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節(jié)
這種疲憊從靈魂深處蔓延開來,有天喬御回過神,甚至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背上浮現(xiàn)出預示衰老的細紋。 有句話叫“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fā)笑”。 但如果其他數(shù)學家們,知道喬御在思考什么,大概是笑不出來的。 “……好像,可以這樣做?” 終于,在長久的停頓后,紙上又多了幾行字。 “素數(shù)定理圖顯示p{n 1}是近似log(pn)的,因為n接近無窮大……” “當p是素數(shù)時,有無窮多個素數(shù)空隙小于c就是說pn{n 1}p的界限小于到無窮的界限?!?/br> …… 喬御的眼睛越來越亮,下筆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這一刻,他甚至覺得正在做題的人不是他自己,從波利尼亞克、到陳景潤,再到張益唐,無數(shù)雙手再推著他往前走,不允許他回頭。 直到最后,他顫抖著的筆尖寫下了最后一句。 “可證,對所有自然數(shù)k,存在無窮多個素數(shù)對(p, p 2k)。” 他證出來了? * 燕京大學第三醫(yī)院。 “患者無生命危險……已經(jīng)檢查過了,請你們放心。” 一位穿著白大褂的老醫(yī)生站在病床前,不厭其煩地解釋著。 這位老醫(yī)生叫陳紹平,是國內(nèi)有名的心血管病專家,知名度極高。連相關教材都是由他主持編撰。如今已經(jīng)退居二線,做到了副院長的位置上。 只有在診治重要病人的時候,陳紹平才會作為定海神針般的存在,穩(wěn)定病人家屬的情緒。 就在兩天前,醫(yī)院的急診部拉來了一位先心病患者。據(jù)說是在學校內(nèi)突然發(fā)病。 醫(yī)院相關部門自然全力搶救,但是令人詫異的是,病人運過來呼吸平穩(wěn),心率整齊,完全不需要搶救,就像是……因為太累睡著了一樣。 但隨同的病人親眷強烈要求診斷,為此直接給醫(yī)院捐了五十萬…… 咳,其實沒有這50萬。醫(yī)院也是會全力搶救的,但是最大的問題是,這病人壓根就不需要急救??! 捐錢的這個姓氏倒是挺少見,姓群。 又過了一小時,病人的另一位親眷來了。 看上去也相當年輕,姓宋。 深夜,小宋先生表情十分冷靜,衣服也是一身名牌,要不是腳上穿著拖鞋,眼睛里還全是血絲,應該會顯得更加體面。 小宋先生聽完事情經(jīng)過后,直接代表背后的寰宇集團,捐贈了三百萬醫(yī)療器材。 “之前喬御就跟我說過他有心臟病,但是幾次檢查都沒有什么大問題,我們都沒當回事。我自己也是燕大的學生,今年剛考上的醫(yī)學生,給學校捐還是給醫(yī)院捐都一樣。主要是想麻煩醫(yī)生們多費點心。” 看在這些錢的份上,喬御的病房從普通病房,轉(zhuǎn)到了單獨樓層的vip病房,和退休老干部一個待遇。 但如果只是這樣,陳紹平也不會出現(xiàn)。 改革春風吹滿地,華夏人民真爭氣。 隨著人民生活水平提高,在首都,有錢人海得去了。 平時隨便進個裝潢好的夜店,說不定你隔壁卡座上的人就是首富之子撕蔥哥。 只是又過了半小時,醫(yī)院頂樓飛來了一輛直升機。 院長只透露了一個關鍵信息,來的人姓李。 在燕京,李姓,往往只表示那么一戶人家。 前朝遺老,天潢貴胄。建國后幾次站隊都很穩(wěn)。 總之,惹不起。 這也是陳紹平現(xiàn)在站在這里的原因。 病房里開著恒溫空調(diào),李漢卿的語調(diào)和空調(diào)一樣冷冰冰的:“那他怎么還沒醒?” 他身體不好,所以一直都很瘦。唇色更是蒼白,比病床上的人看上去更像是病人。 而且是叫不醒。 其實也不是完全叫不醒,叫喬御的名字,躺在床上的人會有一些回應,比如哼唧兩聲,但是很快又重新陷入昏厥狀態(tài)。 陳紹平表情嚴肅而誠懇,繼續(xù)解釋道: “經(jīng)過專家組會診,只有一個原因,患者太累,陷入了深度睡眠?!?/br> “請放心,患者生命體征一切正常,對外界也有反映,不太可能變成植物人?!?/br> “我們有全華國最好的醫(yī)療團隊,如果有問題,一定能第一時間救治?!?/br> 這種情況,他們當醫(yī)生的也是第一次見。 要不是上面極力反對,陳醫(yī)生其實很想發(fā)揮一下研究精神。 宋天宇坐在床邊,沉默不語。 喬御病倒了。 這個消息是從楚西寧那里傳回來的。 蘇明揚不認識喬御的親屬,但是隱約記得楚西寧和喬御是一個地方的,并且關系很好。 于是他聯(lián)系上了楚西寧。 楚西寧遠在國外,又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宋天宇。 宋天宇接到電話的時候,感覺自己心臟都驟停了。想都沒想太多,抄起手機和銀行卡就往醫(yī)院趕。 一直到坐上出租車,他才勉強恢復了鎮(zhèn)定,就是握著手機的手止不住的發(fā)顫。 好在見到的喬御,狀況比他想象中好太多了。 雖然不知道對方什么時候多了個在燕京的親戚。 但快三十個小時過去了,喬御一直沒能醒來。 怕他缺水,護士給他掛了葡萄糖。 這個人從來都沒看上去如此脆弱過。 宋天宇覺得這輸液管的一頭扎在喬御手背上,另一頭扎在自己心上。 他覺得自己等了很久,但是好像又沒有很久。 喬御的睫毛顫了顫。 下一秒,終于緩緩睜開眼。 宋天宇驚喜之情溢于言表,隨后哽咽道:“喬御!你,你終于醒了,我還以為……嗚嗚……” 正在和醫(yī)生說話的李漢卿也在此時驟然回頭,看向了床上的人。 喬御反應了兩秒,然后坐了起來,語氣焦急:“紙呢?有筆嗎?給我筆和紙!” 草,再晚點就要忘了! 第104章 陳醫(yī)生行醫(yī)多年。 見過一覺醒來要水的, 一覺醒來擔心老婆和孩子的,一覺醒來關心醫(yī)藥費的;唯獨一覺醒來要紙和筆的,還是頭一遭遇到。 實在怪不得喬御如此緊張。 因為他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的草稿本還他媽是睡醒前的進度。 更可怕的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夢中所得”,喬御能清晰的感覺到, 自己對于這個猜想的相關記憶不斷消失。 萬一把過程都忘了, 以后他跟別人說,朋友,你信我,我在夢里解出來了孿生素數(shù)猜想! 估計別人也只會覺得他沒睡醒。 就像是一場夢,醒來還是很感動。 宋天宇別的不好說,但是給喬御做了這么久實驗助手, 早就學會了一個必備技能,那就是少說多做。 不出一分鐘, 他就從隔壁護士站借來了紙和筆。 跑著借的。 筆是藍色圓珠筆,紙是用過的復寫紙。正面是亂七八糟的圖片和病例, 背面空白一片, 沾了不少臟東西,有的紙上甚至還有鞋印。 “這個可以嗎?”宋天宇詢問。 喬御沒有回答,幾乎是搶一樣的, 從宋天宇手里接過紙和筆。 他掀開被子,因為三十多個小時沒進食,腳步踉蹌。 喬御跪坐在病床旁邊的茶幾上, 低下頭,宛如晚清時期重度成癮患者拿到了鴉片,如癡如醉地寫了起來。 整個過程,甚至都沒給周圍人一個眼神。 狂熱。 只要有人看到現(xiàn)在的喬御,腦海里大概都會冒出這個詞。 因為細枝末節(jié)來不及寫,喬御只能寫最要緊的步驟,證明與證明之間經(jīng)常跳了幾個小段。 不過哪怕是最開始的步驟,都足夠秒殺國內(nèi)九成九的數(shù)學本科生。 喬御的字一向工整秀氣,然而此時卻恨不得長出八只手,每只手都去寫狂草。 他寫的滿滿當當?shù)牡谝粡埣?,從茶幾飄落在了地上。 李漢卿猶豫了片刻,小心翼翼湊過去,然后彎腰,把這張紙撿了起來。 因為身體不好,李漢卿基本沒上過學,都是請的家庭老師。