱們不說不愉快的事啊,過去的就先讓它過去。咱們說眼下,眼下天圣大軍壓境,西月、烏甘和侖舒三國聯手,眾志成城,一同抵御外敵。滿打滿算能僵持一個月,然后天圣四十萬援軍趕到,應該不出十日,就能見分曉。西疆三國壯士戰死沙場,可歌可泣,妻兒老小來收尸,然后為奴為婢... ...” “哈哈哈哈,黃口小兒休要再迷惑我。”國師突然起身大笑:“老身活了大半輩子,豈會不曉得這些?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你以為打仗只拼血rou之身,我西月要是沒有把握,豈會以卵擊石。哈哈哈,蟄伏數十年,時機早已成熟,此戰定會一洗雪恥?!?/br> “哦?”南昱疑惑不已:“莫非你們還有后招?后招不是我嗎?你們背后還有人?” “背后沒人,前面有人?!眹鴰熞馕渡铋L的看了一眼南昱,笑道:“你當我西月巫術是個把戲?小子,一陣風能將你刮到百里之外,可不是一般的力量?!?/br> “打仗還用巫術,嘖,果然是不拘一格,不過你在陣法中施術,刮走的也就幾十個人,烏泱泱數十萬之眾,得要多大的風啊,龍卷風我怕都得跑幾千個來回吧?” “不僅僅是巫術,西原宗法... ...”國師突然頓住,回過神來:“你居然在套老身的話?好小子,心機深?。∧銈兡蠈m家果然都是瘋子?!?/br> “過獎!”南昱一拱手,覺得不對:“我倆對罵別帶上家人可好?這么說,西原宗門也攪和進來了?” “反正你就算不死,也沒命離開西疆了,知道也無妨,我不怕告訴你,讓你死個明白,到時候綁了你到陣前退敵的時候,你也能大聲叫喚出個所以然來,告訴你們皇帝老兒,他老子留給我的喪子之痛,我定會還給他?!?/br> “估計不會痛!”南昱搖了搖頭。 “什么?” “我說我老子,我就算被你們大卸八塊丟在他面前,我相信他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知道南宮氏的家訓嗎?你可能不知道,告訴你,就一個字:狠。特別狠,六親不認,手足相殘都是小兒科了。” “看來你是真的不得寵啊!”國師過來拍了拍南昱:“你若不是皇子,興許我還會喜歡你,可惜?。∧闵碓诨始遥樟四蠈m?!?/br> “還有一事請教。嘶!你這地牢怎么這么冷?” “嗯?”國師似乎也感受到一陣涼風“說?!?/br> “你們如何知道我身份的?”南昱抱著肩膀。 “巧合?!眹鴰熤毖圆恢M:“剛巧你那日出現在甘寧關,又與那守將李滄瀾關系甚密的樣子,我們的人就留了個心眼,后來見你又與南谷宗門一同進了西原,就以為你是混在宗派里前來窺視軍情的細作,便暗自派人跟蹤了你。然后... ...”國師看著南昱,眼神意外的有些同情:“聽到了一場母子相認的大戲?!?/br> “好啊,黃雀在后,見識了,厲害!”南昱朝國師一豎拇指。 “還有什么要問的嗎?”國師得意的一仰頭:“答疑解惑。” “你叫什么名字?”南昱問道。 國師一皺眉:“我剛才沒說嗎?我以為我說了?!?/br> “沒說?!?/br> “你都這樣了,知道我名字干嘛,對了,怕自己死不瞑目,不知道招惹了誰是吧?” “不是?!蹦详沤忉尩溃骸澳阒牢矣袀€仇人名單嗎?我沒帶出來,我會把惹我的人都記在上面,何年何月,因為什么事,惹火我的等級是多少,全記下來。然后按生氣程度,再一一解決掉,輕則傷殘,重則取命。你吧,目前可以掛在三級,就是傷殘級別。” 話說南昱確有這么一個名單,打小他就記仇,將仇人的名字記錄了下來,再尋機會一一還回去。無非就是誰誰罵了他兩句,無關痛癢的如什么無賴混賬之類的,他不會在意,可帶著家人和身世罵的,他就要記在口誅那一欄,再尋機會將此人綁來,照著冊子上收集的情報連同祖宗十八代罵回去,不罵哭不放人。體罰那一欄的就是被人暗算使絆子身體上吃虧的,尋仇也是帶上府兵或小伙伴將人揍一頓,睚眥必報,一清二楚??身敹嘁簿痛騻驓?,而且是罪有應得。完全就是小孩子的把戲,懂事后那本仇人名單便束之高閣,早已不干那種幼稚的事。至于取命,更屬臨時起意,夸大其詞。 “哈哈哈,你這人有意思,老身帊爾達,西月國師,你不妨就把我記在第一級,若你有命出去,我等你取我性命。” “好!一言為定?!蹦详潘煺f道。 “本來按常規,擒你來該先上刑消你氣焰,可我覺得對你這種臉皮厚的人來說沒用,再說你也不怕死,我就懶得費力氣,免得打傷打死了麻煩?!睅崰栠_仿佛聊開了一樣,話也多起來。 “你怎么知道我不怕死?”南昱嘆口氣:“我可怕死呢,你若真要殺我,我還是會求饒的。” “哈哈哈,能放棄頭籌去救一個素昧平生的人,怎會貪生怕死?”帊爾達笑道。 南昱神色一變:“你說什么?你怎么知道的,難道在北境... ...” “誰在那?”帊爾達突然喊道。 南昱一愣,突然一陣風起,四周一黯,地窖墻壁上的火把滅了幾處,一個白影從暗處緩緩靠近。 “我就說沒死嘛,害我找了老半天,原來藏這么深!”一個手持紅扇的白衣男子來到南昱跟前,朝著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原來是你!” “你是誰,現身說話?!睅崰栠_大聲說道,手中做法點起關火,忽一下又被風吹滅了,突然大驚:“陰風!你是哪路鬼怪?” 南昱一驚,帊爾達看不見這個白衣人? “鬼沒錯,怪就算了。”白衣男子說道:“我已經現身了啊,只是你□□凡胎,看不見本尊。”見南昱的目光追隨著他,吃驚不已:“你能看見我?” 南昱覺著這人說話的聲音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聽過,腦子快速回想,突然一震,是他?附身久榮的人,不是,附身久榮的鬼,是他的聲音,原來他竟是這幅模樣:“南公子,你怎么到這來了,讓我好找。” “久榮?”不對,南昱問道:“你是何人?” “漁歌晚,你也可以叫我的雅號,紅扇左尊,他們都叫我鬼書生?!睗O歌晚搖扇逼近帊爾達:“這老巫師又是誰?。俊?/br> “妖魔鬼怪,速速現身受死... ...咪呢....哄呢咪呢... ...哄呢”國師口念法咒,手中幻出一個法杖,金光奪目,可仍舊照不見身旁之人:“怎么會這樣?你究竟是什么惡鬼?” “此等法術,只對小鬼有用,對了,你沒去過冥界,不知道本尊的名號,也怪不得你,等你身死去了我的地盤,只怕會對今日一見倍感榮幸。該怎么和你們這些凡人解釋呢?”漁歌晚認真沉思須臾,突然說道:“這么說或許會明白,舉頭三尺有神明,往上修神仙精靈,往下修妖魔鬼怪,乾坤兩極,陰陽二界... ...哎呀呀,我又犯老毛病了,改不了這迂腐之氣,總之,老巫師,人間的任何法術,都是對我無用的,要想驅我,你起碼得是神級?!睗O歌晚手指著上方:“神,懂嗎?虛空里的那些人物?!?/br> “漁歌晚... ...”南昱腦子漸漸有了印象:“你為何知道我在此處?” 此刻的國師帊爾達已經愣住,手中的法杖也停止了轉動,口里再念不出那嘰里咕嚕的咒語。 漁歌晚意味深長的看了南昱一眼,沒理會他的問話,只是疑惑的自言自語:“怎么還沒到呢?” 南昱不知他在說什么,突然一道紅光逼來,地牢里燃起一片烈火,火光中,紅色麒麟忽地躍出身來,呼哧呼哧喘著白煙。 “勾陳!”南昱失聲叫出,卻沒有風之夕的身影:“師叔他... ...” “你也來得太遲了些!”漁歌晚埋怨道:“你快上去吧。” “啊?”南昱道。 “啊什么啊,你快騎到勾陳背上,它帶你回去,我一個虛影,帶不動你。”漁歌晚不耐煩的說道。 “勾... ...勾.... ...陳!土德神獸麒麟?”帊爾達張口結舌,已是語無倫次:“怎么可能,怎么會?冥王,冥王夙現世了?”看樣子嚇得神經有些錯亂,喃喃自語:“冥王出,天下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