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鐺——”伊莎貝拉立刻重新捂住耳朵。 “哦,沒有,這是個簡單的齒輪傳動測率儀,因為數據不太精確,所以我廢除了它和鐘樓的關系,讓龍把它當成單純的報時器——你知道,他就像是個經常藏在房間里咬手帕嚶嚶嚶的大姑娘,總是矯情到不肯出來說話,不知道他什么時候練就了這樣一顆脆弱得不行的玻璃心,我總是建議他去山谷里趴一會兒,這樣也許就能安靜一點……龍,別想再吼,否則我明天就拆掉你的低沉嗓音配件——咕咕在耳鳴。” 龍:……可惡,嘴炮完之后就用道貌岸然的借口堵住我的嘴! 狄利斯的語速很快,他只是看了幾眼那個噴發出銀色火星的儀器,就轉身回到桌前,開始收拾書本和紙筆:“ok,今天的傳動效率為0974……抱歉,咕咕,看來是我忘了時間。” 公爵大人:說人話。聽不懂。 狄利斯似乎是讀懂了她紅眼睛里的暗沉情緒:“我是說,這個噴銀色火星的儀器是塊另類的鐘,龍剛才提醒我們,現在是傍晚七點四十分。” 伊莎貝拉:??? 等等,暫且不提這貨是如何看懂的:“為什么不,像餐廳那樣,在墻上,掛,鐘,看時間,方便?” 狄利斯用古怪的眼神瞅了她一眼,最后深沉地嘆了口氣。 “你在一座鐘樓里,談論另一只鐘的事情?咕咕,雖然你才四歲,但負心漢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他憐憫地拍拍研究物的小肩膀:“或者說,咕咕,就算你想要左擁右抱,也得擁有花心的資本,不是嗎?看看你的……唉。” “沒關系,女大十八變,你加油。” ……我只不過是想在一座鐘樓里掛上一只正常的鐘! 伊莎貝拉深呼吸,告訴自己,這個地方是奇異的,這只鐘樓是活的,這是自己的管家,她要諒解——“餐廳的,鐘,是,正常!” 既然鐘樓會吃另一只鐘的醋的話,怎么餐廳有鐘呢? 狄利斯不置可否:“那只鐘是我用他身上的零件做的,龍不會和自己的兄弟吃醋,他們血脈相連。” 伊莎貝拉:你們贏了。 她還在暗自憤恨“大型魔幻現實喜劇之鐘樓的嫉妒”,便聽到狄利斯說:“好了,咕咕,走吧,去我的房間睡覺。” ……糟糕!!一整天都浪費了沒有想出任何解決方法! 伊莎貝拉瞪大了眼睛,急忙伸手,試圖去拉住準備往外走的狄利斯——“噗通。” 狄利斯及時接住了被自己袍子絆倒的伊莎貝拉。但她的額頭撞到了大人的膝蓋,頓時眼眶就紅了一片。 狄利斯把她抱起來,幫忙揉了揉額頭上泛紅的那一小塊,并非常熟練地遞過去一塊水果糖。 “你這件衣服似乎不太合身。”他皺眉說,作為一個連自己都不修邊幅的宅男,他這是第一次注意到伊莎貝拉身上松松垮垮的大袍子,“我們得抽空去給你買件新衣服。” 伊莎貝拉胡亂點頭,比起衣服,現在最重要的是今晚的睡眠地點——“狄利斯,我,腿長,多少?” 機械師不明所以,但還是準確地抱出今天早晨時測量完成的數據:“四十五點七厘米,咕咕,你有點營養不良。” “這條樓梯,長度,多少?” 機械師準確回答:“我不知道。” 伊莎貝拉:“好的,那么……嗯??” “我不知道。”機械師抱著她走到樓梯口,散漫地瞅了一眼那條一望無際的樓梯:“我只研究我感興趣的東西,咕咕。” “我只對咕咕長達四十五點七厘米的腿感興趣,但對破樓梯不感興趣。” 狄利斯真是一個很奇妙的神經病——他用輕佻的語氣說著輕佻的話,出發點卻十分純潔,舉動也很純潔,伊莎貝拉能百分百確定他沒有任何其他意思,但一舉一動的表現依舊輕佻到讓人火大——要不是我今年四歲,公爵大人麻木地想,我就一鞭子抽腫他這張破嘴。 “所以,狄利斯,我無法,走上去,你的房間——”正在這時,狄利斯摸索到樓梯口旁邊一側墻壁,并按下了一個開關。 “咔噠。” 伊莎貝拉還在焦急地重復:“你的房間,我無法,走上去,太累——”“叮~”樓梯口旁的墻壁緩緩打開一個口子,露出了一個打著暖光的電梯廂。 伊莎貝拉:“……” 狄利斯抱著她走進去,手動關上電梯門,并拉過cao縱閘,將其一拉到底。 “叮~”電梯開始穩穩地上升。 伊莎貝拉:“……” 偏偏機械師還要用慈愛關懷(憐憫智障)的眼神溫柔注視她:“咕咕,你這個傻孩子,我們為什么要走上去,我們有直達電梯。” 淦。 作者有話要說:生活方面深度懶癌患者狄利斯:呵,如果不是直達電梯,我為什么要住在頂層。 未來的某一天:公爵大人翹起八十七厘米的大長腿冷笑:“滾過來。” 第7章 被子哪有抱枕好玩 即便是算上作為公爵的經歷,伊莎貝拉也是頭一次進入成年男性的臥室——劃重點,臥室。 曾經的未婚夫杰克住在宮殿里,更別提她和杰克的關系也遠沒有到登堂入室的那步,而且公爵大人并不是很喜歡杰克在自己宮殿里舉辦的大小宴會;而卡斯蒂利亞家族的那些男人一向自視甚高,他們是不可能邀請一個被光在黑塔里長大的野人進入自己的房間的,更別提和伊莎貝拉扮演兄妹情深……呵。 所以,當狄利斯扛著伊莎貝拉走出電梯,直接推開某扇樸素的木門后——作為一個成年女性,伊莎貝拉的內心閃過一絲促狹。 但下一秒,她就被某成年男性直接頭沖下扔了出去。從狄利斯的肩膀,呈一個拋物線,臉朝下砸到了類似床的家具上。 伊莎貝拉判斷這是床的原因是,她似乎被很多類似棉制品的布料纏了起來,身體砸下后沒有絲毫疼痛,鋪天蓋地的咖啡味直接竄進了她的鼻尖。 公爵大人:??? 當確認出,她的臉的確是直接砸在床上時——伊莎貝拉的眼底少見地閃過震驚與慌亂。 難道她判斷錯誤了?!狄利斯不是個無害的嘴炮,而是什么有特殊癖好的惡心變態——“……嘶。咕咕?你著陸沒摔到吧?” 降落在枕頭上的伊莎貝拉咬住了嘴唇,條件反射地就去摸索周圍的堅硬物品。但狄利斯那熟悉的輕佻語氣再次在身后響起,她依舊沒有從中聽出任何惡意,也沒有感應到任何危險的靠近。 除非狄利斯是個城府極深的家伙,否則他沒辦法在即將得手時,也保持著這樣無害的語氣。 ……如果狄利斯城府極深,那他可能早就從自己展現出的超常智力看出了端倪? 伊莎貝拉的腦子嗡嗡亂響,她還沒能從枕頭里爬起來,屬于孩童的手臂就敏捷地甩開纏在一起的布料,“叮鈴哐啷”地似乎掃下了一大堆的物件,直到她的掌心握住了什么堅硬擺件。 伊莎貝拉氣喘吁吁地握緊這塊堅硬物品,狼狽地跳起,身體上每塊能被調動的肌rou都處于繃緊狀態,腦子極端冷靜:無論如何,我撲過去割開他喉嚨的可能性是——伊莎貝拉回過頭。 而某危險成年男性正頭朝下掛在一堆……高高高高的書籍上。 狄利斯此時像極了一條被家庭主婦拴在晾衣架上的干毛巾——或者換個說法,干海帶,因為他黑衣黑發,外貌不符合干凈的毛巾。 長手長腳,掛在書堆上的干海帶看上去很可憐,很蠢,很無害……很不靠譜。 “咕咕,你是著陸在床上吧?” 掛在書堆上的機械師搖晃著問道,“我在摔倒的前一秒把你扔到床上了,我確定方向和角度都沒錯。” 公爵大人:…… “哦,你看,這是我的房間,太久沒收拾了,所以有點亂……以前我經常被書堆絆倒、或者掛在書上……不過只有我一個人生活,所以在書堆上找點著力點爬下來也不費事,而且偶爾被掛在高處有利于大腦清除雜念,能幫助我從另一個角度思考問題……而且運動有益身體健康,在家里攀巖也是個十分方便的鍛煉方式……” 這條會說話的干海帶看上去傻透了。 伊莎貝拉突然想起自己今早下樓時,對方那句【但每次摔下去的時候都會僥幸掛在旁邊的齒輪上,別害怕】——所以,他是真的很多次摔下了樓梯,掛在旁邊的齒輪上,就像現在在自己的臥室里摔倒,掛在書堆上嗎?? ……話說,這摞書的高度如此驚人,這貨是怎么摔到頂端尖角的位置,又把他肩膀上的自己跨越書堆扔到床上的?這是怎樣的一套驚人動作? 該說這貨運動神經優秀嗎??還是根本沒有運動神經? 這一刻,伊莎貝拉心里屬于“警惕”的那堵高墻開始了動搖。 她清醒看見,這個看似神秘強大的機械師,在生活方面……就像個智障。 “狄利斯……需要,幫忙嗎?” “哦,不不,稍等片刻,我很快就爬下來,你在床上坐好,可能會有書砸下來……” 機械師掛在書堆上,輕松地揮手示意她坐好,甚至比出了“ok”的手勢。 接著,他突然做出了一個類似“咸魚打挺”的驚人后仰動作,并以體cao隊員的標準直接下腰,整片海帶迅速翻面,并且在翻面的過程中雙手向后一撐,扶著那些搖搖欲墜壘在一起的典籍,幾個后空翻,翻下了高高的書堆。 伊莎貝拉:……很好,看來是運動神經優秀的智障。 她麻木地看著對方翻回了臥室門口。 臥室門口竟然壘滿了許多高度不同(竟然還詭異的是遞進高度)的書堆,確保了機械師打開房門的第一時間就能被絆倒。 高高的書堆遮住了狄利斯的身影,那邊傳來紙張劃動的窸窣聲,伊莎貝拉猜那是因為他在移動自己的藏書堆,以便騰出一條安全抵達臥床的道路。 伊莎貝拉收回視線,這才開始仔細打量成年男性的臥室。 ……這是有點亂的程度? 觸目所及的,都是堆疊在一起,壘成一垛垛的書籍、紙張、冊子;天花板上則貼著一張用深藍色墨水繪制的巨大天文星座圖;墻壁上一層層地糊滿了記錄數字與公式的草稿紙,幾乎看不見壁紙原本的顏色。 伊莎貝拉只是稍微環顧了一圈,就感到一陣頭昏眼花。 書,書,筆記,書,筆記,書,筆記,書。 這絕對不是正常成年男性的臥室。 公爵大人冷靜地下了定論。 不過,這個房間也遠遠算不上“臟”。事實上,盡管其外表讓人一眼就會頭暈,大叫“混亂”,但伊莎貝拉仔細觀察后,發現這里非常干凈。 這里沒有亂扔的衣服,躺在奇異地方的發臭物體,食物殘渣,奇怪的污漬,花花綠綠的漫畫,也沒有古怪難聞的氣味。 伊莎貝拉所坐的地方,這個房間唯一沒有堆滿書籍與筆記的地方,是一張極為寬敞潔凈的大床。 ……雖然這張床的外表也十分混亂,各種花樣的床單、抱枕、床罩、毯子——等等薄薄的織物堆疊在一起,剛才差點就把伊莎貝拉整只纏了進去。 但別說,還挺軟的。 伊莎貝拉抿著嘴唇,看著這張鋪滿一切柔軟織物的床,忍不住模仿著剛才的狄利斯的懶散,坐在床上,微微搖晃了一下。 柔軟的織物溫柔地重新纏住了她的手腳,像是個巨型搖籃。 公爵大人不禁想起了自己曾躺過的“床”:黑塔里的被血浸透的石磚;打仗時泛著汗臭味與煤油味的帆布袋子;王宮大殿那冰冷的刺繡綢被…… 伊莎貝拉忍不住又搖晃了一下。 【十五分鐘后】 狄利斯運用自己奇異發達的運動神經,好不容易清理出一條抵達床邊的捷徑。 他想起自己剛才情急之下將咕咕直接扔到了床上,又花了十幾分鐘消失在她的視野里,咕咕這個沒什么安全感的幼崽可能會覺得難受。 于是機械師輕咳一聲:“咕咕,抱歉,我改日一定會把這個房間整理干凈,以前都是我一個人睡在這里,所以沒能考慮到,嗯,總之,你是這么多年來第一只住在鐘樓里的人形研究物,我改天可以給你介紹其他的研究物,我養了好幾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