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花魁夜
自得知楚綰回了滿春院,都尉已安插了小廝入院,便于隨時為公主探聽消息。在楚綰與老鴇告說梳攏一事的當日,都尉便得知,并及時向公主稟告。 楚綰是不知自己身邊有公主的眼線,否則也不會搞得這般排場盛大,勞民傷財。 滿春院近廿年來未有如此盛況,紅綢自街頭鋪至院內,戍時一到,沿路禮花鞭炮齊鳴,整個長安街耀眼響徹。入了院更是處處張燈結彩,花紅柳綠,金帛漆器,驕奢yin靡,真有大戶人家嫁女的氣魄。 楚綰于滿春院的名頭不小,諸多老客聽聞她今日梳攏,特意趕來捧場。饞了許久的清倌終于肯“出嫁”,那必要拔得頭籌。處子一生僅一回,珍貴無比,過了今夜的意義可就不同了。 是滿春院有意烘托捧紅楚綰也好,是恩客猶如聞著腥味就上鉤的貓也罷,今日單入場牌號便喊價五百金,僅五十席,供不應求,未搶得牌號也有要求加價入場的。 然而規矩便是規矩,今日入場的甚至有肱骨貴胄,一級壓著一級,哪容放肆。 一臺八仙桌橫于大堂正中,桌邊圍繞著攜牌入場的恩客。龜奴于臺上,右手提鑼,左手持梆,“鐺~”一聲銅鑼巨響,競標開始。 規矩簡單,底價千金,每舉手即一百金,價高者得。 楚綰身著紅衫,面上遮著紅紗,雖非正統鳳冠霞帔,此時也是應景地喜慶。 她坐于二樓外閣,一雙水眸滴溜地在人頭里找著熟悉的身影,對逐漸熙囔的喊價毫不在意。 “meimei今日真是出盡了風頭。”姒瀾也看著樓下,十分留意叫價。 “你喜歡,都與你罷。”楚綰隨口道。 幾個來回間,已漲至五千金。姒瀾咂舌,夸張地比著五根手指,囔道:“五、五千了!” 楚綰作為本場被競標的花魁,卻反像身外人,仍神游在外。 姒瀾見她怏怏,大約是未見到想見的人,便道:“meimei是在等誰?” 楚綰嘆了口氣,垂眼不語。又隨即抬眸望向門口,唯恐漏了堂外的動靜。 底價高,加價也快,不過半柱香的光景已喊到萬金,再往上,當真僅有富可敵國之人能續。 “這是瘋了?有金山當納百妾。以萬金換一夜,值?” “侯爺有所不知,張大官人與傅大人積怨已久,互相不對付,爭花更爭面子。咱不跟著摻合便是。” “咦,你說嚳大人的俸祿才幾個錢,也喊得起這價?我看……” 此時能喊價的不足十人。 底下不再喊價的恩客開始閑聊看熱鬧,談論之聲不大不小,或多或少流入正主耳里,堂內開始喧鬧爭執,但喊價尚在繼續。 幾乎到了尾聲。 龜奴宣道:“季官二萬叁千金,還有哪位官人一爭雌雄?” 一兩銀子,足夠尋常百姓四口人一年的米糧。而一金即一百銀,萬金……已可養活整支軍隊。 然大武富庶,尤其京都乃權貴富賈聚集之地,一擲千金不在話下,也不乏藏龍臥虎者豪擲萬金。 “季官二萬叁千金,一定。” 大伙兒面面相覷,無人響應。楚綰看著那銀發白須、年紀大得可以當她祖父的季儒,心提了一下。 “季官二萬叁千金,二定。” 此時有人鼓噪,莫讓人搶了頭彩。似乎有躍躍欲試,再爭一把的。 龜奴拖延了數息,仍是無人再開口,只得又道:“季官二萬叁千金,落定!” 隨即銅鑼再響:“鐺~”,塵埃落定。 楚綰扶額,開始憂煩如何脫身。 “恭喜季大人奪魁……”龜奴話到一半,突然插入另一道呼喝:“來人,將季儒拿下!” 季儒驚疑的看著突然出現的大理寺卿,叫囔:“我犯了何罪?是不是抓錯人了?” “沒錯,抓的便是你!你官居二品巡撫,年祿百兩,卻有萬金家財。季大人,與下官回大理寺,解釋解釋這些銀錢如何來的?” 季儒啞口無言,深知此時多說多錯。大理寺卿狠惡地瞥了他一眼,又轉頭對侍兵道:“帶走!” 眼瞧季儒被帶走,楚綰松了口氣。然而還未高興多久,便想起…… 短暫的sao動一過,堂內又恢復熱鬧。 “季大人流標,將由次位競價者得!”龜奴看了看一旁小廝作的筆錄,“榜眼是劉公子,出價二萬金!” 唉…… “嘿?竟落到本少爺頭上了?”劉良腦滿肥腸,本就小的眼睛一瞇便成縫。 “是。恭喜劉公子抱得美人歸!”龜奴一邊說,一邊引著看客們鼓掌。 恩客們鼓著掌,心里暗暗想象那頭肥豬今晚會如何蹂躪美人,畫面略嫌惡心,各個不想與他做“襟兄弟”。楚綰若真接了他這回,往后怕是掉價得厲害。 劉良喜不自勝地叁步做兩步,心急上樓牽美人。他一面小跑,一面喜滋滋:“今夜小登科!” 楚綰只覺眼前一座rou山向她奔來,腳下的木板都被他那身橫rou震顫,咯吱咯吱作響,似是不堪負重,隨時要崩斷。 姒瀾看著他,又看了看身旁的楚綰,心中頓時生出一種暴殄天物的惋惜來。 就在他邊跑邊伸手,欲拉上她時,一支羽箭“咻”地擦著劉良的鼻尖橫穿而過,直直射入墻壁。 楚綰轉頭看向樓下射箭的方位。 觸及熟悉的黑眸,伊人笑靨如花。 她的心上人,是單槍匹馬也有著千軍萬馬之勢的蓋世英雄。 只見騎著玄駒、身背弓羽穿堂而入的小公子,緩緩展出一張賣身契,傲然地睨著眾人,沉聲道:“一女無二夫,一身無二賣。” 嗬?!眾人倒吸了口氣。 老鴇簡直要瘋。一與楚綰沾邊的事,這小公子便又來砸場! “楚綰,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