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彪立怎么也沒想到，他應酬的合作方，其中有一人會是秦藝，當然，她沒有到場，而他聽見了她的名字，所以沒控制住自己喝多亂講。

    機緣巧合還是冥冥之中，該面對的遲早要面對。

    陳彪立沒同陳嶼說，陳嶼也沒有同陳彪立說，父子倆都守在心里。

    黎楚怡最近很少和李芹一起吃飯，李芹要兼顧學業，還要處理圣誕晚會的事項，心事重重，非常焦慮。

    連續兩周，黎楚怡和于一瑩早早起床到食堂吃飯，前者要清湯蝦仁云吞面，后者點豉汁蝦仁拉腸。

    日日這樣吃不行，所以一叁五拉腸云吞面，二四走滑粥油炸鬼（油條），有時會換蝦餃燒麥，口感清淡柔和，大體很健康。

    食堂人不算多，醇熟飄香四溢，鴛鴦奶和檸檬茶仍是熱銷飲品，如今再配幾本英文書，齊齊消化。

    黎楚怡夾一顆鮮蝦云吞，咬一口，面皮破開，蝦仁蜷著同空氣接吻，好巧，李芹也放一碗面在她跟前。

    李芹坐下，看不同色系的蝦，一邊沾豉汁一邊清寡到不行，再望自己那碗面，笑了笑：“難道你們阿嫲也說吃蝦仁可以健腦益智增強免疫力？”

    黎楚怡嚼后吞咽，搖頭：“我鐘意吃蝦而已，你知道的。”

    于一瑩也說：“我想不到吃什么，跟著楚怡咯。”

    李芹聽完作恍然大悟的表情，動筷子吃早飯。

    于一瑩：“話說你阿嫲真的神通廣大，什么都知道。”

    李芹：“她看得多那些老中醫節目，而且她那裁縫機上面擺了好多陳年秘籍，養生的算卦的做衣服的都有，她還會經常讓我進廚房教我做菜。”

    于一瑩羨慕道：“真好，我就不敢進廚房，每次進去都要被我阿嫲罵，天天都是那句，食嘢唔做嘢，做嘢就打爛嘢（平時光吃飯不干活,干活又打爛東西），聽到我耳朵都起繭子了。”

    其實她講到后半句沒多大反應，有些話當粗茶淡飯一樣攝入而已，左耳聽右耳出，少給自己找苦吃。

    李芹無奈一笑：“你以為我阿嫲沒罵過？整天說我跟條失魂魚一樣，分分鐘失驚無神行差踏錯。”

    黎楚怡看李芹表情，確實有些失魂。

    于一瑩聊幾句，記起她的課要提前過去準備，她看一眼手表，趕緊扒兩口端碗走人，“不說了，你們慢慢吃，我得先走了，晚點見。”

    “好，晚點見。”

    只剩二人，黎楚怡好奇林尹恬怎么沒來，疑惑地問李芹：“恬恬呢，怎么沒來吃早飯。”

    李芹握緊筷子，沒什么表情，看起來更失魂：“她說等劉駿豪一起，他們在曖昧階段。”

    黎楚怡懂了，輕笑一聲：“這個拉鋸戰還挺長，先是拒絕狀態，然后又忍不住攪和一起，我猜他們最后……”

    她夾一顆蝦仁云吞放到李芹碗里，再夾一顆送自己嘴里，漫不經心說：“一起吃。”

    李芹垂起睫毛，眼里是那顆飽滿的云吞，晶瑩剔透，在清湯里浮沉。

    黎楚怡的聲音很平，語氣帶著肯定：“他們最后不會在一起。”

    李芹不明白她想表達的東西，問：“為什么。”

    “因為我懂你啊，你喜歡劉駿豪，我從沒見你這么上過心。”

    李芹終于被說中心事，還是有些遮遮掩掩：“哪有，劉駿豪有什么值得我喜歡的，他又作又臭屁，審美和我天差地遠，整天懟我罵我八婆，死賤鬼，我喜歡他什么！到底有什么值得我喜歡的，我和他的節奏根本就不匹配，都不是一個level的，況且我不想和林尹恬爭。”

    黎楚怡抿唇一會兒，才說：“你是學生會會長，他是吊兒郎當二世祖，但你也不知為什么會喜歡上這輩子都不可能喜歡上的人。”

    她繼續若無其事地吃著早飯，抽空說道：“口頭上說不想爭，實際心底里不是這么想，你的表情和行為舉止都告訴我你就是喜歡他想要他，你之前特意不去問他那件衫好不好看，是因為他在你心里是special的。”

    沉默，然后承認。

    “犀飛利啦，你全說對，”李芹佩服她的觀察力，說完就憤憤地戳那顆云吞，見它沉甸甸又溜走，她嘆氣，把筷子亙在碗上，“怎么連云吞都對付我。”

    李芹不吃了，開始苦苦訴說，都怪那天演唱會，開頭想和他一起幫表兄妹破冰，后來喝多了又被他背著，進酒店的時候她踢他踹他，他疼得扭過頭，兩人不小心親上，很輕卻令她很心動的吻，比一見鐘情還更有沖擊力，一見鐘情的勁很快就過了，可劉駿豪留下的沒有，打那以后，李芹竟然覺得劉駿豪很可愛，甚至，越來越喜歡他。

    不問他那件衫好不好看，是因為她不想打破她對他的美好締造。

    更詭異的是，李芹越來越嫉妒林尹恬，也不知林尹恬是不是壓力過大，整天在宿舍和劉駿豪開視頻聊天，李芹在旁邊覺得好煩躁，簡直癡線發大瘟。

    李芹無精打采道：“先讓他對我有不一樣的feel，不然……”

    黎楚怡心中始終有個秤，知道李芹不愿為了個男仔和林尹恬明目張膽搞針對，掂量幾秒她話鋒一轉安慰道：“過兩天我生日，我幫你。”

    李芹驚訝地瞪大雙眼：“太陽爆炸了還是月亮淪陷？你從前還和我說你不是圣人，講什么人人是上帝杰作，有手有腳有頭腦，可以自己發掘摸索不要老找你搭橋，而且你不是不想牽扯這些糾葛嗎。”

    黎楚怡把筷子也放下，懶懶地坐著，發自肺腑地笑道：“第一，正因為不是圣人，所以我有多重標準，我基本不幫男仔，幫也只會敷衍了事，對女仔我同樣分情況，沒發現我說的只是有手有腳有頭腦，獨獨排除了有心么，恬恬不過是享受曖昧感罷了，而你不一樣，在我這你占上風。”

    再接著，她澄澈的眼睛里漾著更諱莫如深的笑意：“第二，我想幫就一定有辦法脫身，我不僅不會惹上，還能讓你悄無聲息地插入，因為……”

    吃完早飯，又體驗過午飯，很快到下午，陳嶼和那班男的胃口大，特能吃，主要是因為他們真的體力旺盛，弄完學習還要去打球，不然頭昏腦漲神經衰弱。

    放學后，黎楚怡在cao場找剛打完球的陳嶼，遞了瓶喝的，是金銀花。

    “媽咪煲的，我喝不完。”

    陳嶼接過，仰頭就喝。

    只是喝一瓶降火茶，她就開始聯想他喝酒的模樣，清晰的線條，分明的喉結，好看的眉眼，這才是真真正正的上帝杰作。

    黎楚怡趁沒人的時候，踮腳親他臉頰，聲音甜膩如他剛品的金銀花：“我要生日，你打算送我什么禮物。”

    等她落地，仰頭看他的時候，他的指尖輕輕掃過她額頭，笑得很好看：“先不說，總之你一定會很多謝我。”

    “那我好好期待著。”

    黎楚怡生日那天，老豆老母行程五彩斑斕，秦媛加班，黎一鳴十點才到香港機場。

    黎楚怡決定先和那班friend玩第一場，等兩個大人回來再一起吃第二輪蛋糕。

    彩帶和氣球在地上亂著，千層朱古力蛋糕立在餐桌上，秦媛之前真的添置了好多牛奶，黎楚怡一人難解決，趁生日趕緊拿出來給各位分擔。

    黎楚怡今天穿得很素，淺紫衛衣內搭白T，再穿一條牛仔褲一雙白鞋，更清爽靚麗。

    Lily正啄飲牛奶，見到壽星就稱贊：“你真是穿什么都好看，我是男的我都要追你。”

    黎楚怡臭美地繞轉一圈，卻是說：“過獎了。”

    牛奶和葡萄酒都快見底，黎楚怡要切第一輪生日蛋糕，李芹給她戴了一頂紙做的皇冠，可可愛愛。

    燈熄滅，只剩五彩蠟燭在空氣中燃燒，夕陽橘牛乳白光線交錯，亮進心里。

    黎楚怡站在餐桌中央，她舉著刀叉，說：“快，播生日歌，一起唱。”

    Lily趕緊去開，藍牙音響適宜奏起粵語生辰祝福歌：“恭祝你福壽與天齊  ，慶賀你生辰快樂，年年都有今日  ，歲歲都有今朝  ，恭喜你，恭喜你……”

    有個女仔幫忙拍視頻，按黎楚怡要求做。

    黎楚怡在眾人歡愉的歌聲中許愿，然后輕輕一吹，光亮陷落，頃刻黑暗。

    他們還在唱，有的開始鼓掌起哄，但大家都看不見。

    黎楚怡清淺笑著，笑意正濃的時候，突然有人在她身后抱她腰，將她的小腹按至他身前，而他親了親她質感柔軟的耳廓。

    這種在狂歡黑夜里偷情的親密感和禁忌感讓黎楚怡整個人燒了起來，臉很快染上緋紅，她不出聲，他也沒說話，只是摟著她舔咬耳尖耳廓，壓著呼吸。

    好癢。

    她被撩得忍不住轉過身，憑本能和他接吻，嘗到一點葡萄酒的味道，他壓她小腹的手更緊，她的掌心抵在他胸前，兩人貼得很近，心跳加速。

    不久，他們終于互相放過。

    陳嶼回到那張霽藍沙發大喇喇地坐著，知道她現在肯定被自己親得腿軟，黎楚怡不得不把手撐在桌子上，咬住下唇，難抑心動和燥熱。

    燈一開，她把目光放至陳嶼那邊，再遠些，看見陳韻思，她看見陳韻思就想起麥詠心，有些東西在心底就是膈應。

    現在沒人敢光明正大地搭訕陳嶼，他從比賽開始就一直強調自己有女朋友，大家都知道他女朋友很神秘很受寵，沒敢過問沒敢深究，只能羨慕嫉妒恨。

    陳嶼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翻她買過的那些雜志，全是什么偶像愛豆。

    黎楚怡穿過人群坐在他旁邊，扯過他手中的雜志，低低說道：“親了我就把我放一邊跑開，硬得要死還那么能忍。”

    陳嶼看她的唇還是紅紅的，“無所謂，來夜方長。”

    黎楚怡服了他，理所當然地朝他張開手：“把你手機給我。”

    “查崗？”

    “昭示主權。”

    陳嶼淡淡一笑，利落地從褲兜里掏出來就遞給她，密碼正是今天，黎楚怡輸入成功后點開他的社交媒體，接收她找人拍的那條視頻。

    特地只截一小段再發布，那條視頻公之于眾，大概意思是慶祝表妹生日，畫面是他們圍一起唱生日歌吹蠟燭。

    李芹和劉駿豪挨得近，她故意在劉駿豪旁邊交頭接耳，嘴唇貼耳垂那么近。

    他們不是視頻畫面的重點，但有心人一定會發現他們很親近，所謂一個巴掌拍不響，只要湊一塊都好不到哪去，尤其是李芹和劉駿豪前后反差那么大的一對，人前互懟看不順眼，人后有曖昧火花，是個八卦的都有求知欲。

    所以，黎楚怡采取的方法就是讓圈子里的人都誤會，而且這視頻通過陳嶼話語權那么高的人發出去，關注度就很高，輿論的壓力往往能催情，李芹和劉駿豪會在別人的口舌中有情感碰撞，說著說著可能就撮合一對了。

    這條視頻絕就絕在出其不意，一看很正常，細看很多瓜，但所有人都不會被得罪，陳嶼不可能被牽扯進去，黎楚怡也完全不需要牽線，因為后面總有其他八卦看戲的人替她牽線。

    陳嶼拿回手機撂一眼，黎楚怡繼續到人多的地方玩樂，換一首音樂搖頭晃腦地嗨。

    直到酥黃的月亮被云霧吃下尖，直到葡萄酒氧化成陳舊的顏色，人快散去，朱古力蛋糕混入車厘子和薯片，溶溶爛爛一片狼藉。

    不遠處，李芹對黎楚怡說：“你這段位，一如既往厲害。”

    黎楚怡掐高腳杯和她一碰，一飲而盡。

    陳嶼望兩人交談，轉了圈手機放回褲兜，起身過去將黎楚怡拉著，同李芹說：“我們有事聊。”

    然后他把差點醉暈的黎楚怡拉到她自己房間，門一關就捏她的臉，看不清什么表情。

    黎楚怡“砰”地跌在房門，整個人清醒，被迫仰頭看他。

    陳嶼敞開來說：“黎楚怡，你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下，你真的是沒變過，知道我不喜歡被人利用，卻還是這么做。”

    黎楚怡被他捏得疼，皺起小臉：“我一直以來都是這樣，而且你明明就心甘情愿被我這樣對待，不然你會拒絕把手機給我。”

    他回應：“我給你手機是想讓你信任我。”

    她反駁：“你一看我就知道我要干什么事，這事在你掌控范圍之內所以你允許我這么做。”

    他沒回答，視線牢牢在她臉上，而她胸腔慢慢起伏。

    “是不是失望了。”

    僵持半分，外面的人終于散去，藍牙音箱仍在播，她的房間沒有燈亮，黯淡如即將凋零的香樟，卻隱隱有干柴星火四濺，殘忍熟悉的感覺要來。

    兩人在黑暗里仿佛回到從前那般對峙幾秒，再慢一步又淪為情感廢墟。

    陳嶼突然伸手攬她的腰，“沒見過比你更心機的女仔了，你最壞的時候我都沒法避免，但這次我也不是白給你做的，必須嚇你長記性。”

    黎楚怡聽清最后一句氣得推開他，打他肩膀，“我也沒見過你這么有本事的男仔，早就知道你那么聰明，遞我手機的時候肯定發現我要干嘛，你還說什么不做工具人，哪次沒給那些女仔做過，你個混蛋！”

    “我是混蛋。”

    黎楚怡想起就難受，可又實在掙脫不開他的柔情和激將，管他耍什么玩法，突然撲過去趁機圈緊他說出最真實的渴望，急急忙忙地不留一絲空隙：“你先答應我，不管我是怎么樣的人，不管以后發生什么，你都要對我好而且只能對我好。”

    他認了，拽緊懷里的人沒有任何猶豫：“對你好。”

    “不能和別的女仔有親密接觸，再也不幫她們，不許再……”

    “只有你一個。”

    “那你對我有什么要求嗎。”

    “愛我。”

    “好。”

    “那些事一筆勾銷完全扯平了。”

    最后，他忍不住吻她額頭：“乖寶貝，生日快樂。”

    她點頭，抱他抱得更緊，已經開心了。

    不過，很壞的是，他給她的生日禮物竟然是歷年IB模擬考復習文檔，好幾百頁全英內容，和她掛鉤的科目全都在里面有習題有解析。

    她還真的是特別感謝他的辛苦付出，同時對自己日后的復習規劃感到深深的苦惱。

    喜☆歡☆收☆藏：wo o1 8 . v i p (W oo 1 8 . vi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