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光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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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昱與南光站著等了許久,宗主明卻仍沒有定論。 突然一聲呼嚕聲傳來,二人齊齊一驚,四目相對皆是不可置信。 這位宗師,居然——睡著了! 他睡著了! 一旁的小道士窘迫得臉都紅了,慌忙上前去貼在陵光君耳邊:“宗主!” “啊!誰?... ...什么... ...”陵光君如夢初醒,懵了片刻。然后搓了搓臉,拼命擠了擠眼睛,竟無一絲羞色:“南光雖無薦書,既然來了,你也這么說了,就先跟著吧。該干嘛干嘛,只是他無內(nèi)門根骨,無法托師受教,無名無分,就當(dāng)是游學(xué)的外宗弟子吧!” 南昱驚愕,神人啊,這話是在夢里想好的,還是臨時起意啊! “多謝宗主!”南光激動得跪地就拜,只要不讓他跟主子分開,怎么著都行,能進(jìn)這南谷已經(jīng)是他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哪還敢要什么名分! 陵光君坐直身體,運(yùn)了口氣緩緩落下,抬目看著二人,突然目光炯炯,神色嚴(yán)肅:“入我南谷,便要守我宗門的規(guī)矩,在這里眾生平等,無論你們來自什么高門貴姓,進(jìn)了山門,那些習(xí)氣就留在外面吧。” 南昱覺得這臉變得可真快啊,跟剛才沒睡醒的樣子判若兩人。 “師父,這是拜師禮單,請師父過目!”南昱舉著禮單折子遞了過去。 陵光君看都沒看便丟在旁邊桌上:“嗯,回頭交給總管長老,還有行拜師禮什么的,挺麻煩的,擇個日子再說吧。眼下要準(zhǔn)備六月納選外修弟子之事,我也抽不出空來教導(dǎo)你。春季剛?cè)腴T的十?dāng)?shù)名內(nèi)修弟子,你先跟著他們一起初修吧,對了,還有你。”明朗指著南光:“別人若是問起,你就說是東嶺來游學(xué)的。反正也沒人測你的靈根。” 南光懂事只顧點(diǎn)頭。 南昱則盯著桌上的禮單折子恍了一下神,枉我挖空心思準(zhǔn)備了這么多,你居然看都不看?別告訴我說南谷富可敵國,你知不知道那上面都是奇珍異寶啊! “還有一事。”陵光君接著說道:“門外那匹馬很是不錯。” “師父若是喜歡,便牽走吧!” 現(xiàn)成的馬屁,南昱知道怎么拍。 “盡快送走,別放在這里,出行我們有專用車騎。總之,一切按規(guī)矩來,否則門規(guī)處置,無人例外。” “弟子知道了。”南昱有些凌亂。 “明朗,你來得正好。”陵光君突然對著門外說道。 南昱一愣,明朗?轉(zhuǎn)身見到門口進(jìn)來的人,正是那日康都城里救人的紫衣長老。 “父親。”來人正是明朗,入門之時早已看到了南昱,卻無一絲驚訝和意外,向他父親見完禮問道:“這位是?” 你不是見過我嗎,為何要問?南昱暗想,不過上次并未自報家門,對方不知道自己身份也屬正常,再說要是自己說一句又見面了,解釋起那事也不見得光彩,還是算了,明朗裝糊涂,自己干嘛要說明白。 “前幾日與你說起的新弟子南昱。”陵光君走過來把手搭在明朗身上:“南昱,這位是我兒明朗,位井宿,司長老之職,對了,你今年多大?” “弟子虛度十六年。” “那你稱他為師兄吧,明朗十九了。” 南昱微笑朝明朗一抱拳:“見過明師兄!” “南師弟好!”明朗也笑著回禮。 二人仿若初見,各自不知對方心中所想。 陵光君卻嫌棄的將南昱的手一按:“什么江湖手勢,俗里俗氣的!南谷有南谷的禮儀,罷了,慢慢學(xué)吧!明朗,你為他二人安排個住處,今日先找個弟子引著熟悉一下環(huán)境,明日,讓他們和初階內(nèi)修一起聽課修習(xí)。” “是。”明朗回道,對著南昱:“南師弟隨我走吧。” “有勞師兄。” “等一下,你來找我可有事?”陵光君叫住正欲出門的明朗。 “無事,我來是取弟子月俸名冊的。”明朗確是無事,在旁殿取了冊子,見主殿有人,才順便過來看看的。 以他對自己父親的了解,這個時辰要是找他議事,恐怕還得去后山的宗主寢殿。 “哦!”明卻自是不覺:“你師父呢,回來沒?” “說是還有幾日。”明朗回道。 南昱心里一動,明朗的師父,莫不就是那車中男子了?他不在這,為何自己有點(diǎn)失望。 “怎么,召一真人的病情不妙嗎?” “孩兒不知,師父走前只說師祖的藥快用完了,是去送藥的,不知為何耽擱了!” “嗯,你們?nèi)グ桑 绷旯饩桓膭偛诺哪们荒谜{(diào),臉色變得有些嚴(yán)峻。 明朗此人性格溫和,并無攻擊性,這一點(diǎn)南昱第一次見就感覺到了,本想主動開口搭訕,可又因前事不怎么有面,話到嘴邊硬是咽了回去。 默默跟著明朗來到住所,一排兩層的房子,上下共有十余間房,修筑得簡單卻不簡陋,進(jìn)了屋子,一床一柜一桌,別無他物。 南光擔(dān)憂的瞟了南昱一眼,并未發(fā)現(xiàn)他未有何不滿之色,稍安了心。 “這是初階內(nèi)修寢屋,一人一間,住這里離課堂也近,師弟有什么需求只管與我說,我差人為你送來。”明朗說道,似乎這位師弟,不是那日在街上行兇之人。 這一點(diǎn)讓南昱放下了芥蒂,心里一松說話也露出本性,調(diào)侃道:“明師兄所住何處,不如你收留我得了!” 明朗失笑:“我就算有心收留你與我同住,怕是全宗門的人都不同意。” “為何?” “我身居宿位,住的是陣屋。而那里是禁地,非宿位弟子以上不得入,更別說住在那了,會壞了法陣的。”明朗解釋道。 “這么神奇!”南昱來了興趣:“那不住,看看可以吧?” 明朗有些犯難,思索了片刻,認(rèn)真的望著南昱:“這是宗門規(guī)矩,無人例外。此事我要稟明宗主才能答復(fù)你,不過你若只是想看看,可在休沐之日爬到山頂去,能將整個南谷盡收眼底。” “好吧,多謝師兄!”南昱心想你還認(rèn)真了,我不過是隨口一說。管你什么宗門規(guī)矩,腿長自己身上,想看的不過是那遍布機(jī)關(guān)的陣屋而已,圖個新鮮。 明朗是個大忙人,叫來一個弟子交代了幾句后,就說自己下午要授課,便匆匆離開了。 南昱讓那弟子領(lǐng)著南光出去轉(zhuǎn)悠了,自己合衣往床上一躺,閉目開始養(yǎng)神,這些時日壓根就沒有好好睡覺,這總算安頓下來了,心里一松,困意就上來了,打了兩個哈欠后,睡了過去。 “公子,公子,吃飯了。” 南昱被吵醒時,南光正端了一碗飯菜,手拿兩個饅頭彎腰站在床前。 南昱揉著眼起身時,正逢一個身著白衣,腰系紫帶的弟子從門口經(jīng)過,往里瞄了一眼便停住了腳步,站在屋外正色說道:“吃食不得帶入屋內(nèi),你們不知嗎?” 這哪來的小道士,管這么寬? 南昱還沒搭話,南光搶先一步堆笑迎了上去:“師兄莫怪,我們這第一天到,不知道規(guī)矩,還望小師兄不要怪罪!” “這說的什么話!”小道士義正言辭:“南谷規(guī)矩又不是我定的,我怪罪不著。我只是提醒你們一聲,就算是初來乍到,山門前那一百零八根柱子上寫得明明白白,入門初試便是門規(guī),你們怎會不知?” 好家伙,那百余根柱子上連吃飯都寫了!誰會看那么詳細(xì)啊,南昱心想這些內(nèi)門弟子也不知道在那柱子下站了多久,才將那密密麻麻的門規(guī)背了下了,敬佩之情油然升起,在心里朝他豎起拇指。 突然有那么一絲后悔來到此處,現(xiàn)在回家還來得及嗎? 南昱心里開始敲鼓,僥幸的覺得自己既然是屬于從天而降的宗主親傳弟子,不必經(jīng)過入門初試,要將那石柱上密密麻麻的門規(guī)倒背如流。 哪怕是不巧觸犯了規(guī)矩,想必也不會懲罰過重吧。 犯錯事小,失節(jié)事大。此刻回去,別人怎么看自己,全京城的人怎么笑話自己,宮里那位又會怎么看? 于是這退堂鼓在心里還沒敲兩下,便被南昱摔了個八丈遠(yuǎn)。 小道士走后,南光趕緊關(guān)了房門,南宮昱對著索然無味的飯食,勉強(qiáng)的吃了幾口。 “公子先委屈一下,我行李中帶了點(diǎn)心,一會偷偷拿過來。” “沒那么金貴。”南昱丟了筷子:“只是沒什么胃口而已。” “公子你午后要不要出去轉(zhuǎn)轉(zhuǎn)?這南谷還真是大,剛才那個小師兄領(lǐng)著我轉(zhuǎn)了一個時辰,還只是看了食堂和課堂,還有內(nèi)修們的住處。”南光開始匯報所見所聞,這也是南昱讓他去的目的:“公子你知道嗎,就算都是內(nèi)修弟子,也分初階和高階呢,咱們這邊是初階弟子住的地方,那高階弟子的住處,還有溫泉呢!” “溫泉?”南昱眼睛一亮。 “南谷溫泉可多了,我問了,是對所有內(nèi)修開放的。公子若是想去的話,我們晚上便去泡泡,解解乏。” “再說吧。對了,你一會出去的時候,找人打聽一下南谷的事,越詳盡越好。” “公子想問什么?要是太機(jī)密的,怕是沒人會說啊!” “不是機(jī)密,你就問問這宗門里的關(guān)系結(jié)構(gòu),尤其是,井宿長老的事。” “明長老?就剛才那個?” “嗯,主要問他的事,師從何人,師父叫什么,什么來頭。”南昱正色對著他的親隨下令:“務(wù)必打聽到,不行就使銀子。” 南光點(diǎn)頭領(lǐng)命,哪怕以南谷的規(guī)矩,他是不必伺候和聽命于南昱的,可因?yàn)槭畮啄甑闹髌完P(guān)系早已深入骨髓,一時半刻是意識不到的,因?yàn)檫@一點(diǎn),后面也沒少被罰。 南光一出去便是一個多時辰,南昱沒了睡意,睜眼躺著許久,忽然想到什么,下床出門直奔那赤炎殿而去。 好在陵光君還在,南昱見四下無人,跪地便拜,情真意切:“師父,徒弟有一事相求!” 陵光君正在案前寫信,抬頭不解的看著他新入門的弟子,輕咳兩聲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何事?” “徒兒想另尋住所。” 陵光君蹙眉繼續(xù)寫完,緩緩將書信折進(jìn)了信封交給候在身旁的道童,方才問道:“初階弟子的住所哪里不合你的意了?” 南昱料到會有此問,剛才躺床上一直就在想這個問題,此行的目的其實(shí)很簡單,修真問道什么的自己沒興趣,找到那人,然后討個說法,還有就是好奇世人津津樂道的南谷是何模樣。至于其他的,暫時沒想太多。 既然不會久留,那就遠(yuǎn)離是非,今日那個小道士擺個路見不平臉,一聲門規(guī)把他那隨心所欲的性子給添了一下堵,自己日后在弟子們的嚴(yán)密監(jiān)視中,難免行差踏錯,為了不麻煩,另尋一個住所方為明智之舉。 南昱臆想著陵光君收到的神院推薦信中,對自己的身份一定有所提及,就算不明確說明,也會隱晦暗示自己的身份特殊,否則以南谷的規(guī)矩,斷不會破格收一名來路不明的弟子,還由宗主親傳。即是交給明卻親傳,那就有兩層意思:掩飾身份、親傳弟子的待遇與自己尊貴地位的匹配。 這樣一來,陵光君必會特殊對待:“徒兒初入山門,修行也滯后。眾師兄個個都是天命所歸、骨骼精奇之人,弟子摻雜其中甚是不和諧,學(xué)藝不精又不懂規(guī)矩,更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師父親傳,怕給師父丟了人。所以懇請師父另為徒兒安排一個偏僻之所,無須太好,有片瓦遮雨即可,離師父近點(diǎn)更好。能得師父破格相授,已是南昱的福分,斷不敢因?yàn)橥絻鹤寗e人對師父有所議論。徒兒此后定當(dāng)發(fā)憤圖強(qiáng),努力修煉。” 南昱狠狠的表著決心,揣摩著陵光君的表情,自己這個師父甚有意思,恐怕還得幾個來回,才能摸透他的脾性,不過有一點(diǎn)他看出來了,眼前一本正經(jīng)端著的人,私底下一定不是這個樣子,嚴(yán)厲克己和稀松散漫兩個面孔,定有一個是裝出來的。 南谷宗主懵了半天,才回味過來他徒弟話里的意思。 “這樣啊!” 事實(shí)是南昱想多了。 陵光君收到的書信,是神院主持召一真人的親筆所寫,其中確對其身份有所提及,且指名道姓說得很清楚:南昱乃京城富商南司成之子,祖輩曾有恩于神院,特將次子南昱托與南谷宗主門下,務(wù)必親傳,遂了真人報恩之愿。 神院主持召一是何人?那可是天下四宗的帶頭大哥,宗主們的授業(yè)恩師,師父所托,豈有不從之理? 南昱對此一無所知,直到后面收到父王的來信,才回想起自己在赤炎殿的傻逼想法。 陵光君其實(shí)也只是聽進(jìn)去兩個地方:怕給師父丟了人,離師父近一點(diǎn)。 宗主的心里一軟,起身過來將他的徒弟扶起,一臉慈祥:“可是有人說什么了?” 南昱起身低頭不語,此刻什么都不說才是最好的。 “偏僻之地,哪里有什么偏僻之地啊?竹海前面倒是有幾間空屋子,可是太破了啊,也太偏了,你上課也不便。平日里沒人往那邊走。哦,不行,你住那邊又怕你擾了浣溪君。”陵光君真真犯了難,來回渡步:“你也不適合與我同住,眼下又沒有單獨(dú)的房屋,高修們也都住一起,你想要清凈,可只有那里了,先下去吧,容我再想想。” 師父上了心,南昱也見好就收,通情達(dá)理的躬身:“多謝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