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既然打了賭,教就教得心猿意馬了,恨不得陳又涵這輩子都別學會,還故意使壞拖出了蘭曼的女士自行車。白色的,復古造型,前面有一個藤筐,后面有座椅。家里花種得多,她有時候會裝滿一藤筐去街角擺攤,看心情要價,以物換物也行,最有趣的一次是有個小姑娘給她唱了首北美古典民謠,她就把一車的花都送了出去。 這車跟陳又涵格格不入,腿都伸展不開。他一坐上去葉開就笑得要扶住籬笆才能站穩。打開相機,光線正美,陳又涵右手插兜,左手肘撐在手剎上,懶洋洋地看他折騰。快門按下,畫面定格,葉開回看,戲謔的笑慢慢慢慢地凝住,溫柔從眼神里漫溢而出。黃昏靜謐的街道上響起一串鈴聲,他抬起頭,看到陳又涵漫不經心地撥動鈴鐺,“還教不教了?” 葉開如夢初醒,帶著砰砰的心跳跑過去圈住陳又涵的脖頸,吻住了他。 二樓窗簾晃動,黑膠唱片聲中,蘭曼沐浴著黃昏安靜地搖曳交誼舞步,慢慢將頭靠在了瞿仲禮的肩頭。、到最后,太陽還沒來得及落山,陳又涵就學會了這個“如果不會人生就將不夠完美”的雞肋技能。晚上手被綁在床頭折騰得夠嗆,一遍遍地叫“老公”,都是賭輸了的后果。頭昏腦脹中終于欲哭無淚地想起來,怎么回事,他為什么要跟陳又涵打一個注定會輸的賭? 他最要緊的關頭陳又涵還好整以暇居高臨下,他媽的衣服都沒脫干凈。他早覺得陳又涵今天不對勁,直到他在他瀕臨崩潰的時候喘息著作弄著說:“寶寶,你跟lucas根本就沒在一起,你說,要怎么懲罰你?” 葉開瞳孔渙散,直接被他送到了天堂。 第92章 床都被玩得挪了位置, 葉開終于被解了領帶,交疊的手腕上一片通紅。他靠在陳又涵懷里,神情慵懶地邊揉著腕子, 邊抱怨道:“明天外婆又要生氣。” 不僅地動山搖地zuoai, 還在床上抽事后煙。他從陳又涵指間搶走還剩半截的白色煙管,深深地抿了一口。陳又涵握住他的手腕,幫他半輕不重地揉著:“回房間去睡?” 葉開眨眨眼睛,算是認可了這個提議。繚繞的煙霧中, 他黑長的睫毛被眼淚打濕,配上淡漠的眼神, 有股冷冷的可憐感。經年的性和欲將如河流重塑山川般改變著一個人的氣質與氛圍,如果有一天葉開因為過分復雜迷離的性感而獲得過于多的追求者, 陳又涵最起碼要背一半鍋。 “為什么要用lucas騙我?” 葉開夾著煙懶洋洋地說:“因為我變態。” 陳又涵垂眸瞥他一眼,勾起一抹笑:“別自我反省得這么深入。” 葉開也笑, “順水推舟而已。”攀著陳又涵的肩湊近他耳邊:“又涵哥哥,你不知道你在床上跟他比技巧的樣子多低級多可愛。” 陳又涵頓了頓:“我看你是找cao。” 他從葉開手里接過煙, 最后抿了一口后在一個瓷蓋里捻滅了。房間里沒煙灰缸, 隨便順了個不知道什么容器,現在才發現好像是放玫瑰花茶的。他在葉開汗濕的額頭上親了親,掀開被子下床, “公益學校推進得差不多了, 回國后我就會回gc董事會。”洗手間傳來水流聲, 原來是去洗那個白瓷蓋去了。 葉開早料到有這么一天, 沒什么太大意外, 只替他高興。 “下午顧岫單獨問我是不是跟你復合了。”陳又涵高大的身影從隔斷屏風的陰影后轉出來,抽出兩張紙巾擦了擦白瓷蓋上的水漬,又打開窗通風。一連串的動作中, 他沉穩地說:“我說是的,他問我——”陳又涵說到這里瞥了葉開一眼,“是不是犯賤。” 隨即很無奈地笑了笑:“他是那兩年里照顧我最多的人,不過好像不是很看好我們。” 葉開不知道想到哪里去,很有想象力地說:“……他是不是暗戀你?” 陳又涵無語:“你先看看他硬盤里的明日花綺羅再說話。”葉開迷茫地問:“明日花綺羅是誰?”隨即反應過來,語氣很復雜地問:“你們還交流這個?” 陳又涵甘拜下風:“這是重點嗎?”然而在葉開一錯不錯的目光中,他不得不認真澄清:“我不看,也沒和他交流,有一次他帶錯硬盤不小心撞見的,可以了?” 葉開突然就覺得自己成長的旅途中好像錯過了很多不得了的風景,半晌,莫名生氣地說:“我都沒看過,好虧啊。” 陳又涵緩緩地、有點難以置信地問:“你想看?” “萬一看了以后發現還是喜歡女孩子多一點……”他每多說一個字,陳又涵微瞇的目光就更冷峻一分,極具壓迫性地看了他幾秒,陳又涵上床把人壓在身下:“好,看,現在就看。” 從亂七八糟的被窩里摸出手機,“現在就帶你看個夠,好不好?”一手圈著葉開肩頸,一手在地址欄里輸入p站網址,“歐美日韓國產還是動畫?” 他語氣不善氣息深沉,將葉開牢牢禁錮在懷里,點開排行榜。葉開有點被畫面和他的陣勢嚇到,視頻加載出預覽片段就夠有沖擊力,但比起來還是陳又涵更嚇人。陳又涵從小到大沒兇過他,雖然他的語氣和動作都很克制,但葉開知道,他大概是不高興了。 “沒有想看的?可以選標簽,你喜歡什么?嗯?青少年?三p?luanlun?” 他咄咄逼人,強迫葉開看他手里的屏幕。葉開把臉埋進被子,悶聲悶氣地說:“我不看了!不看了行嗎!” 屋子里靜了幾秒,陳又涵輕輕把他抱起。他剛開始還在賭氣掙扎,但對方的動作雖然輕柔然而卻很堅定。拗不過,葉開順從地被抱進懷里。陳又涵親著他的頸側和他道歉,一聲聲說對不起。葉開眼睛都有點紅,輕聲說:“兇死了。”唇瓣在他肩上壓了壓,陳又涵低沉暗啞地說:“下次不要再故意說這些話了。” 葉開有點慌神:“……我說著玩的。” 陳又涵靜了靜:“我也會當真的。” 顧岫的話題被歪到了腦后,陳又涵都忘了下午顧岫質問他的那番話,什么好了傷疤忘了疼,什么那兩年喝過的酒是不是都成了腦子里進的水,語氣激烈措辭嚴厲,聽得陳又涵忍不住考慮回董事會后第一件事就是給他降職降薪,不多,降個百分之五十意思意思。但考慮到顧岫在對話結尾還是不情不愿地祝了個百年好合,陳又涵決定還是當個好老板。 剛吵完架分開傷感情,陳又涵順勢問:“不走了,在這里睡好不好?” 葉開還有點故作矜持:“外婆會給你貼罰單。” 陳又涵被他的形容可愛到,忍不住無聲地笑了笑:“給你定鬧鈴。” 真煞有介事地定了凌晨五點,為了防止重蹈覆轍,又間隔幾分鐘多設了幾個。兩人一起去浴室洗澡,葉開從床上下來時覺得這屋子簡直不能待,雖然開窗通風了許久,但被子一掀動都是荷爾蒙的氣息。地板上都是擦過的紙巾,他不知道陳又涵什么體質怎么保養的,每天都做每天都還這么充沛。洗頭發時發現有一縷額發都結一起了,揪著聞了一下,臉剎那間就紅了。神經病啊,拔出來的時候為什么會從腰腹搞到頭發上! 洗完澡穿著睡衣在陽臺上吹了會兒風,夜深了,周圍一片黑,襯得天幕上幾顆星星尤其明亮。葉開站了會兒覺得腰酸,睡覺的時候就對陳又涵沒好臉色,耍賴地趴在他身上讓他給按摩。陳又涵手法到位,葉開閉著眼跟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結果把兩人都給越聊越清醒,等有意識地去看時間時,發現已經是三點多。 這還睡個屁。 他翻身下床,“又涵哥哥,其實我帶你來溫哥華,是有東西要送給你。” 他本來打算走的那天再給的,但好像這一刻內心的涌動超過了一切預謀。 陳又涵被他從床上拉起,兩人赤著腳輕手輕腳地穿過房間、起居室、回廊,下樓梯,來到葉開的房間。夜燈燈光溫柔,勾勒出一前一后輕巧從容的兩雙赤足。 門被輕輕推開,緊閉的門窗很好地保留住了冷氣。高大寬敞的羅馬窗正對著月亮,窗戶下是深色玫瑰木古典書桌。是滿月,藍色的月光搖曳在地板上。葉開就著月光拉開書桌抽屜。陳又涵站在他對面,垂首看他。月光下,兩人只剩了相對著的剪影,像很多年前十八歲生日的那個夜晚。 絨布珠寶盒被打開,陳又涵微怔,身體站直。 寶璣手表在藍色月光下熠熠生輝,精致繁雜的表盤,羅馬十二位數字,鉑金指針,藍色波紋在月光下如海洋浪涌。 “你送我的。” “我以為你把他扔了。” 退回來的紙箱里只有滑雪板和藍寶石,寶璣是當初他主動問他要的,還是陳又涵戴過的,他以為葉開厭惡他厭惡到直接扔了。 葉開從珠寶盒里摘下手表,“想扔的,卻還是身不由己地帶到了這里。那時候天天戴著,后來想,不能再這么下去了,就留在了溫哥華。”他抬起陳又涵的手腕,極漂亮的眉眼間專注而溫柔:“六百多天,前兩天我偷偷來看過,發現時間很準,原來外婆一直幫我上鏈。” 陳又涵看著他把手表扣在自己腕上,“怎么想到還給我了?” “不是還給你,”葉開怔怔地看著他,隨即很輕地笑了一下,“是送給你。” 光陰如齒輪鐫刻,在彼此交錯的日夜不息中走向永恒。 他們在溫哥華又待了三天,蘭曼果然舍得拿出最好的茶葉最好的茶具招待他們。手工鎏金,花鳥彩繪,超過四千度連續燒制四次才出現的漂亮淡藍和花紋浮雕,茶杯和托盤相碰時有讓人聽了上癮的清脆聲,比海風下的風鈴還動聽。夕陽也是最好的,濃墨重彩,帶著和風,看一眼都覺得奢侈。花也是最好的,爭相開著,名字都漂亮極了,紫霧,圣埃澤布加,莫奈,馬爾蒂斯城堡,真宙——當然陳又涵最喜歡的還是朱麗葉。 有時候在日落后騎車去環湖,也會開車到史丹利公園后再沿著海岸線騎行。想起多年前在這里的冬季雨夜,以及葉開當初說的那句“我的十七歲好像也有喜歡的人了”。 「我喜歡的人會對我無動于衷嗎?」 「不會。」 「你覺得他會喜歡我嗎?」 「沒有人會不喜歡你。」 葉開想,他真的很受眷顧,原來故事的開始就寫好了完美的謝幕。 走的那天仍是蘭曼和瞿仲禮開車送到機場,臨過安檢,蘭曼與葉開擁抱,哽咽低語:“別怕,寶寶,一切都剛剛好。”又與陳又涵擁抱,在他耳邊輕聲說:“又涵,永遠保護好他。” 陳又涵戴著腕表的手輕撫了撫她滿頭的銀發,只說了一個字。 他說:“好。” 第93章 飛機穿越雷云暴雨, 終于有驚無險地落地寧市流花機場。滑行速度逐漸降至緩慢,暴雨在深夜的舷窗上形成了魚鱗狀的水漬。有序出艙,陳又涵安排的司機已經在到達大廳出口等待。 上車后排落座, 奧迪a8破開風雨低調駛出機場環線。 “少爺, 去繁寧還是回公館?” “先去思源路。” 剛吩咐完就感覺身邊氣氛一下子冷到了南極。他回眸,撞見葉開面無表情地盯著他,一言不發。 陳又涵:“……”試探地問:“那去繁寧?” 葉開搭著二郎腿,兩手抱臂, 明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勢,冷冰冰地把臉撇向窗外。 他快被紊亂的時差折磨瘋了, 溫哥華回寧市又沒有直飛航班,他們在東京轉機延誤了近八個小時, 機上難得補了三個小時的眠又在凌晨一點落地,困倦醞釀成一腔煩躁, 在寧市悶熱的滾雷聲中無理升級,終于成了不可理喻的起床氣。 陳又涵立刻改口, 言簡意賅斬釘截鐵地吩咐:“去繁寧。” 司機應了一聲, 默默在導航上更改路線。 到市中心近一個小時的車程,葉開戴著頸枕,悶氣生著生著就打起了瞌睡, 等醒來時發現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靠在了陳又涵的肩頭。車在繁寧地下停車場, 對面就是業主專屬直梯。他迷蒙著眼憑本能下車, 陳又涵在后備箱取背包, 葉開站不住, 偷懶地把額頭抵著陳又涵胳膊上。 司機在一邊尷尬得無所適從。他平時主要跟公司商務,今天是臨時調派過來伺候這位少爺,誰知道一來就撞到這么曖昧的關系。 陳又涵瞥他一眼, 兩個背包都被他親自掛在了單肩上,還勻出半邊懷抱攬住了葉開。 司機欲言又止,想問什么,被他不由分說的一個手勢制止住,意思是讓他別開口說話,別吵到他懷里的這個看著更貴氣的小少爺。 發現自己沒有用武之地,司機干巴巴地站著,有點拘束。 一片深夜的靜謐中,葉開聽到陳又涵在耳邊很輕地問:“這么困?” 他連眼睛都懶得睜開,閉著眼倚在他懷里點了點頭。 陳又涵笑了一聲:“沒用。” 隨即沖司機利落地一招手。司機挨近,他紆尊降貴地湊近他耳邊壓低聲音:“黑色雙肩包夾層里有個卡包,里面有張純黑的是業主卡,幫我拿出來。” 剩下的不用他再吩咐了。黑卡貼上機器,門禁解開,陳又涵攬著葉開步入電梯轎廂,從司機手里接過卡包和業主卡,給了他一個安撫順帶趕人的眼神。梯門合,電子顯示屏上數字躍升極快,很快到達繁寧二十六層。 一切如舊,葉開卻忽然搶先握住了指紋鎖門把,大拇指貼上,他像個小學生一樣,語氣毫無起伏地學著電子女聲同步說:“歡迎回家。” 剛還困得站不住的人這會兒精神了,冷冷地說:“你看,你家門鎖又壞了。” 陰陽怪氣起來挺招人的。背包被扔在玄關,陳又涵彎腰將人打橫抱起,穩聲說:“不壞的話小偷也進不來。” 葉開不自覺圈住他脖子,用一種懶懶怠惰的語氣說:“誰是小偷?” 他眼睛輕闔,頭已經靠在了陳又涵胸前,只有嘴上不饒人。陳又涵垂眸瞥他一眼,唇角彎了下:“說錯了,你不是小偷,你是——” “監守自盜。” 葉開反應了會兒,輕輕笑出了聲。 兩人草草洗了個澡便摟著睡了個昏天暗地,第二天下午被餓醒,叫了外賣隨便吃了兩口刷了下未讀信息,順從生理反應在床上做了一回,做完又睡。這次一口氣睡到了第二天中午,點了個薄底披薩分著吃了,各自開始處理公務。電話視頻此起彼伏,兩人各安一隅互不打擾,臨黃昏,終于空閑,坐在陽臺上喝了點酒后繼續補覺。 第三天上午葉開八點就醒了,醒了還有點懵,發現陳又涵還在睡。他睡容沉穩,眼底下有淡淡的烏青,下巴上冒出了胡茬。睡著也有睡著了的魅力。葉開壓著肘在他臉側親了親,翻身下床。 冰箱里什么都有,應該是陳又涵回國前就讓管家采買好的。葉開沒什么下廚的天賦,看做蛋糕那糟糕勁兒就能猜透,但自覺早餐還是可以挑戰一下。不就是煎蛋培根么? ……第一個煎蛋在糊味溢出時就宣告了失敗。 忙著毀尸滅跡的時候陳又涵已經被這危險的氣味驚醒。等葉開回過神時,發現陳又涵抱臂倚著中島看他,眸帶戲謔語含嘲諷地說:“實不相瞞,我以為家里著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